“蔚蔚。”赵敬淳欲言又止。
“你我也不熟,叫我祝蔚吧。”
赵蔚和祝蔚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是同一个人。
见祝蔚明显反感这一套,赵敬淳开始切入正题,“阿宇带你去公司了吗?”
“嗯。”
“运营助理要休产假,你顶她的位置。”
“......”
今天和室友聊天的时候还被问做什么工作,虽然很多实习生都从打杂做起,但祝蔚怎么都没想到会是阿宇的助理。
一个初入职场的菜鸟,给一个日常冷脸又不好惹的领导当小工,她能活几天?而且从昨晚到现在,祝蔚对他的态度......
“不想干?”
“......可以。”
赵敬淳想了想,说:“你先住阿宇那,离公司近,他有其他地方住,还有,公司除了我和阿宇,只有老杜知道你的身份,他俩不会对外说,嗯......别多想,我只是觉得说了对你学东西没好处。”
赵敬淳毕竟是董事长,如果员工都知道祝蔚是他女儿,那明里暗里肯定会议论,即便虚心假意,也存在一定庇护,确实对增长社会阅历有弊端。
“你放心,我不说。”
赵敬淳盯着她的眉眼,又笑了下,这一次他笑得真心,因为祝蔚顺从了他的心意。
回手把阿宇叫过来,赵敬淳拍拍他肩膀,对祝蔚说:“以后阿宇就是你哥,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
这是从哪论的亲戚......祝蔚拨开被风吹动的头发,看向阿宇,“需要我叫你哥吗?”
他淡淡回应,“随你,我都行。”
“那就不叫了。”
赵敬淳看出自己的女儿有点个性,他笑了声,“听阿宇说你不想和我吃晚饭啊?”
他倒如实转达......
祝蔚回答干脆,“不想。”
“好,那就不吃。”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祝蔚冷漠离开,刚走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住,转回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问。”
“离开这么多年,你回去看过我吗?”
祝蔚不想知道答案,只是单纯说出来而已,她转身顺着出租车指示牌方向,从两车缝隙间穿过去,留给赵敬淳一个单薄而倔强的背影。
但凡他还有点良心,都不会对祝蔚的话无动于衷,某种意义上,祝蔚是想折磨他。
身后,赵敬淳对阿宇说了句什么,他快步追上祝蔚。
“等等!”
祝蔚埋头,把眼泪往回憋,“干嘛?”
“赵哥让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和昨晚的态度如出一辙,阿宇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和祝蔚理论,直接拉她去找车。
“放开!”
拉扯间祝蔚拽住他中指,转身向后用力掰,谁知阿宇顺着力道旋转手腕,反过来把她手指攥住。
“欺负人......”祝蔚皱着眉头,声音发颤,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虽然谈不上疼,但装得到位。
阿宇被她“精湛”的演技哄骗住,手放开,有点无奈,“姐姐,谁先动的手?”
“我比你小七岁,别叫我姐。”
“妹......”
“滚!”
脱口而出的瞬间祝蔚立马后悔了,因为她猛地意识到之后几个月面前这个男人是她的顶头上司。
但意识是一回事,道歉是另一回事。
过招结束,祝蔚在前面走,阿宇在身后跟,看来非送不可。
循着来时的印象,她先阿宇一步找到车,天空景象倒映在挡风玻璃上,灰白色云朵随风缓慢移动,祝蔚被吸引过去,呆望。
阿宇打开车门,把愣神的祝蔚塞进副驾驶。
......
机场高速上,每一辆车都在疾驰。
听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祝蔚保持沉默,夜色在身后不断倒退,她始终望着窗外,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阿宇是她萍水相逢的人,谈不上交情,即便她有心倾诉,阿宇也不会喜欢听一个陌生人的无病呻吟。
她敢断定......
开进市区,十字路口红灯,阿宇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烟雾顺着缝隙刮出去,他倚着靠背,侧脸隐匿在浓厚的夜色中,有些浑浊不清。
但和昨晚接祝蔚时相比,此刻的他放松许多。
忽然腿上扔过来一包纸巾,祝蔚低头看了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你?”阿宇竟然笑了声,“不是活得挺好吗?平安长大,念了大学,很多人连这两点都做不到,你还想要什么。”
看似不中听的话,在这个平常的一天,却给了祝蔚最大的安慰,如果换做别人这么说可能不太舒服,但放在阿宇身上感觉就对了。
绿灯亮,车子继续往前,阿宇没开导航,看起来轻车熟路。
“你是本地人吗?”祝蔚问。
“不是。”
阿宇对出生地没什么印象,小时候他爸因为做生意在外面欠了很多钱,之后父母离异,妈妈带走了姐姐,而爷爷奶奶为了躲债,把他从东北老家一路带到广西南宁,也许是逃得足够远,讨债的人才没追上来,后来爷爷因病去世,他便和奶奶相依为命,至于他爸,早在他们来南宁前一个深秋的夜晚,被打死在胡同里......
七岁那年,奶奶突发脑溢血离世,阿宇守着遗体待了两天,直到被邻居发现。
南宁一个亲戚也没有,阿宇对老家本就没有记忆,离开后彻底断了联系,自此开始了漫长的孤儿院生活,直到十六岁,在饭店当服务生的他被赵敬淳捡走,从南宁带到这里......
没错,是捡。
那一年赵敬淳到南宁考察项目,吃饭谈事的空隙发现身旁这个服务员长得虽然瘦高,但干活麻利,很机灵,模样也好,所以想弄到自己身边。
当赵敬淳去后厨找人的时候,阿宇正窝在洗碗池旁边的矮脚凳上喝粥,对视的一瞬,赵敬淳说:“小伙子,你跟我干吧,我能让你顿顿吃好的。”
于是这句廉价的施舍成为阿宇跟他走的理由......
“想哪天上班?”
阿宇问得随意,但随意的背后却彰显祝蔚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同。
“我可以自己选吗?”
“说说看。”
她想了想,“下周一?”
“行,正好和大海交接,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她很有耐心。”
没耐心也伺候不了你吧?
祝蔚不确定能不能当好助理,她心里祈祷阿宇不要在办公室公然吼她,如果那样,她肯定会吵回去,然后连夜收拾东西滚回广州,就算要饭也不再来。
“老杜跟你说了吧,赵哥身体......”
“我今天没把他怎么样。”
最狠的话无非是最后一句,但在祝蔚看来未必能伤到赵敬淳。
“知道,希望你保持。”
“尽量。”
阿宇斜睨她一眼,“要是恨他就好好实习,什么都不会以后还得靠他。”
祝蔚淡淡回应,“我不恨他。”
“恨不恨的,你心里清楚。”
“......”
祝蔚不想争论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阿宇。”
“在公司也这么叫?”
“嗯。”
阿宇......祝蔚小声念了一遍。
“我要去办点事,很快,办完送你回家。”
“你忙你的,就当我不存在。”
车子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隔着车窗,祝蔚看见一栋黑黢黢的建筑,上面只有两个字散发着清幽的冷光,像是漫天黑幕里唯一的一颗星。
“恰西。”
这风格不会是夜店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好吗?注意身体,苟住!
另:感谢追连载的各位亲故。
第五章
入夜后街上行人渐少,晚归的人脚步急匆,喝醉的人摇摇晃晃。
白天大家都尽量装得像个人,太阳西沉后各种原形毕露。
刚驶进停车场,阿宇打开车门,说了句:“下车。”
他走出几步,挪走白线内立着的黄色A型提示牌,上面写着“专用车位”,挪完又坐回车里。
祝蔚站在一旁看阿宇行云流水地倒车,暗想,他这么光明正大抢人家内部车位,搞不好一会儿还得挪......
“跟上。”
见阿宇直奔恰西,祝蔚有点不知所措。
她只去过一次所谓的夜场,和大学室友一起,两小时如坐针毡,除了闪动的灯光什么也没记住,期间被一个男人搭讪,室友老三见对方长得不帅,直接替她回绝,祝蔚连模样都没看清。
开门进去,门口站着四个穿西服的男人,双手叠加放在身前,冲阿宇点头叫了声“宇哥。”
看来还是常客?不会让她陪酒吧?
再往里走是音乐震天的舞池,舞台上,几个穿着性感的舞者随着猛烈的音乐甩胳膊甩腿,带动下面男男女女一起热舞,两边卡台更是坐满了人,彩色光束扫过一张张躁动的脸,空气中混杂的香水味像扬洒的迷魂散,灯红酒绿,目眩神迷。
从一旁长长的通道穿过,阿宇打开一扇看起来很厚重的铁门,关上后音乐声瞬时降下来,他单手插兜,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走得大步流星,祝蔚小跑两步跟上,完全不清楚他来这做什么。
拐弯上楼,走进一间办公室,门被贴墙敞开。
祝蔚脑袋探进去,听见阿宇说:“进来,关门。”
办公室不大,没有窗户,封闭环境加上棚顶黄白相间的灯光,少数人会觉得有安全感,多数人会觉得压抑,而祝蔚的第一感觉是前者。
中央空调开着,能听见呼呼往出吹风的声音,充足的换气让安全感倍增。
阿宇弓腰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眼睛被烟雾呛得眯起来,手里捏着一叠A4纸。
祝蔚环视屋里一圈,一套办公桌椅,一个文件柜,再就是阿宇坐的沙发了,整体布置和楼下的五光十色完全相左。
值得注意的是放在角落的巨大鱼缸,干净清澈的水里除了制氧的透明管子外没有一丝一毫装饰物,里面只有一条鱼,体型细长,正在安静回游,看起来孤独又不好惹的样子,和身旁人如出一辙......
“咚咚!”,敲门声。
阿宇拿走嘴边烟,“进来。”
祝蔚回身,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口,袖子卷起,小手臂上一堆线条错乱的纹身,看不清楚纹的是什么,他刚叫了声“宇哥”,视线便落在祝蔚身上,满眼惊诧。
祝蔚发现自从认识阿宇,与他一起见的每个人看祝蔚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意外,疑惑,好奇。
“财务王姐下班了吗?”
“下班了,宇哥,现在都九点多了。”
阿宇一直没抬头,看着手里的纸,一张张捻开,“明天让她来交接一下工作。”
男人一脸吃屎的表情,他后知后觉阿宇在明知故问,大家几点下班老板不比谁都清楚?
纸放到桌上,阿宇不急不缓,但抬眼时目光跟刀子一样凌厉,“这是周报吗?你给了她多少钱?让她把营业额抹掉了好几十万。”
“我没有!”男人用力摆手,袖子滑下去,盖住纹身,“宇哥,你还不信我吗!”
阿宇向后倚着靠背,裹了口烟,“我知道,每天的营业额汇报没有错。”
“那就是王姐周报做错了。”
阿宇嘴角弯弯,烟雾呼出来,一副尽在他掌控的模样。
祝蔚在旁边看着,感觉有点冷。
男人小心凑近,坐到阿宇另一侧,低声说:“王姐在咱这也干小半年了,知道不少事,再雇一个人还得重新培养,浪费人力成本啊。”
阿宇向后靠着椅背,露出一副疲于说话的模样,“王姐有多少次公物私用,还把在外面接的活带到店里来做,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视线让出来,祝蔚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他没再反驳,点了点头。
“王姐的事明天办完告诉我,去把茜玥叫来。”
“啥事啊?着急吗?她正陪客人唱歌呢。”
阿宇把烟掐灭,起身出门,男人紧跟过去。
穿过震耳欲聋的舞池,阿宇径直走到八号包厢,一脚踹开门。
屋内彩色灯光不断旋转照耀,正站在屏幕前唱热歌的男男女女转过头来。
“你他妈谁啊?有病吧?”
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阿宇没反应,而是盯着其中一个女人看了两秒,转身离开。
两秒钟,足够了。
......
不明所以的祝蔚在屋里观察了一会儿鱼,见阿宇又折回来。
“坐。”他指着沙发。
终于想起还有祝蔚这个人了。
她过去坐下,阿宇则静静在一旁抽烟。
第二根了......祝蔚看得出来他在用烟压制烦躁。
很快敲门声又响起,阿宇没动,但门不请自开。
“宇哥......”
这回是女人,穿着淡粉色紧身短裙,两条腿又长又直,粉色把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剔透,她瞥了眼祝蔚,和刚才那男人相同反应。
“找我什么事啊?”
可能是被阿宇踹门吓到了,茜玥收起往日见他时轻松的神情,马上规矩起来。
“听说你买房子了。”
茜玥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啊,贷款买的,跟朋友借的首付,你听谁说的呀?我还没来得及和大家分享呢。”
“是吗?”
阿宇看着她,将半截烟按进烟灰缸抿灭,“你要是不在我这干,给谁卖我都不管,带着谁卖我也不管,但在我这,不行。”
“宇哥......”茜玥紧张到乱揪手指,而阿宇的语气像是坐实了证据。
见气氛不对,祝蔚悄悄站起来,走到鱼缸那边,本想回避一下,却在鱼缸与墙的缝隙中看到了三根棒球棍,分别是红、蓝、哑光黑三种颜色。
“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肯定不做了,我保证和郭总断干净。”
茜玥满脸通红,可能是喝酒喝的,又或者被阿宇说得下不来台,况且还有祝蔚这个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
“原谅......”阿宇语速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不是初犯,怎么原谅?”
此话一出,代表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先把今晚做完,回头让卿松找你,当然你也可以一走了之。”
茜玥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宇,见实在没挽救的可能,楚楚可怜收回,转为冷漠。
“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吗?”
“你除了是我老板,也是我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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