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琼瞥了一眼方向盘，车标她不认识，但感觉是好车，这个失踪多年的儿子生活应该过得不错。
一顿饭过后，分别二十几年的母子之间熟络了一些，等吃完饭阿宇把步澜的事跟胡琼说了，为了让他妈好好吃顿饭，所以阿宇选择饭后才说。
过去这么多年，再听到步澜的名字，胡琼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变得起起伏伏，但她极力克制着，“我女儿可以瞑目了。”
听到阿宇提出想去步澜的墓地看看，胡琼接连说了两声“好”，只是她说想先把小女儿送回家。
阿宇还是秉着不打扰母亲现在生活的原则，送这位妹妹回家时留下了东西和钱，但没进屋。
车开到公墓，祝蔚没有下车，想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
看着墓碑上步澜清澈的脸，胡琼抹了两下眼泪，“你小时候你姐最疼你，连你睡觉都在怀里抱着不放，一个小大人儿抱着一个小小人儿，还给你唱歌，没一句在调上。”
阿宇转过头去，眼睛发酸......
“当年你被爷爷奶奶带走后音讯全无，我带着你姐独自生活，好不容易供她念完书送进粮库上班，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一开始说犯人没抓到，后来又说犯人死了，再后来我跟现在的丈夫结了婚，有了你妹妹，家里家外脱不开身，没去找你，你别怪妈。”
“都过去了。”
轻飘飘四个字，概括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阿宇从没怪过任何人，命运如此，普通人在面对命运制造的困境时多数是无力的，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从墓地把胡琼送到家楼下，临分开前她扯住祝蔚的手，“以后你俩常回来，这也是家。”
祝蔚点点头。
车开出去，胡琼站在原地目送，阿宇看着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百味杂陈。
有些东西一旦缺失就是永远，再也弥补不了。
第七十一章
起初这一切接连爆发, 关俊良并没有把引爆点联想到阿宇身上，直到阿宇提出任命王峰为采购部总监的时候他才恍然这些是不是阿宇给他挖的坑......
关海被捕，还有他老婆掌握的出轨证据, 这两件事都能让他大伤元气。
关俊良把前后几件事串联起来, 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棋差一招，郑立和关海前后脚被抓，虽然他一直知道两人之间有那种交易，但到底是关海引出了郑立, 还是郑立引出了关海，这个先后关系对关俊良来说很重要, 前者可以忽略，后者最为复杂。
可短暂的失误影响不了他, 既然阿宇对他宣战, 他就没有不迎战的道理。
这些年摸爬滚打积攒了不少人脉, 关俊良从外地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律师，比潘成讼技高一筹, 加上他不知道私下怎么和前妻商量的，总之春暖花开的时候这场婚姻战争以和解告终, 前妻一次性要了账上全部存款两百万和大多数房产, 生意股份那些她一点没要，另外关俊良每年额外支付女儿抚养费五十万。
前妻不知道的是过去两年, 关俊良已经转移出去不少财产......
潘成讼跟阿宇说, 关俊良的前妻其实还算识时务, 因为那些能让钱生钱的门店还有股份她做不来，但关俊良可以, 只要关俊良还经营着这些生意, 那她和女儿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在关俊良正式离婚不到一周后, 前脚财务张总刚被他换掉，后脚沈至安以总助的身份进入良锦，公司里的人私下议论纷纷，但明面都对她毕恭毕敬。
沈至安之前在企划部工作过，做的设计，也参与过营销活动的落地执行，所以她再次回到公司后帮关俊良主抓企划部的工作，至于运营部，杜己睿当然会全力配合，但他现在两边都不敢得罪，毕竟各自都拿捏着他的七寸。
在沈至安进公司之前祝蔚有一天上午去了至安画室，发现几个身着工作服的人正在清理玻璃上的油漆，鲜红色，最大那块玻璃被打碎了，碎渣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要说是谁干的，不用猜也知道，关俊良的前妻总要做点什么来泄愤，不然绿帽子戴得着实憋屈。
这位前妻祝蔚曾经见过，那时她还是实习生，前妻以老板娘身份高高在上地出现在公司，对员工们虽然和善但很刻意，和关俊良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虽然现在也不是一家人了。
......
关俊良离婚后不到两周，便迫不及待和沈至安领了结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关俊良带她去康莱德吃了一顿自助晚餐，算是庆祝自己人生新的开端。
吃完回去路上，关俊良和沈至安聊起曾经的少年家事。
对于新晋的枕边人，关俊良消失已久的倾诉欲再次涌现，何况他知道“交老底”等于把自己过去的人生都交付出去，也能让身边涉事不深的女人感动。
他说没想到那个让沈至安给转账的收款方，竟然是杀害自己爸妈和妹妹的凶手，马上就要枪毙了，恶人有恶报，他本人也是受骗那一方，当人家是朋友，没想到是杀人犯。
沈至安哪里知道当年事件的具体真相，何况她对关俊良的喜欢里包含一部分对成功男人的崇拜，所以关俊良说什么她信什么。
只是在这个版本里有些事情被删掉了，还有些做了隐藏，比如关国强下岗是赵敬淳的父亲一手拟的名单，关俊良将爸妈和妹妹的死全都算在了赵家身上，不仅是赵振权，也包括赵敬淳。
......
周五晚上七点多，祝蔚今天本不用来恰西，可颜其华约她喝酒，祝蔚感觉她最近可能有点郁闷，要借酒发泄一下。
角落里的卡台，虽说也很吵，但相对来往人没那么多。
“阿宇朋友来了，他得陪一下，你喜欢喝什么随便点，他请客。”
“没事，他媳妇陪我就行了。”
祝蔚笑笑，把秦理给两人调的酒递给颜其华，“晚上没吃饭吧？我给你点了点吃的，吃完再喝。”
“没事，我是铁胃。”
酒接过去，颜其华喝下一大口，擦擦嘴，“以前我在北京的时候每周末都泡吧，回老家后住我爸妈那，不得不改邪归正。”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祝蔚指向吧台，“那个调酒师调的。”
秦理从春节过后开始减肥，几个月颇有成效，起码肚子上的肉没那么明显了，脸也瘦了些，颜值蹭蹭上涨，听本人说还有姑娘朝他要微信，真假有待考证。
颜其华瞥了吧台一眼，目光收回来把皮衣脱掉，场子有点热，舞池里热舞的女人多数都穿着短裙，虽然现在才四月份......
“其华，心情不好吗？”
郁闷写了满脸，就差直接说来借酒消愁了。
“关总是不是换老婆了？”
“......”
关俊良离婚的事被他要求绝对保密，因为潘成讼和阿宇认识，关俊良特意找阿宇说过。
但这种事怎么会不透风，何况沈至安经常和颜其华接触，不露点马脚怕是有点难。
祝蔚抿了口酒，笑而不答，颜其华点点头，“看来换了，沈至安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手段的女人。”
“手段？”
“呃，不是贬义词，我是说她很聪明。”
在关俊良整个离婚过程中，沈至安一次没有露面，等完全解决才被关俊良请出来，直接进入公司工作。
“关总四十几啊？沈至安还不到三十吧？关总身体吃得消吗？”
两人笑着碰了下杯。
“她有欺负你吗？”
颜其华嗤笑一声，“谈不上欺负，但被一个外行每天指导工作，要是你，会舒服吗？”
“......”
祝蔚从实习跟着阿宇，到毕业后在广州那家电商公司上班，领导她的人都是实力派，教会她很多东西，虽然没有过颜总这种经历，但她可以理解。
“沈至安刚来，肯定要先树立威信。”
尤其她还是第三者上位，这种想法要比平常人强烈。
“行吧，既然摊上了没办法。”
颜其华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但在崩溃之前她肯定会离开，左右到别处也能养家糊口，只是辞职的话，和祝蔚就不能经常见面两，想到这她觉得有点失落。
服务生端着小食和果盘过来，还有一碗牛肉面。
颜其华盯着面碗，“我第一次在夜店见着这个。”
祝蔚笑笑，端到她面前，“我让后厨单独给你煮的，菜单上没有。”
“谢谢老板娘。”
颜其华扎起头发，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口吃起来。
少了头发遮挡，祝蔚看见颜其华耳廓上一排耳洞，戴上耳钉的有四个，不戴的不知道有没有。
镶钻的耳钉被头上艳丽的灯光晃得闪闪发亮，祝蔚忽然觉得颜其华的气质和恰西很契合，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性感。
“两位美女出来喝酒，也没有男人陪，孤不孤单啊？”
祝蔚听到声音抬头，只见两个男人手里拿着酒瓶站在卡台外侧，明摆着是来把妹的。
祝蔚端杯喝酒，颜其华继续吃面，都不搭理。
其中一个穿紧身裤、豹纹短袖的男人往卡台里走了两步，举起酒瓶，说：“美女长得这么漂亮，赏个脸一起喝啊！”
没等祝蔚拒绝，从右边跑过来四五个服务生，挡在他俩面前，把人往外请。
“紧身裤”眉头一皱，唧唧歪歪嚷道：“小兔崽子！是不是不给面子？我跟你们老板阿宇贼熟，好朋友知道吗？！”
打头的服务生指了指祝蔚，然后凑近他耳边，说：“那是老板娘，宇哥女朋友。”
“老板娘？！”
说完眼睛左右转了转，没说什么，拉着他那喝得醉醺醺的朋友走了。
说话的服务生冲祝蔚摆摆手，“老板娘我们先过去忙了。”
“嗯。”祝蔚笑笑。
等人都撤走了，颜其华看着祝蔚像只湿漉漉的小鹿一样，淡定地望向舞池方向，她说：“阿宇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那几个服务生明显是领过命令的，训练有素。
“他小题大做。”
嘴上这么说，可祝蔚心里暖洋洋。
吃饱了，颜其华放下筷子，擦擦嘴，喝了口酒，说：“蔚蔚，你要小心沈至安。”
“嗯？”
祝蔚一脸无辜的表情，实则心里明白为什么，在沈至安来了之后，公司好几个部门都安插了沈家的人，效仿前朝，比如新任的财务总监是沈至安舅舅家的二姐。
阿宇知道关俊良可以同意王峰当采购部总监，但绝不会让孟敏芳上位，所以阿宇压根儿提都没提，张总被开以后，他让孟敏芳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等着关俊良派新任总监过来。
“你在公司的时候，我发现沈至安经常盯着你，反正你干什么，她总不自觉看，而且目光不善。”
“没事。”
“反正小心点总没错。”
颜其华没说沈至安有意拉拢她，又送香水，又送包的，颜其华一样没要，还得适当拒绝，要不然就是不给老板娘面子，工作上沈至安指指点点也就算了，颜其华真受不了她这么搞......
“吃点水果。”
祝蔚插了一块橙子给颜其华。
“你们店果盘量这么大啊？”
“没有，特意给咱们这份多放一点。”
“我就说嘛，阿宇要这么做生意铁定赔钱。”
“我听到有人说我名字啊。”
阿宇走过来，坐到祝蔚身边，惯性摸摸她的头，祝蔚抬手往下顺顺头发，看颜其华有点不好意思。
“我跟祝蔚说你店里的果盘分量足。”
“颜总喜欢喝什么酒？我叫人送过来。”阿宇低头，用叉子插了个葡萄，要喂给祝蔚，她接过去，自己吃。
“长岛冰茶就行，调得不错。”
阿宇见颜其华那杯下去大半，招呼服务生过来，又点了两杯莫吉托。
“我开车，不能喝酒，你俩聊吧，颜总，我先过去。”
“好，你忙。”
阿宇看向祝蔚，“喝醉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别乱跑。”
来去匆匆，该行的礼节一样没少。
颜其华从包里掏出烟盒，祝蔚从没见她抽过烟，看到烟盒有点愣，这个牌子和茜玥抽的一样。
“不常抽，没什么瘾。”
细长的烟夹在颜其华手里，点着。
“听说关海被抓了，什么时候判啊？”
“人在看守所，审判还得段时间吧。”
“看来阿宇踹他那一脚还是轻了，得让法律收拾他才行。”
颜其华虽然性取向是女人，但她并不讨厌男人，关海这种人渣除外。
祝蔚捏着小叉子发愣，她问过阿宇，为什么不把关海受贿的证据交给警方，他说关海判不了几年，等出来怕找事，手里得有点东西钳制他才行。
这是阿宇掌握的生存之道，也如数教给了祝蔚。
服务生把调好的莫吉托端过来，放到两人跟前，颜其华听阿宇刚才说的话就知道祝蔚酒量不太行。
“你少喝点，不然我和老板不好交代。”
“没事，他不殃及无辜。”
两人碰杯，清脆的声音比场内疯狂的音乐可好听多了。
第七十二章
沈至安到公司后, 阿宇很少让祝蔚去了，究其原因是怕沈至安做出什么不入流的事，以祝蔚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和她计较, 即便这样阿宇还是想避免她俩之间有交集。
空闲时间一多, 祝蔚感觉有点虚度，她和阿宇商量想考研，阿宇问她想在国内还是国外念，国内的话他肯定支持, 要是国外，虽然不会拦着祝蔚去读, 可那样就会异地，他......有点受不了分开。
“我先试试吧, 不一定考得上。”
“肯定能。”
阿宇的回答迷之自信。
说学就学, 祝蔚每周都会在市图书馆自习室待四天左右, 一开始阿宇车接车送，几天后祝蔚坚决不让他送了, 说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态度，阿宇这样会助长她的惰性。
除了学习, 周末的时候祝蔚会去恰西看看, 或者和付西文还有颜其华约个饭，日子过得满满当当。
周淮元来过几次, 一次见了祝蔚和阿宇, 另外两次却只见阿宇一个人, 回家祝蔚听阿宇说，周淮元不想考公务员了, 想跟阿宇合伙给恰西开分店, 地方选在沈阳或者哈尔滨都可以, 没想到阿宇竟然同意了。
他说之前张罗开分店是给杜己睿和关俊良的幌子，这次是真想干，但让他点头周淮元参与进来却是因为周淮元他爸在当年关国强那起事故案子的重启中帮了忙，所以才能短时间内给郑立定罪。
关国强一家的死因是否清楚直接影响郑立的判刑，这次就算有一千个律师也改变不了他的死罪，何况精神鉴定结果郑立是正常人，心理扭曲和精神问题是两种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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