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出去,真正的噩梦就开始了。
不仅因为今天是七夕,还因为被台风困了好几天,大伙都在家里憋坏了,这会儿大街上人挤人的架势,说是全市市民倾巢出动了都不为过。
两人小逛了一会儿,什么都还没来及做呢,就因为四处都在排队,而生生耗到了傍晚。
半点节日气氛没感受到不说,还被空气里的粘稠分子攻击的浑身难受。
果然经验不足害死人。
她要早知道七夕是这个情况,单独和他在家里待着不香吗?
好在电影票倒是提前订好了,极大程度上免去了白跑一趟的担忧。
两人不想在外边耗着,就早早地到了等候区。
从乔见她心情不佳,捧着可乐爆米花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盒冰淇淋,荔枝味的,H市特有的。
简愉火速拆了包装。
被影院里的空调吹了一会,身上黏腻的感觉散了许多,与此同时,荔枝的味道也一点点地唇齿间漾开。
一整天躁郁的心情终于有了缓解。
冰淇淋见底的时候,广播上正好响起下一场电影的开场播报,从乔重新捧起爆米花,起身说:“走吧。”
直到步入影厅,周围的环境暗下来,并排对号入座之后,简愉才油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其实自从上回灰溜溜地从他家走后,她就对某件事有点耿耿于怀。
尤其是当她又被丁铭质疑,对待这份情感的态度和寻常朋友无异、否则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实质性地进展时,就越发地想要证明点什么了。
她承认,自己或许是在某些方面缺根神经,也实在不适应太过激进的相处模式。
可感情气氛都到位了,她还是可以做到的好吗!
这么想着,她不由往身边瞥了一眼。
临近开场,空位渐渐被人群填满。
荧幕上的联动广告结束,影片进入正式放映阶段。
恐怖血腥的画面在人们的预知里跃跃欲试,就着四周环绕的逼真声效,一点点地把整个空间渲染地毛骨悚然。
七夕。恐怖电影。最后一排。
她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从乔心知肚明,心跳也不比前排尖叫到手里爆米花纷飞的人好到哪去,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一脸平静地偏头回视她。
可惜,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余光里前排的真情侣们,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亲吻了起来。
如同要做什么坏事却被当场戳破一般,两人的视线一触即离,纷纷像是受到极大地惊吓似的,一脸惊恐地干瞪着荧幕!
然而却是两眼放空,连偌大的荧屏上放映的内容是什么都接受不到。
果然,只要别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简愉还心存妄想,等着眼前的一切过去再找机会。
可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整个影厅里坐着的几乎全是情侣。
这一对过去了,总还有下一对。
看到最后,她人都麻了。
竟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影片里的鬼魂抢眼,还是他们狂野的举动更抢眼。
还找什么机会!
她要真把初吻留在这里,以后不仅是看电影、对接吻都会有阴影的!
她呆若木鸡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弱弱地提了一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从乔显然也正有此意:“好。”
……
一遇上节日,影院门口就惯例似的,总有人摆卖一些鲜花。
两人中途出来,碰巧是人潮低峰期,摊主拿着一捧花怼着人就开始叫卖:“帅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从乔明显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肉眼可见地有些局促。
简愉却是心中一动。
今天怎么说也是七夕,就是目标没能达成,可怎么着也得做点什么吧?
这么想着,她便着眼整个摊位,最后指着当中一束裹着黑色彩纸的红玫瑰问道:“那束好看吗?”
从乔还在因为摊主的话而无所适从。
闻言愣了一下,顺势看过去后点了点头,就要摸出手机付款。
不想简愉刚一收到反馈,抱着花就往他怀里送,然后迅速付完款后,推着人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送你的。”
“你自己说了好看的,可不能不喜欢。”
“……”
从乔一脸迷茫:“花是这么送的吗?”
“不然怎么送?”
简愉抿了抿唇,想着既然没占着身体上的便宜,总得占点儿嘴上的便宜吧,就厚颜无耻地开始口嗨:“不都是追求者给被追求者送吗?”
然后一本正经点了点他的胸口,用教育的口吻继续说:“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
从乔无言以对,不太赞同这个说法之余,又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
影院的拐角处,停靠着一辆黑色汽车,熄着车灯,似与暗夜融为了一体。
只有车主的指间,散着零星的微光。
车内烟雾缭绕,窗边是数不清的烟蒂。
丁铭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一而再地压下了鱼死网破的冲动。
直到亲眼看到这仿佛昨日重现般的场景,却俨然呈现出了另一种结果时,才觉得自己所谓的纵容,简直愚蠢无比。
他就该,从始至终、都牢牢地把她困在身边才对!
他冷笑了一声,眸里的阴鸷愈渐深沉,徒手摁灭了烟头,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把房子准备好,立刻!”
……
第53章 热融
七夕一过, 也就意味着暑假已经临近尾声。
自从论文进度告一段落后, 简愉就开始犯起懒来。
虽然资料都还摆在跟前,可人却始终黏在沙发上,不是半躺着玩玩手机,就是盯着边上还在工作的从乔看。
坐累了会站起来, 在礼貌范围内参观这幢房子, 上过楼,也去过天台, 却再也没敢拉开落地窗,独自往院子里去。
倒不是因为害怕, 只是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能避免总归还是避免的好。
也不是完全不好奇,只是她一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愿提及或不想回忆的过去,这事儿并不以关系是否亲密为转移。
而时间就是最好的见证, 该知道的时候, 自然就会知道。
不过她还是会时常往窗外望。
不仅因为发现了院子里绿植的养眼之处,还因为她前两天买的那捧玫瑰,已经被拆解后, 摆在了仙人掌边上水培。
而花瓶,是从乔特地上花店购置来的。
一想到这儿,她就总忍不住笑弯了眼。
玫瑰与仙人掌。
还是很搭的嘛。
虽然玫瑰过不了几天就会凋谢,但总之, 它们在最美的时候, 并肩存在过不是吗。
简愉看完外景, 视线又转场回到了“内景”。
从乔工作的时候就真的很投入,投入到她如果不发出点儿动静来, 他就根本注意不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
刚开始简愉还算有点良知,知道之前占用了他太多的时间,总得给人空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可人一旦闷久了,良知什么的,有玩儿重要吗?
她不由凑近了些,刚起了点作弄人的心思,入户门就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被人缓缓地从外面推开。
静谧的空间里,这一点儿声音尤为明显。
两人纷纷回头,只见从绍国正偻着背,一副不太名正言顺地样子探了进来,六目相对后,又做贼心虚似的尬笑了一下。
从乔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就警觉地坐直了些,声音紧张到有点卡顿:“……爷、爷爷,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
从绍国也扳直了身体,故作威严地找回立场:“你不回去看我,还不让我过来看看你了?”
话虽这么说,可人却径直走到了简愉跟前,把手里的水果零食一股脑地往茶几上堆,接着眉笑眼开地招呼道:“小愉是吧?”
“来,快吃点水果来,爷爷特地上早市买的,新鲜着呢。”
“……”
从乔:不是来看我的?
“好。”
简愉大抵也看出来了,这是来“视察工作”的,却也不吝满足他的期待,接过他递来的橘子甜甜地应道:“谢谢爷爷。”
“欸——”
从绍国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身体舒展开来,拍着腿笑开的模样尽显大方:“别客气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了不是。”
简愉:一家人?
从乔:!!!
从绍国正兴头上,全然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有什么古怪,迫不及待地就着这些日子盘旋在心里的念头,对着简愉确认道:“听说你和我们家乔乔,正在处……”
“爷爷!”
从乔忽然拔高了声音,耳尖诡异地染至鲜红,提着桌上的西瓜就站了起来:“你吃苹果吗,我去洗!”
“唉哟——”
从绍国揉了揉耳朵,五官瞬间就凑到了一起:“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又在视线对上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是了。
女孩子脸皮都薄,这种事哪里好明着问?
“哦哦哦。”
从绍国自以为接受到了他的讯号,一脸了然地摆了摆手,就指着他手里的西瓜道:“不说了不说了,去洗苹果吧。”
从乔不信任地继续和他对视了半天,直到确认他不会再乱说话之后,才提着西瓜去了厨房。
徒留简愉一脸疑惑地在空调中凌乱。
哪里来的苹果???
……
从绍国一脸好险的松了口气,转头就扫到桌上的电脑,脸色变了变,斟酌了一会还是问道:“小愉啊,他和你在一块儿,还玩这些东西呢?”
“嗯?”
简愉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时,不由心虚碰了碰鼻子:“不是玩儿。”
“就……前阵子他帮我辅导功课,自己的事情就落下了,这不是快开学了,得抓紧时间补补齐。”
从乔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
所以从绍国对他的了解,就还停留在晦涩的中学时代。
所有人都在孜孜不倦地努力学历、备战高考,他却宁愿一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捣鼓计算机,自毁前程般地拼命赚钱,只为了去挽回一个轻易就能拆穿的骗局。
哪怕他心知肚明,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从绍国不愿意让他这么闷着,并不亚于不想让他去跑步。
可这些事到底沉滞难言,他最终也只能阴着一张脸,语重心长地反驳:“他能有什么事。”
“有啊。”
简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收了笑脸,却也能从这话里听出他并了解从乔现在的状态,于是转瞬就把人给“出卖”了:“他现在跟着他们系的教授做项目,事情还不少呢。”
“您不知道。”
她也深谙中老年群体对自家子女寄予厚望的心理,很快又继续添油加醋:“他们实验室里全是高年级的学生,只有他一个大一就加入的。大家都说,他是A大医学系未来之光呢!”
“真的?”
从绍国果然两眼泛光:“那、那他刚刚用电脑捣鼓的,都是项目上的事情咯?”
其实据她这几天的观察,似乎并不见得都是项目上的事,但他回来都快一个月了,项目进度不可能跟着停摆,总得有一部分是需要跟进的吧?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的点了下头:“应该、差不多……都是吧。”
“那就好、那就好。”
从绍国原本只盼着他别再执着于陈年旧事,可如果他还能够积极上进、对生活再保有一点希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那你可得帮爷爷多敦促敦促他,可不能让他犯懒,叫老师失望咯!”
“好嘞!”
简愉恬不知耻地应着,满脸都是不辱使命的郑重:“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他的!”
……
从乔切完瓜回来,就见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他回来,又一并悄默声地闭了嘴。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索性也就没问,只把桌上的东西腾了腾,然后把盘子放下:“吃吧。”
简愉这人就是十足十地欠的慌。
每每见气氛怒张时,就总想着息事宁人,可一旦气氛是缓和的,却又总想着怎么才能挑点事儿出来。
好比现在,她就是心痒地想旧事重提,故意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我想吃苹果。”
“……”
从乔一噎,想起自己刚刚蠢到每边的话都还有点接受无能,顿了半晌才说:“……我去买。”
“买什么。”
他说着就要动身,简愉却没忍住笑出了声,指着桌上的一只袋子道:“爷爷不是买了吗?”
“……”
从乔一脸菜色,又促狭地提起苹果:“我去洗。”
从绍国旁观着,只觉得这两人凑一块儿,智商看着都不是太高的样子。
一个作弄人的方式有点儿幼稚,另一个明知是作弄却甘愿落套,一句怨言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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