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对他走心就是对自己残忍,徐燕芝你记住,现在崔决只是你撬开张乾嘴巴的工具,不必要想东想西!
她整理心情出奇得快,“你从小跟崔决一起长大,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挑礼物还是要投其所好,我跟三郎君走得不近,不了解他的喜好。”
“崔兄什么都喜欢。”张乾余光略到一间甜水铺子,走过去与摊贩说了些什么。
摊贩一看他魁梧奇伟,登时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忙活着。
“他喜欢这个?”张乾端着一碗牛乳蜜水递给徐燕芝时,她的脸纠结在一起,指了指他手中的蜜水,她怎么不记得崔决喜欢吃甜的?她以前和崔决同食时,都恨不得去膳房抓两把盐巴来。
张乾:“表姑娘,这是给你的。你吃的糖葫芦太酸了。”
这回轮到话多的徐燕芝说不出话了。
她口中好像灌满了牛乳蜜水,甜到心里去了。
这个、这个张五郎君,好像很会照顾人嘛!
就在徐燕芝准备用一个极其做作的动作接下这碗蜜水的时候,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句:“监市来了,让行!!!”
摆摊不规整的小贩立马行动,人群让出一条道路,一下子两边变得拥挤,徐燕芝身量不高,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预想的疼痛并未发生,她身后一只大手,有力地将她禁锢在身边,沉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表姑娘,小心。”
他太高了,她被他带得踮起脚尖。
“……张、张五郎君!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她摸着自己的心口,这一次,与对崔决的毫无波澜,对温应遮的感激之情不同。
有一只粗粝的大掌将她的心湖搅得涟漪荡荡,不,是波涛汹涌。
五感被放大了,她的耳边再也不是繁华的吆喝声,转而被震耳欲聋地心跳声取代。
“你无事就好。”张乾表情严肃,看到他另一只手中的蜜水撒了半碗,全都黏在了自己的手上,“表姑娘,蜜水洒了,我再去为你打一碗来。”
“不用了,我……”不知是不是声音实在太过嘈杂,张乾并未听到,放下徐燕芝,径直走到那间糖水铺子。
人群拥挤,她不用踮脚,就能看到张乾鹤立鸡群,在人群中独树一帜。
徐燕芝几乎望眼欲穿,张五郎君真是个好人,等到他回来时,她一定要摆出最完美的笑容迎接他,与他道谢,再跟他说,想叫他五郎。
对于张乾这种木头,一下子拉近太大的距离也不太好。
今日只改个称谓,应该是不过分吧……
殊不知在她思考时,马车内的崔决捂着胸口,双眸紧闭,冷汗爆出,虽然没在出现幻觉,但他又出现了那种症状。
可温应遮不是已经……
“三郎君,你要去哪?”
车上的洛浅凝看到崔决面色苍白,却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阴着脸下了车,向着徐燕芝的方向走去。
“崔兄。”张乾与崔决的武功不相上下,在崔决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时,他很难第一时间感知到他。
他开口时,崔决已经离他们不过五步,他浑身散发着戾气,下巴微微昂起,眼神讥讽。
却也不说话。
张乾皱着眉毛,他没见过这样的崔决,想到徐燕芝之前说的话,竟问出一句:
“崔兄,你是否心悦徐表姑娘?”
‘不然你去自己问问他,他肯定要生气,要你不要误会他与我的关系,他最怕跟我扯上关系的。’
且问问。
第18章 娶她
崔决的眉毛一挑,目光跳过张乾去看他身后的徐燕芝。
她不惧怕再与他对视,在这种情况下,在张乾说出了那样的话之下,她也可以很勇敢地……移开视线。
都怪张乾!
这个问题问出来,张乾又不是当事人,崔决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尴尬的只有她罢了。
徐燕芝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最后只能摆出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捧着手中的牛乳蜜水开始牛饮。
直到她将满满一碗蜜水一饮而尽时,她才听见崔决冷淡的嗓音响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明是个好天气,东市热闹非凡,崔决一开口,好似周遭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张乾:“好奇。”
崔决轻哼一声,眼底泛起冷色:“不曾。”
对于崔决的回答,徐燕芝早有准备,甚至她在上辈子都听过很多次他的“不喜”“不愿”,所以当她再次亲耳听见的时候,也不是很伤心。
张乾:“甚好。”
崔决:“为何?”
徐燕芝捧着碗:“嗯?!”
怎么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地蹦呢。
“崔兄为何在此?”
“三郎君!”
洛浅凝也从马车上下来,她拿出一张素帕,想擦掉崔决面上的冷汗,“您脸色那么差,不用再陪我出来了,不如我们先回府吧,让燕娘和张郎君再逛一会吧。”
洛浅凝的出现,间接回答了张乾的问题。
徐燕芝打心底赞同洛浅凝的提议,恨不得拿着扫帚把这两人全部扫出东市。
但她在张乾面前,要表现出自己是一个关心体恤表哥的好表妹。
毕竟以张乾这样直来直去的木头性格来看,她也要做足表面功夫,让他对她的印象更好一些。
徐燕芝:“表哥,你受伤还要出来呀,看来身体是好了啊!”
感觉这话说出口后怪怪的。
她决定再加一些假笑,“我是说,表哥,你身体抱恙,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吧!”
好像也不太行,怎么说怎么阴阳怪气。
不好意思,实在是因为她太想损崔决了,她对上崔决这张脸,着实说不出好话来。
崔决并未在意她话中的深意,
“多谢表妹关心,不过表妹,还是莫要玩乐过度,以免伤着自己。”
徐燕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顺着崔决的眼神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裙边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藏在裙内的一双绣鞋。
应是方才躲人群的时候,被张乾踩到,生生拉扯出来的漏洞。
徐燕芝尴尬地踮起脚掌,弯腰想把裙摆对折系起来。
在崔决面前丢脸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张乾面前丢脸!
张乾皱眉:“我方才没注意到,弄坏了表姑娘的裙子。不如我带你去成衣铺,给你赔一条新的。”
“那她到成衣铺之前怎么办?不如这样,表妹你还是随我上马车,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张乾神情岸然,略一思考,“是我考虑不周。”
徐燕芝撇起嘴,她本想着向张乾展现最好的一面,谁知天天有这些不测风云,提着破损的裙子,无可奈何地跟着崔决上了马车。
她甫一坐下,就听见外面的崔决与张乾说道:“今日出门匆忙,没乘太大的马车,不够坐其他人了,不如张兄你帮我将洛娘子送回去?”
不中呀?!她宁愿裙子破着洞跟张乾走一路!
徐燕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下一刻就被崔决伸进来的手掌推了回去,只见崔决撩起前袍,一步就跨了上来。
又一阵马鞭声响起,车轮在人声鼎沸的东市间穿梭,速度快到整个车身都左摇右晃。
徐燕芝死死扒住一旁的扶手,咬着唇后悔,她就应该跟着张乾走,说不定她撒几句娇还能诓他背着她走呢!
现在可倒好,她甚至连句“五郎君,下次见”都没说出来。
崔决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使他正襟危坐,不受车速影响分毫。仅有几丝乌发随着马车方向肆动,他苍白的脸色并未见好,似是无尘昊天中的清润月轮。
他唇边浮现起的薄凉笑意,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我让你离开崔府,你跟张乾勾勾搭搭的做什么?”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在外私会的不知检点的有夫之妇。
徐燕芝本来不想跟他发火的,可是就他这个表情,再加上她和张乾中途被拆散的失落,她忍无可忍,火气从心底一直窜到了天灵盖。
“我和张五郎君清清白白,怎么在你这就跟做了什么龌龊事一样?”
徐燕芝的话音刚落,就见崔决挺直的脊背微微俯身,一只手掌扶住马车一边的扶手,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毋庸置疑地力道迫使她对他对望。
二者本就离得很近,在马车的颠簸下,那短暂的距离似有若无地在拉近。
“你想嫁给张乾?”
徐燕芝的讽刺也不落分毫,“崔决,我不是说过,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崔府的,怎么,只许三郎君将我赶走,不许我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远走高飞?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任你们取笑吗。
崔决的视线在她面上梭巡,仿佛在验证她话中的真假。
“张乾与你,并非良配。”
他的气息喷洒于她的玉面之上,惹得她微微眯起眼。
与她的个性不同,她上挑的眼眸实在太显魅惑,所以当她眯起眼时,露不出半分不耐之色,反而显得迷人又轻佻。
乱花渐欲迷人眼,大抵是如此。
“我跟他不配跟你配吗?”
“你——”崔决的手掌用力,弄得徐燕芝吃痛一声,便看到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与什么挣扎,抗争着,他死死地抱住徐燕芝,几乎将她一齐拖向地面。
“你做什么!你放开,崔决!”徐燕芝护着自己被差点被拉开的衣带,单手握拳去捶打他的后背。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崔决失焦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光彩,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被马车的速度带得后退一步。
他迷茫着望着坐在对面,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徐燕芝,一向冷淡的容颜终于生出裂痕,“表姑娘!为何是你……”
他是和洛娘子一起出来的。
“你白装了,可虚伪!”
崔决听着徐燕芝正说着老家话,他虽然很多词都听不懂,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最难听,最恶毒的汴州话。
他却没生气,因为已经有一种更大的困惑占据了他的心房。
在温应遮已经无法再对表姑娘做什么的情况下,她再一次失去了记忆。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在马车上,看他们。
“我做了什么?”他看着徐燕芝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裳,眼眶殷红,还看到她裙下撕破的大洞。
“……你又做了什么?”
他实在不想这样问,无法控制的问题,会令他烦躁。
可是为什么偏偏每次失去记忆,或者得到一个不属于他的记忆,都会有徐燕芝参与。
还是说他一开始的猜测并没错,是徐燕芝对他下药?
“你问我?你又开始装样了!”徐燕芝冷哼道:“是你要送我回府的,我还不想跟你接触呢!”
崔决一顿,“实在抱歉,是在下……”
徐燕芝气急败坏地捂着耳朵:“不要跟我说话,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听进耳朵里的!”
这个急脾气,要说是她下药,实在不可能。
她不是准备和张乾逛街,给他挑礼吗,纵使他认她是大房的人,对她降低了防备。可张乾不会,他素来对人防备很高,她不可能在张乾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况且,他们距离很远。
但又说不通,他私下也找过几次族中聘请的郎中,确保他身体不受任何药物干扰。
崔决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他略快的心跳,不知为何,他闻到掌心处留着淡淡的胭脂香。
他凝望过去,看到徐燕芝的脸颊上小小的花了一块,那小巧的人儿正怨气十足地瞪着他。
他抿唇不语,又将视线移开了。
看来,每每她与他发火,都是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做了什么。
难不成……有另一个人在这段时间内,操控着他?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定要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将他和徐燕芝扯上不同寻常的关系。
-
崔决再次调查这件事不久,张乾再次登门造访。
他让庞青给他们斟上茶,对张乾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张乾却不喝茶,先开口道:“崔兄,我想向你借点银子。”
张乾一向直来直去,所以崔决听到这话时,并未觉得有什么所谓。
“要多少。”
“三万贯。”
他并不缺银钱,只是好奇,“小事一桩,一会我让庞青带你去取。不过,最近发生了何事,需要如此大的开销?”
张乾的面色舒展了一些,为解释这些,话开始多了起来。
“我马上就要及冠了,我是家中庶子,月例不多,在长安郊外勉强可以买下一套二进宅院,可我想买大一些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坠子。”张乾从蹀躞中取出一个质地精良的玉饰,“可放在崔兄这里押着,等明年开春我就去参加武举,有了一官半职,就能慢慢还崔兄的钱了。”
“你要搬出府住?”崔决托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家中不是与你留了位置?”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娶妻之后,我就和夫人搬出去住。”张乾一直板的严肃的脸突然生出了一丝笑意,就连崔决,也没见他笑过几次。
“因为我觉得我还有很久一段时间才能娶妻,所以一直没认真准备这事。”张乾笑起来,是有几分俊俏的,“我之前问过你一次,还想再与你确定——你当真不喜欢徐表姑娘?”
崔决皱起眉:“怎么说起她?”
再说,什么时候问过他这些?
张乾哦了一声,“我竟忘了一开始就同你说。我想娶之人,就是徐燕芝。”
崔决:……
崔决的手不自觉用力,手中的茶碗登时被内力击碎,瓷片渣子刺进他的手心,猩红的血液顺掌纹滴落在衣上,他竟不觉得有半分疼痛。
第19章 破防
临漳院新种了一排树,鸟择良木栖,不少鸟儿都落在了新栽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好不吵闹。
庞青身上的事又多了一件,他拿着一个长杆,从晌午开始就在树下赶鸟。
一图个清静,二是因为,三郎君实在不喜欢鸟禽。
崔决坐在外间,树叶婆娑下的斑驳眶进余光中,竟也觉得心烦意乱。
他取笔蘸墨,着手处理族中大小事,三房又多了一笔开支,不多不少正好五万贯,还乘上了一份官府批阅的放良手续。
崔决一眼便知,他的三叔父崔智又要在外面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贱籍娘子了,为何不直接放进自家院子,也估摸是怕上一位过门不过半月的美妾拈酸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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