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枝等着这会儿堂宇无人。她脚步走近些许,一一的将散落的佛珠捡起来。她的眼焦灼的凝视着地上的僧衣,越走越近。
“别怕,大师傅不要你,我要你。”霍枝慢慢伸出手指。
外头的秋风吹进来,打开她的帷帽一边,露出个晶莹剔透的侧脸,嫣红色朱唇。
弯曲的食指这么一勾,僧衣的衣角就被她攥紧。霍枝快速将僧衣抱在怀中,心跳止不住的跳动,像是做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事。
她的呼吸也乱了,也不顾帷帽偏斜,落至地面沾了尘。
堂宇之中佛像森严,日光下的大师傅眉宇之间是何等的纠结。霍枝想同他说,他便是不做僧人,那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这群人休得给他戴这么高的帽子,再压迫他!
她霍枝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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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枕爬上高处崖壁,久久不动。浮云在下头看得心惊肉跳。
“王爷做不成僧人,可别想不开了呀!”
却也是今日之事,让一切都有了转机。浮云还盼着能随着王爷杀回京城,斩几个奸臣玩玩儿。他走开几步,远远的观望着。
高山峻岭,风光依旧和昨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裴枕自己的心境变了。
不做僧人或许是今生遗憾,但他不能再闭着眼,让身边关心他的人担忧害怕。他不但夭救王太傅,还要让皇兄晓得一件事,他裴枕不再是以前那逆来受顺的性子。
“大师傅,你为什么爬的这么高?”
下一刻,却是听到崖壁下有人在喊他。不对,大师傅这称呼,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这个女人,为何还没走?
裴枕拒人千里之外,“你莫要再喊这个称呼,我已经不是僧人。”
“我不信!”霍枝仰着头,眼里已有了水光。
作势就也要爬上来。
裴枕皱眉,却从崖壁下来了。他疏远的说:“你爱信不信,别挡路。”
此地并不是下山的道路。霍枝专门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寻他问个明白:“大师傅,你必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别人欺负了你,对不对?”
妈的,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若是被她知道谁大胆包天敢动她的男人,一定血溅三尺,以平心中怒火。
“不要在喊我大师傅,我已经不是僧人了。”裴枕已经怒了,快步向前。
霍枝一路小跑,扯过他的衣,拦住他:“那你告诉我,你不做僧人的理由之中是有我的!”
虽然她连问出这句话时,都觉得无比忐忑不安。之所以会这么说,全然是想激他说真相。
“你要这么想觉得高兴,也不是不行。”
他这话,比方才还生疏三分。霍枝心中难耐,现在便是想激怒他,也是不成了的?她从来都是知道自己与他不重要。
但受不了他拿自己做陌生人,霍枝目光满是委屈之色:“大师傅,好可怜。”
她遥望着他的背影,糯糯的说出了这句话。
裴枕的里衣单薄,他折返回来,走到这位梨花带雨的女人跟前,皱着眉,“少自以为是了,我不做僧人难道不是你期盼已久?”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环顾四周,无人。
他心情本就不太好,所有人都知道要避着他走,怎么就唯独她追上来?裴枕从她手中一把扯过僧衣,道,“与我苟且之时,你不就是有了这个心思?”
霍枝倒吸一口冷气,苟且,他居然用这样重的词。
“你……就这样想我的?”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么的不堪。
这难道还要来问他?这女人心里没点数,“不然要我如何想!”裴枕光是微怒,便令得她小心翼翼起来。
“你好过分。”
霍枝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涌上来。
她真是有够窝囊的,不顾身份有可能暴露的危险,追上来也就罢了。还要听他的冷嘲热讽。
裴枕不疾不徐的说,“你现在了解我还来得及,滚吧。”
他本是温柔的人,为何一反常态说这样的话。赶她走,会比较重要么?
泪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的眼睛好亮,想将眼圈的男人一眼看透。
她赌气的说,“对!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你在先,可那事我从来没同旁人说过。”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好了,在他墓碑上写她的名,这样他就无法在她的心口拉刀子。
“可我见着你这样,心里难受的不行。”
裴神凝视她一眼,没应。
霍枝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嚷了一句,“你都瞎了,看不到我哭了?”
是哭了,眼睛粉粉的,很好看。
想让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为她抹掉这一滴眼泪。
真是个孩子呢,难过的时候,还知道会哭。
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后一次掉眼泪是在什么时候了。
可能是在战场上,拿起刀斩杀比他还小的将领。又或许是,是更早的时候,皇兄将母妃为他亲手做的糕点丢入水里。
霍枝,“你心哦i有事,所以不肯与我对视。”
裴枕显然不想和她说这些,既然做了决定。他便要为以后慢慢做打算,“你就这么追过来,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我又没做错什么,用不着怕。”霍枝觉得他是在岔开话题。
不成。
他俯下身看她,“当真么?”语气有种嗤笑,淡淡的,被这男人藏的很好。
她轻轻咬住嘴唇,忽然觉得有些怕他。
“证明给我看。”
裴枕捏住僧衣的手加大了力气,他似是不耐,“你烦人不烦人,若是觉得闲,不如去养只小兔打发时光,折腾我算几个意思?”
“对!我看是折腾你,你现在不是不做僧人了么!”她才不怕他。
凶她?她就凶回去!
霍枝哪里会避开目光,她的性子本来就是遇事不服软的!他对她坏脾气是吧,那她能比他更坏十倍,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岭南县主!
不能被他的冷言冷语给吓唬住了。
“除非你不做僧人的事,只是嘴上说说。哼,我看你就是如此的,优柔寡断。”
自从她出现,他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在爆发边缘徘徊不定。
她的黑发,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嘴。
“证明给我看!”
裴枕捏住她的下颚骨,望着那无所畏惧的眼神,将僧衣在她腰间一围,挡住素裙后的一片血渍,“照顾好你自己罢。”
霍枝不着自己弄脏衣裳,红霞飞过面颊,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就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裴枕的手裹着她的腰肢,一把抵上树。
在她满是惊讶的眼里,“你若是想和我道歉,看在今日你都难过的胡言乱语的份上,我或许会原谅你的……”
他都要去沾染鲜了,不过一个女人,一个皇兄派来的细作。何必放过。
裴枕,“枝枝你应当要知道,我从不向人道歉。”
红尘俗世不接受,裴枕亦不接受。鼻子之间温热,高大身影遮挡日光,吻了下去。
第33章 吻他
霍枝摸着自己的唇, 她脸燥热的不行。
她不可不惊讶,这可是头一次大师傅主动亲了自己,对吧?她可没有要他用这种方法证明不想做僧人的决心。
不做僧人也挺不错的, 以后就来做她霍枝的男人嘛!
她可是岭南县主,岭南王府将来都是她的。霍枝养得起他。
僧衣裹住她的腰肢快掐得自己透不过气了。霍枝已经被甜蜜冲昏了头脑,“你以后不可以没有我的允许就随意的亲我,知道么!”
这么突然, 都害的她没有准备好,也来不及伸出……
日光那版好看, 落在裴枕的左眼里。他微微的眯着眼:“可够了?”
这声音,配着面无表情的脸。霍枝都被盯的不自在了。
“差不多, 算是你表了个态罢。至于,以后怎么着,还要看你的表现。”霍枝说的大言不惭, 气都不带喘一下。
亮晶晶的眼珠子,倒映出他只穿着里衣的高大身躯。
他身上的汗都是热的, 像是烙铁烫着她的手。而这男人的手, 还放在自己的腰肢之上, 她情不自禁的就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靠过去。
这男人真是有够讨厌的, 要亲也不多亲一会儿。难道还要她这个女人来告诉他, 怎么个亲法么?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快速打消这个念头。霍枝皱起眉:“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裴枕将目光望过来:“以后不要再用命令的口吻和我说话。”
她的口吻算是命令人么?霍枝自己都没太注意,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比起旁人,她在这个男人跟前还收敛了些不少。
他是在嫌自己不够温柔。她低下头, 心中腹诽, 呵呵,这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喜欢顺从的女人, 白芷说的没有错!
霍枝软着嗓子道:“枝枝知道了。”
裴枕看着她蹙起来的眉,是一副知道了那又怎样,反正她是不会改的傲气。
他直接捏着她的下颌骨,抬起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说。”
这男人脱下僧衣,怎么变得这么攻击力十足?她心口的燥意,像是被泼了油,正在熊熊燃烧着。
“真的知道了。”霍枝勾起嘴角:“莫不是,还要我证明给大师傅你看么?”
她这话,便是专门拿来噎他的。难不成今后还要她伏低做小,像个奴婢一般伺候他不成?他裴枕还缺一个女人伺候么?
霍枝顺着杆子往上爬,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把头蹭上去。
裴枕眼里一愣,是还来不及说住手。唇就被人咬住了。
她的口腔里还有早上喝的淡淡姜汁味道,不得要领,是琢磨他每一寸。偏她还肆无忌惮,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裴枕这回才知道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枝吻得气喘吁吁,松开了,回望着他:“这回你总相信了吧?我哪里是舍得命令你呢?不过是你之前太过高冷,我才会说话稍微大声了点,是想让你听到嘛。”
这女人可不就是恃宠而骄。
霍枝说完,反手捂住了唇,眼也笑弯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老实讲,她早就想这么亲他了!滋味甚是不错,下回再研究研究有没有别的乐子。比如咬一下他……
“罢了。”裴枕已经不想和她说些道理。见她笑的如此之甜,像是透鱼后得逞的猫。他手指抚过唇线的水渍,不咸不淡的说道:“今日便到这里,我让人送你下山。”
霍枝现在可不想走。
裴枕的视线凝视着她,身后的血渍被僧衣挡住已经瞧不见了。补上一句:“这几日,你且好生呆着。”
“你是有事要忙么?”霍枝问。她还在想,这气氛如此之好,不如将自己的身份坦白告诉他好了。
再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在一块儿。
她眨着眼,默默的看着他,好像是有话要说:“大师傅,其实我的有一句话,一直没同你说。”
“主子爷。”
浮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过来。
霍枝的身子往裴枕身后一藏,她探出脑袋,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叫你主子爷?”
“有什么事?”裴枕问。
霍枝想起衣裙上的血渍,害羞的拉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
男人便转身过去看她,这会儿见到生人,倒是知道羞了?他似乎是有些摸到了她的性子,只会在自己跟前蹦跶的,在外人跟前就是纸老虎一枚。所以,才会有了把柄在廖公公手里,成为他的棋子,当真除了这张漂亮的脸,便一无是处的笨蛋美人。
果真,能让王爷不做僧人的大功臣,是这位姑娘啊!浮云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她面容如皎月,比得那宠冠后宫的燕贵妃还要美上三分,媚上五分!
“主子爷。”浮云嘻嘻的笑了句,比了个大拇指。
裴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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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枕拽着霍枝的手,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她还想回头去看那人,被他伸手压了回去:“乱看什么。”
她是觉得有趣么,大师傅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有来历:“我看旁的男子,你要吃醋么?”
当真是一句话不逗趣他,这女人便就不安生。她先前做寡妇的时候也曾提过这事,换个郎君如何云云。还说什么,她要在河边相约的郎君,两人把话说清楚。
一张尖牙利嘴,话可真说清楚了?
今日在堂宇之中,也见得两人肩并着肩站在一道儿。
廖公公果然不愧是京城里出来的,一招美人计被他用的炉火纯青。怎么,让她勾上自己还不嫌勾,还要去勾别人?
“大师傅,你不又是个葫芦生气老爷爷,怎么一整日的总是要炸了似的。”
她娇笑着,声音清脆。
真当是如同在他体内蛊,一次又一次。
裴枕将小手一把拉拽到跟前,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他淡淡扫过她的脸:“你现现在改主意,也是晚了些。我这人虽不沾酒色,但为人固执些,我沾过的物件宁可它碎了,也不会落到旁人手里。”
她双手反握住他的。
“偏巧我这个人也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如今不是僧人,不用守色。若是今后带回来些莺莺燕燕,我见一个杀一个,你求我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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