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愉低头看去，表情不太自然的顿了一下，过了会还是如实说道：“不是让你帮忙找了个计算机大神, 想着不能让人家白办事，本来是要给他的。”
“本来？”
林静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抓着字眼追问：“那现在呢？”
“现在……”
简愉笑了一下，把特产拿出来, 然后把行李箱合上推到一旁, 避开她的视线, 接着不痛不痒的说道：“我也不确定，如果继续插手的话, 算不算多管闲事。”
这话明显有问题。
宁昕试眼影的动作停下，扭头看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之前不还护短护的挺起劲的？寒假相处不愉快？”
王琳琳也不吃了：“我还堵了50包辣条，就等着开学吃你两的喜糖呢，现在什么情况啊？”
“吃什么喜糖？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简愉乐了，放好行李箱之后折回来，很快释怀道：“我都被拒绝了，你的赌资大概是要不回来了。”
她想尽可能轻松的交代这件事，但三位室友显然不太配合：“拒绝？！”
宁昕惊掉了下巴，啪的一下把眼影合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拒绝你？怎么拒绝？他有没有眼光？！”
“这种事，就不解释那么详细了吧。”
简愉摸了摸鼻子，没事人似的耍贫：“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来还怪丢人的。”
“丢什么人？！”
宁昕火了，在她眼里，自个儿姐们主动追求已经是跌份了，居然还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的敢拒绝！
她立刻开炮式的狂轰乱炸：“他作弊才丢人呢！要被分流被开除才丢人！你丢什么人？！你都没嫌他丢人他还敢嫌你丢人？！”
王琳琳坐在简愉旁边，“嗒嗒嗒”的也被喷了一脸唾沫，却一点怨言也没有，火速和宁昕统一战线，钝钝的猛点了一通头：“就是就是！这么大污点搁身上，我们愉姐还看不上他呢！”
“冷静点。”
简愉嫌弃的抹了抹脸，不动声色的连人带椅子挪远了点：“没证据的事，随便下定论很容易被打脸。”
宁昕：“怎么没证据了！你放假是不是没看论坛？”
“……”
简愉：是。
她整个假期都忙得很，加上还没开学，教务处没上班也处理不了这件事，论坛上的言论看得再多，除了闹心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王琳琳见状，兴致勃勃开始科普：“他哪像一个被冤枉的人啊，到现在为止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论坛上大家分析的：说另一个嫌疑人成绩中上，要及格基本没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冒作弊的风险。从乔就不一样了，没谁当惯了第一，还甘愿做第二吧？”
“而且作弊的那张小抄，基本就是在他脚边了，就算字迹不是他的，也可能是他比较警惕，找别人代写的呢！”
“……”
简愉没说话，甚至听完后的第一感受，就是幸好自己没有闲到去逛论坛。
这事听起来就很荒谬。
像是有人抓准了一个点故意放大，想以舆论取来胜算。
证据又不是能通过讨论变出来的。
这个人这么做，无非是吃准了学校找不到证据。故意煽动舆论，要么是为了明哲保身，要么是跟从乔有仇，再不然，就是二者兼备了。
“这件事拖了一整个寒假，学校已经给教务处下最后通牒了，半个月，要是再查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仅那两个学生得处理，连教务处也不会好过。”
林静说着便打开手机，划拉出柯邵宇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件事你还管吗？”
“……”
简愉看着手机界面，面色犹豫。
她心里一直有个不太明朗的猜测，这会儿正隐约开始显形。
从乔没有辩解，性格算一部分原因，不逛论坛算一部分原因，但最根本的愿意，或许是在于、他不想继续学医了。
这个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两人考前一起复习了那么久，他一次都没有看过本专业的书目；寒假她说他适合做医生时，他平静的面容里似乎也带了点隐晦的排斥。
最奇怪的，是刚刚在高铁上救治过心脏病患者后，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可以如坠冰窟来形容。
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种垂死挣扎过后的自暴自弃。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被迫分流，说不定就是他的得偿所愿了。
“还管什么管？！”
宁昕一把抢走林静的手机：“我们愉姐有那么闲吗？！”
简愉很开心自己能遇到这几个朋友，这种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原则、无底线的被袒护着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感到窝心。
但她回应的方式，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有。”
简愉笑了笑，嘴上依旧不饶人：“生气容易变老，你最得悠着点。”
宁昕咬牙切齿：“过分了啊！”
简愉笑笑默认，然后扭头跟林静说：“一会把他微信推给我。”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从乔又自暴自弃到了哪一步。
但她很清楚，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得这么大了，最后的处罚就绝不可能止步于分流，大概率是要开除才对。
不想学医，有很多途径可以转专业，而这显然是最不明智的一种。
说到底，接受和拒绝都是个人选择，从乔并没有做错什么。
抛开这一点，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自己其实也不赖，就当是多管闲事好了，她赌、作弊的人会不是他。
-
第二天一早，简愉就去找了柯邵宇，对方不负所托，早就锁定了那天的发帖人。
但她今天来，是想请他找另一个人：“昵称‘烧烤摊在逃掌中宝’，131楼的留言者。”
简愉滚动鼠标，把画面停留在他当天发表的留言上：【131L：楼主这是在带节奏吧？我怎么听说这事还没有定论，而且嫌疑人好像是两个吧，怎么就能确定是学神干的了？而且作弊得满分本身就不合理，这难度可比开卷考难多了，你们又见过几个开卷考能拿满分的？？】
等柯邵宇浏览完后，她解释道：“能在几乎呈一边倒的舆论形势下，阐述这么客观的观点，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我私信过他，但没有回复，希望你帮忙找一下。”
柯邵宇跟林静关系好，又收了简愉的礼物，闻言也不疑有它，点了点头道：“好，我尽快给你答复。”
“谢谢。”
从计算机系离开后，简愉又往教务处跑了一趟。
作弊这种事，放在哪个学校来讲都得是丑闻一桩，何况A大这种知名985高校。
所以为了避免新闻传播，寻求社会协助的方式必然是要排除的，于是侦查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教务处头上。
因为学校下了死命令，教务处此时也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毕竟考试结束后，该做的调查全都做了，中间又隔了整整一个寒假，再能找到决定性证据的可能，基本是微乎其微。
他们到底是老师，不是侦探，不具备那么细致入微的侦查能力。
证据找不到，只能把重心转移到人证上。
所以关于这件事，但凡有可以提供证据，或者愿意加入侦破行列的学生，教务处都是夹道欢迎。
正因如此，简愉基本没费多少功夫，就看到了完整的监控视频，以及那张被列为唯一物证的小抄。
收获是有的，但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几天，简愉去过考场、资讯过侦探社、又接连往教务处跑了几趟，四处奔走，忙的都是和从乔相关的事。
却独独，没有联系过当事人。
周五上午，她刚收拾好，准备去医学院上课，柯邵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人找到了。”
简愉开门的动作一顿，又折回去把课本放下：“好，我马上过来。”
-
从乔这几天也忙。
他几乎是一回学校，就被周海元提溜到了实验室。
作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周海元当然也有听说，但他向来不屑理会这些弯弯绕绕，只问了从乔一句：有还是没有？
他自己挑的学生，从乔说没有，他就愿意相信。
甚至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有些护犊子了，生怕从乔时间太多，在外面听到些有的没的心里不痛快，所以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其余所有时间，从乔基本都处在被扣押的状态。
不过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显然就没有这么和气了。
本来有个破格进入的师弟，已经够让他们不满的了，结果这个师弟手脚还不干不净，他们能有好脸色才是怪了事了。
但从乔是感受不到这些的。
他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会看着手机出一会神。
周海元见了，总以为他是在担心那些舆论，担心被学校处罚，几次重重拍着他的肩，信誓旦旦地给他打包票：“你放心，只要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开除我的学生，门都没有！”
从乔：“……”
……
上午的第3、4节课，是纪教授的《营养与膳食》。
因为是选修课，所以除医学院的学生外，也来了不少其它专业的同学。
从乔习惯独自坐在后排，没事的时候会看看窗外的棕榈，手里摆弄着一支笔，不时开合着笔盖。
正值课间，教室里传来一阵骚动。
同学们惊喜的呼声连城一片，他隐约听到了“系花”两个字，视线才从窗边抽离，朝前排看去。
楚影今天明显打扮过一番。
她妆容剔透，衣料纤薄，过膝长靴完美勾勒着腿型，手里捧着书，笑盈盈的朝后排走了过来，然后指着一旁的空位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从乔收回视线，黑沉的瞳孔里隐约有失落划过。
他随手翻开书页，不冷不热的回答：“没有。”
“那我就坐这儿了。”
……
第26章 热融
一时间, 班里的同学无不把视线投注在后方的。
从乔平常都是一个人坐。
虽然想接近他的异性不少, 但每次刚走到他面前，还没等开口，就能先被那张拒人千里的冷脸给慑地不敢动弹了。
所以他虽然没有同桌，但是隔开一个座位的四面八方, 坐的几乎都是异性。
此时她们见楚影这么顺利坐了下来, 满脑子都挂着问号。
-这么容易的吗？
-我之前都干嘛去了？
-还是因为人家是美女啊？
教室前方也不太平静，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头耳语。
有唏嘘这段“三角恋”关系复杂的, 有摸出手机拍照试图@简愉的，也有为没能和女神同坐而惋惜的。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都被铃声镇压。
纪教授进了教室, 翻开名单, 用教鞭敲了敲桌面示意：“点名了啊！”
他点名习惯比较严谨，具体表现就是从头念到尾，坚决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并且每念到一个，都要抬头看看本尊, 确认无人虚报后才继续往下。
“陆宸俊。”
“陈英杰。”
“……”
“简愉。”
念到这儿, 整个班级忽然安静了一瞬，纪教授见没人应声，又喊了一遍：“简愉, 来了没？”
还是没有回音。
他低头标记的空档，全班包括从乔和楚影在内，都不由自主的四下逡巡。
“卧艹，愉姐居然也选了这门课？”
“人呢, 我怎么没看到？！”
“从乔都和楚影一块儿坐了, 那我岂不是就有机会跟愉姐同桌了！”
“可拉倒吧, 你还没看出来呢？人课是选了，但根本就没来好吗！”
“为什么啊？！”
“为了离某人远点呗。之前那么高调追求, 现在才发现他是这种人，换我也不愿意来啊。”
“要照你这么说，那楚大系花不跟捡破烂似的，简愉不要的，她还上赶着……”
这些人情绪激动，声音算不得小。
教室就这么点大，纪教授又跟个定海神针似的在前头杵着，能说话的基本都在中后排。
大家也不是聋的，该不该听见的自然全都听见了。
为了离某人远点。
从乔手里的笔盖“咔哒”合上。
这分明是他的要求，不留余地提的要求。怎么现在她照做了，他倒更不是滋味了。
楚影咬了咬唇。
她其实并不喜欢比较、争抢。尤其是感情这种东西，撕扯起来总是太过血淋，反而丧失了原本的美好。
所以当她听到简愉不来了、放弃了，心里其实轻松了许多。
虽然最后那句“捡破烂”实在有点难听，但如果这样就能劝退一个竞争者，她可以选择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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