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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铭一噎，选择性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顿了一会才说：“是因为你。”
简愉脸色很臭：“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帖子里都写了什么吧？”
丁铭看着她，简明扼要地将内容复述了一遍：“有心脏病遗传史；母亲插足他人婚姻，抛弃他之后再婚生子；心理不健全，自暴自弃式地以高分进入末流学校，在校期间迟到旷课、打架斗殴、被多次记过处分；有暴虐倾向，打架致人伤残后遭学校退学；触及网络安全法，被多次警告……”
“你觉得这些，是我编的出来的吗？”
“……”
简愉默了一下。
尽管这些内容听着很刺耳，她也早已对丁铭失望透顶，可她从来不是个气性上脑就忘乎所以的人。
她有理智，而理智告诉她：他有可能会掩盖事实，却一定会捏造谎言。
这是两码事。
且后者的做法太蠢，只要一查就能知道真假，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可即便如此，她也仍然不愿意在态度上有所放软：“是不是又怎么样？反正我根本……”
“根本就不信？”
丁铭忽然打断她：“就算信了，一切都是真的，你也根本不会在意，对不对？”
“……”
简愉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却也没反驳：“对。”
她以为他还有诸如“不要冥顽不灵、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之类的后文，可丁铭却说：“那如果我说，帖子里说的都是假的呢？”
“……”
简愉更懵了。
他特地跑来，只为了告诉自己帖子是假的？从乔是被冤枉的？
她还没傻，就不可能相信他对从乔会有这么好心，神情也依然戒备：“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铭看着她为了从乔，对自己摆出的敌对姿态，忽而垂头低笑了两声。
他知道，是自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她的真心，到底是一分也没留给他。
他什么都没有，只剩最后一张底牌，如果不能把从乔彻底赶出她的世界，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最后一击，绝对不能失败！
再抬头时，丁铭眼里的阴鸷已然掩盖不住，燃着怒火将早就想好的说词和盘托出，字字铿锵犀利：“我说了，帖子的说的都是假的！他就是被人陷害的！”
“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他好好上着学，突然就被这样陷害？突然从一个前途光明的医学系高材生，变成了一个心理扭曲、要报复社会的变态！”
“就是因为你！”
“因为你刑事张扬，做事惹眼，连追个人都要搞得人尽皆知！你是谁啊？人见人爱的天之骄子啊！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离你太近的人，被嫉妒、被造谣、被迫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种例子不少吧？那你还记得，他们的下场都是什么样的吗？”
“……”
简愉被这一连串的话，激起了一段不寒而栗的记忆，顿时崩溃地猛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
丁铭低笑着，笑声如同堕落深渊的魔鬼，企图蛊惑她的心神，好让自己有个陪葬：“那你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想到冯岑晨了？”
简愉浑身一颤，瞠目欲裂地瞪着他：“你闭嘴！！”
丁铭却没听见似的，步步紧逼：“你没发现，历史正在一步步重现着吗？”
“那个因为向你告白，被舆论中伤到患上心理疾病，不堪重负跳楼自杀，最后又失去了一条腿的冯岑晨，你还记得吧？”
他一字一顿地警醒道：“你就不怕你的从乔，会成为第二个他吗？”
“……”
简愉止不住的颤抖，怒不可遏地盯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铭已几近癫狂，浑然未觉她眼里的情绪，已经从抗拒发酵成了憎恶，只接着说：“你是，马上就要毕业了，离开这个学校，舆论就对你毫无影响。”
“可他要在这里待八年！”
“你敢确定，在这八年的时光里，他一定能扛住舆论压力？什么变故都不会发生？还是说，你想拿他的未来赌一把？”
他太了解简愉了。
如果告诉她，帖子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算是遍体鳞伤，她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和从乔站在一起。
而他只要撒一个小小的谎，一个甚至有点儿维护从乔的谎，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一切就能逆风翻盘！
如果没有冯岑晨先例，她或许还会犹豫，还有可能想尽力澄清试一试。
可事实是，她已经清楚“澄清”是多么无力的一个词，已经被迫接受了那么惨痛的教训，那么她就觉得不可能再去冒这个险。
更何况，对方还是她那么喜欢的一个人。
丁铭心里苦笑一声，真是可喜又可悲的一个结论啊。
“……”
简愉一路被逼至墙根，强撑的信念彻底崩塌，连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揭穿，脑海里鲜血染红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情绪不稳的急喘着气，被眼前面目狰狞的人强占着感官，思维便不得已地跟着他的引导进而深思。
如果真的是造谣，历史真的在重演，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无从预知，眼前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起了同样一副血淋淋的画面。
而画面里的主角，是她心心念念、只差一步就要向全世界宣告占有的人。
她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见她这样，丁铭就知道，自己押对了。
当然，她能顺利得出“帖子是假的，从乔是被污蔑的”这个结论，倒也不是因为无脑，也更不可能是对他还有什么残存的信任。
相反的，正因为她有自己的判断，才造成了这个局面。
帖子里说：有心脏病遗传史；母亲插足他人婚姻，抛弃他之后再婚生子；心理不健全，自暴自弃式地以高分进入末流学校，在校期间迟到旷课、打架斗殴、被多次记过处分；有暴虐倾向，打架致人伤残后遭学校退学；触及网络安全法，被多次警告……
她对事实如何并不清楚，却也不是全都不知道。
首先，从舟得的病是暴发性心肌炎，她后来上网查过，这病是由病毒感染引起的，与遗传无关。
其次，从乔中考之前她还给补习过，以他当时的水平来看，考高分不太现实，进末流学校也不至于。
最后，被记过退学，触犯法律，这些怎么看都和现状相去甚远的信息，如果全都属实，那他真的可以全身而退、丝毫不受影响地以逆天成绩考进A大吗？学校又真的毫不知情、或者帮忙掩盖实情收下这样的学生吗？
她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基于这几点，再加上她潜意识里，同样不愿意相信这些会是真的，所以她相信说的，帖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造谣！是恶意中伤！
事情到了这一步，戳穿幕后之人是谁的意义，远没有让对方停手来得大，她现在只想知道：“我不赌，事情就能有转机了？”
“当然！”
丁铭见她松口，不由有些亢奋：“只要你在这风口浪尖上和他划清关系，那等事情平息时，舆论就一定会换一个方向。”
“至少，矛头不会再是对着他。”
也就是说，只要她把今晚的告白，变成大型道别现场，在从乔最无助的时候选择离开，那么等到事实被“澄清”之后，矛头自然而然的、就会指向她。
从乔好端端的一个医学高材生，莫名其妙被造谣成要报复社会的变态，人们现在骂的有多难听，等真相大白后，就会有多唏嘘。
这种饱含着“忏悔”的唏嘘，同样需要一个同仇敌忾、替他讨回公道的出口。
而突然离开的她，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到时人们一定会说，她的感情太廉价，事情还没证实就轻易放了手，一点考验也经不起。唾弃她始乱终弃、势利又现实。
一定会说，还好从乔没有答应她，及时止损，否则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只要有这样的矛头指向她，从乔就是安全的。
简而言之，“幕后之人”的目的，只是希望她能够退出。
只要她选择离开，对方就会停手，并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帖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事情并非如此。
然后舆论就会从攻击变成同情，最后再齐齐把矛头对准简愉，以她来背锅为代价，让从乔全身而退。
而等事情过后，如果不想让从乔因此自责，她就只能扎扎实实地背下“负心”的罪名，把这件事永远的烂在心底。
只有彻彻底底的离开，才能保证一切恢复如初。
如若不然，便是幕后之人的目的还未达到，那么舆论能有一次，就能再二再三！甚至除此之外，还会不会发生其它更可怕的事，她都只能赌。
而他赌，她不敢赌。
这就是丁铭的筹谋，永绝后患的筹谋。
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就算付出的代价同样沉重了些，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番算计，不可谓不攻心。
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都还是希望能够不留痕迹地把自己摘出来，话也就说的还算委婉。
可他激动的情绪，隐隐溢出的兴奋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简愉不仅读懂了他的威胁，甚至可以联想到他这些日子不声不响、为了达到目的疯狂钻牛角尖的偏激模样。
到底得有多大的心计和欲望，才能想出这种，不惜把“目的”本身也赔进去的完美对策。
冬夜最寒。
清凌流水打在岩壁上发出叮咚脆响，潺潺蜿过心房、沁入骨髓，激起冰凉一片。
简愉于一阵毛骨悚然中瑟缩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开口道：“……我可真是、太低估你了啊。”
……
第77章 热融
夜越来越深。
临近十二点, 随着一场小品节目落幕, 主持人在观众的爆笑声中再度登场，堆叠着标志性的微笑，缓缓报幕：“下面有请金融一班的简愉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Take Me To Your Heart》, 掌声欢迎。”
鼓掌之间, 舞台渐次暗下来，片刻后又伴着慢调的前奏, 忽地在中央洒上一圈光柱。
光柱之中，少女青丝垂落, 面色如雪, 迤逦红裙下的曲线若现若隐，最是勾人心弦。
美则美矣。
看着却似这时节里最不合时宜的一朵玫瑰，带着将碎未碎的缥缈感，昙花一现之后, 早晚消失在苦寒的深冬里。
乐声渐起, 满座都因这莫名的易碎感而寂然。
像将要目睹一场别离。
便见她如水的眸子，裹着一眼万年的怅然，在开口的之际, 精准落在了万人席间的一抹阴影里。
“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ow
Trying to forget but I won\'t let go
Looking at a crowded street
Listening to my own heart beat……”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中学时代的一个冬天。
那会儿简愉有一个MP3，买的时候就让小店老板顺带下载了一些曲目。
一百多首歌单里，DJ狂摇、网络神曲就占了十之八九，这种曲尽柔肠的温暖情歌掺在里头, 有种独树一帜的感觉, 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当时的MP3还显示不了歌词, 她也根本不知道这些英文是什么意思，只单纯觉得歌声里蕴含的无尽温柔, 就像一件轻柔的羽绒，无知无觉地陪她走完了一整个冬天。
喜欢他，就像这首歌。
没有原因，一秒倾心。
没有理由，就想和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他们可能，连一起度过这一个冬天的机会也没有了。
“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o your soul
Give me your hand before I\'m old
Show me what love is haven\'t got a clue
Show me that wonders can be true……”
她握着麦克风的手泛着青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的曲调，却还是不甚将心声走漏。
任谁都听得出，这歌声里的忧伤，与歌词里的温暖寓意形成的鲜明反差。
不仅不像是在唱“靠近你的心”，反倒是更贴合这首歌的另一个名字。
——《吻别》。
更像是在唱：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They say nothing lasts forever
We\'re only here today
Love is now or never
Bring me far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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