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看一眼地上已经明显呈现死态的太子,咬紧牙关,“你背着太子,先走。”
说罢拉起被吓得浑身没什么力气的郑如毓,正打算往来时的方向撤退时,敏锐的听见利箭咻地一声划破长空的声音。
他迅速反应,“快躲!”
一箭射空,郑如毓看见钉入身侧树干的利箭,浑身发抖,抬眼看见第二支利箭射来,想也没想将身侧的兵将扯过来挡在身前。
“唔呃——!”
兵将来不及反应被有力的一箭穿胸而过,忍着剧痛抬头,目光凶狠,“你这恩将仇报的毒妇!”
“我不是有意的,我……你这么看我作甚,保护我是你本该做的,回去赏你些金银足够了吧?”
被郑如毓理直气壮的话气得怒气冲冲,兵将的力气在逐渐消失,交战尚未结束,这一次八成活不了,哪有命去花金银!
都是这蠢妇!
他心头发恨,拔出树干那一支空箭,郑如毓见状手忙脚乱要逃,被兵将轻而易举摁倒,他握着利箭高高抬起,狠狠一落。
“别,你住手!啊——!!!”
……
“刚好两箭。”
姚宣辞放下长弓,目光垂落,“你一箭,我一箭,现在可以回城了吗?”
“你这一趟出来,岳母该是很着急。”
第70章 完结—上
温琼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你,是哪一个?”
姚宣辞刚要回答,忽然意识到一旁还有阿慎在, 不由得瞥向他。
阿慎迅速起身,“小的先下山。”
他弓箭也没拿,脚步急匆往下冲。
这处只剩他们二人,姚宣辞的目光落在温琼圆润的肚子上, 眸光柔和了几分, 刚抬起手,又忽而想起温琼不待见他,便克制住自己将手背到身后。
他低声道, “他心中有愧,不敢见你。”
温琼立刻明白这个“他”是哪一个,指尖摩挲着轻弓上的雕纹,“看起来,你们还能平静相处。”
白鸦信中写的那般真实,她以为已经打得你死我活了呢。
姚宣辞回忆起那观长手中的细长银针, 紧抿了下唇, 别扭的转移话题。
“我离开皇城时带走了太子, 他小舅舅派来追兵,但太子已经死在半路,四殿下也分了一拨人跟随前来, 送离亭之事无需多管, 自有人会收拾结局。”
“我出发时,天子已经吃过解药, 应该很快苏醒过来执掌朝中局势, 我们留在涑州, 等皇城风雨过后再回去。”
温琼被太子之死震得恍惚了片刻,冷静下来后,语气微妙,“回去?”
“……”姚宣辞这才想起上一世的他已经将和离书给出去,顿了下,“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我听你的。”
温琼惊讶的望着他,有些怀疑,“你真的是这一世的姚宣辞?”
“当然是我。”姚宣辞莫名觉得憋屈,她为何觉得顺她心意的一定是上一世的他。
“……鹤城有一处很美的别庄,等我找来,你一定会喜欢。”
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别庄有个很宽敞的后院,种满了大片清香四溢的月月桂。
姚宣辞知道阿琼是喜欢桂花的,上一世里的梦中,清瑜院里那两棵桂花树一直都在。
“如今讨论此事过早了。”温琼提起箭筒的细带,眉梢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既然送离亭的事无需我们插手,那就回城罢。”
姚宣辞沉默的扫过她不自觉上扬的唇角,顺手接过箭筒,脑海里猝不及防的一下剧烈刺痛,疼得他眼前骤然发黑。
温琼发现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姚宣辞撑着箭筒缓了一息,“无事。”
或许是上一世的他又想争夺身体。
可姚宣辞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又不太像。
*
回到鹤城之时,那宅院已经焕然一新,各式各样的新春装饰小物件挂满里里外外,踏进来便有一股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温母见姚宣辞的出现,什么也没问,便让宋嬷嬷回膳房添了好些道佳肴,等天色暗下,白鸦和墨崖也一身血污狼狈的回来。
文家军虽是一支精良小队,但安文卿下了血本,安排给姚宣辞的人是他亲身养出来的暗卫,明里扮作侍卫相伴,亦有暗中跟随者。
连同墨崖带来涑州的那些侍卫,一番厮杀下来终是赢了。
白鸦洗净身上的血腥气,便前去找姚宣辞汇报。
“二姑娘身上有三个窟窿,是被文家军所杀,属下让人将她与太子葬在同一处,四殿下的暗卫带着两人的身份信物赶回皇城了。”
姚宣辞对于这两人并不在意,淡淡嗯了一声,收笔后,将那一张信纸递给他,“你明日去查一查明山别庄在何处。”
“去用膳吧。”
白鸦领命离去,姚宣辞起身出了书房,便看见屋檐下一排排栩栩如生的春画灯笼,一直紧绷着微微刺痛的大脑有了片刻放松。
女子身披着赤色大氅,站在院子里抱着汤婆子,仰头看婢女往院中树梢上挂着红剪纸,明亮温暖的烛火照映了那精致漂亮的侧颜,她眉眼浅浅弯着,似是装着无尽的温柔。
这一幕美得似画,让姚宣辞的心微微一跳,目光一瞬不转的望着那道倩影,四周好像瞬间安静下来,一切世间喧嚣如同无声潮流缓缓褪去。
他喜欢阿琼温顺安静的性子,总觉得这是她能取悦他的一点,却从未想过阿琼本就是温暖的光。
是他在贪婪的靠近着,沉溺其中,还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点萤火罢了。
“太傻了。”
姚宣辞心中轻叹,若上一世的他能早一点明白,一切悲剧或许不会发生。
心底,另一个声音亦是不甘,“太晚了。”
若这一世的他早一点醒悟,定不会再让阿琼委屈绝望,一切都有挽救的机会。
身后的那道视线在温琼身上停留太久,根本不容忽视,她捂着怀里发烫的汤婆子转过身,便直直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
她想了想,缓步走过去,“发什么呆呢。”
男人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俊美的脸上露出几许恍惚的神色,“阿琼。”
温琼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柳眉微皱,“是你。”
上一世的姚宣辞。
“你们不是再争夺,怎么就利利落落把你放出来了?”
姚宣辞紧抿唇,最后实话实说,“他想看我被你嫌弃。”
温琼闻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姚宣辞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他克制着抚上她脸颊的冲动。
“阿琼,我余生已在悔恨赎罪中度过,看在今生也大仇得报的份上,允我留在你身边,行吗?”
“……”温琼拧眉,他想把和离书作废?
院里院外都有人走动,她想了下,干脆将人拉进书房里,关上门。
她深吸一口气,“安文凛和郑如毓死了,恩怨已是前尘之事,死亡之后是新生。”
山丘之上,姚宣辞射出那一支长箭之时,温琼心里的弦才真正的崩断。
等待许久的畅快淋漓的解脱感终于来临,踏进宅院时看见满宅新春布置,有了一种真实的脚踏实地之感。
背着沉重的上一世,实在太累,她不知这是不是心软又或者认命,只想放手糟糕晦暗的过往。
“不管是你,还是另一个你,都不必留在涑州等我回去。”
书房微弱的烛火轻轻跳跃,温琼轻声道,“待开春之后,我回皇城落好官章,咱们一别两宽罢。”
姚宣辞大掌一下紧攥起,欲张口时,对上女子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便一下丧失掉所有勇气。
他想开口求她收回这句话,可无数话头临到咽喉只觉得苍白无力。
这本就是自己该得的恶果。
脑海里好像有根血管在突突直跳,疼得令人眼前发黑,力气逐渐被抽离。
书房中沉寂了许久,久到温琼察觉眼前人或许需要独自待一待的时候,忽然被揪住了衣袖。
她下意识抽出,“你作甚?”
姚宣辞却紧攥着,凑近了些。“阿琼。”
随着强烈的脉搏感一鼓一缩间,视野也似是盖上了一层朦胧黑纱,逐渐模糊不清。
他凤眸中满是柔色,“那……我要走了,阿琼让我抱一下可好?”
温琼一懵,“你现在就走?”
男人虽是在低声请求,可早已张开双臂,将她小心拥进怀里,特意留出些空隙不敢压到她的肚子。
他嗅着女子耳侧的馨香,低声轻喃,“阿琼不需要前尘,我的存在已经毫无意义。”
温琼没发觉他的异常,以为他误解了她的意思,“我是让你回皇城,没说你不该存在。”
“你与你自己本就是同一个人,为何非要你死我活留下一个?”
她说罢顿了下,“我没有再怨恨你了。”
上一世姚宣辞替她报了仇,迟来的深情令他悔恨缠身煎熬那么多年,如今她也不再被上一世的噩梦困扰,他们之间的孽缘,到此便结束了。
想到这句话,温琼心被刺了一下,眼眸轻颤着垂下。
刺耳嘈杂的耳鸣声让姚宣辞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轻轻蹭了下她的肚子,有几许遗憾,可张了张嘴,半点音节也发不出。
没听到他的声音,温琼心中不安,紧接着肩膀一沉。
她勉强站稳,侧过脑袋,“姚宣辞?”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对写结局没经验,有点卡
第71章 正文完结
“夫人!”
白鸦听到姚宣辞陷入昏迷之时, 便急匆匆赶进来,问清事情因果,顿生几分迟疑。
“公子说, 夫人不需要他,他就无法存在?”
温琼看他露出深思之色,忍住急切,“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鸦见房中并无他人, 整理了一下思路, “之前九重山道观的观长和属下聊过几句,两位公子好像各有各的记忆,互相不知, 不过能以梦境窥探。”
“他便揣测,公子因为拥有的某一段记忆过于特殊,又或者极度厌恶这一段记忆,便产生了摒弃之念,想要剥离,故此便有了彼此嫌弃的两个认知。”
白鸦到底是不明白事情真相, 想不通公子为何对自己厌恶到这种地步, 而谁又是被嫌弃剥离的那一个。
“那……”温琼忽然想到姚宣辞说过的那句“阿琼不需要前尘, 而我的存在已经毫无意义。”
被她需要,因此存在……
她忆起梦里那个站在墓前满身孤寂的高大身影,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内室, 一道屏风将内室光景全然阻隔。
她只知他上一世过得很是煎熬, 不知他因何死去。
重生的姚宣辞是会被他自己摒弃的那个吗?
这一刻杂乱的思绪全都涌入脑海之中。
温琼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复杂的心情, “等他醒来再说吧。”
……
除夕年夜, 烟花爆竹声接连不断, 冲散了腊月寒冬里的凌冽寒意,街上小孩子追打玩闹,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
一座精致惊艳的花灯楼随着夕辉一点点坠落而被层层点亮,照耀了被夜幕笼罩的大半座城。
临到深夜也越来越冷,温母让人生了火炉,围坐着喝茶守岁,见温琼让阿瑶去换个热乎的汤婆子,便道,“琼儿就莫要跟着守岁了,早点回去歇着。”
这涑州就他们娘仨,老祖宗都在皇城嵩州,用不着大半夜熬着。
“不用,我陪着母亲多坐会,等子时烧完纸我再回去。”温琼用小棍子拨了下火炉里的木炭,“宋嬷嬷不是说还要再包一点明早用的供养饺子,待会儿我跟母亲学一学。”
“你熬一宿,明早能不能起来还得另说呢。”温伯清接过阿瑶递来的新汤婆子,塞到温琼手中,“快些回去,顺便看看姚宣辞醒没醒,这都两三日,再不醒只能把他送回皇城了。”
温琼还想说些什么,温母推了下她的膝头,“莫犟了,你们可不想我与你父亲,被天子亲口承认毫无干系,没落官章还是夫妻一体,该照料的还是得照料。”
母亲都把父亲搬出来了,温琼无奈道,“……行。”
回到院子,大红的新春灯笼挂在屋檐下,屋里屋外烛火通明。
白鸦和墨崖一直守在房门外,见温琼回来便行了一礼,白鸦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公子醒了。”
温琼下意识望了一眼房里,“何时醒的,怎没通报一声?”
墨崖小声告状,“是公子不让属下去。”
他话音方落,半掩的房门便投落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下一刻房门被拉开。
男人仅仅披了件外袍,脸色微微苍白,深邃的凤眸落在她身上,语气温和,“今夜除夕,你不和岳母一起守岁?”
温琼刚要张开口时,一束绚烂的烟花忽然升起,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盛开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瞬间照亮了半边夜色。
她抿了下唇,踏入房里,将房门关上抵挡外头的夜寒。
“既然醒来,为何不派人来说?”
姚宣辞低声道,“怕扰了你与岳母团聚。”
她上一次过除夕便是命亡之夜,那一年温家都远在涑州,宋嬷嬷刚出皇城,满心念着要早些接她离开皇城。
这一天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他觉得阿琼该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
“醒来后我便处理了些事,皇城那边应该只剩文家和太子一党的清理,四殿下会帮忙圆场,眼下我不出现才是最好的,正好能留在涑州久一些。”
温琼望着男人俊美的脸庞,忽然不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哪一个。
她本就没分清察觉过他们有何区别,对她而言,不管哪一个都是他。
“你……”
她一个字音才刚刚发出,便觉得这个问题不合适,便改变话头,垂着眸转过身,“你既然醒了,那便去给母亲报个信吧。”
温琼摸到了鬓间发钗,顺手拔下,迈步向内室走去,“免得初一拜年,再惊着她。”
姚宣辞望着她隐入内室的背影,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失落之色,转身离去。
……
姚宣辞醒来后毫无任何不适之态,很快便打消了众人对于他莫名昏迷的疑问,而他也早出晚归不知在忙活什么事,更像一个健健康康的没事儿人一样。
温琼也只能忍住心底的揣测,等再次见到姚宣辞时,他拿着一张地契过来。
男人一路骑马而归,鼻尖都被寒风吹得发红,俊美的眉眼染着笑意。
“这是明山别庄的地契。”
姚宣辞单手解开墨色大氅的系带,递给一旁的墨崖,“我与温伯清前去看过了,那别庄的后院荒废着,趁开春之际翻翻冻土,正好栽种下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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