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不满皇兄,便是这一份体面都不打算给他。
“这份情记下来。”裴枕望着那飘忽不定的白色烛火,手里慢慢滚动着佛珠。
“是王爷!”
岭南王府廊檐下挂着的白色纸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红尘虽然看不破,却似乎也不算是太坏。有不乏热心肠的人,也有你要守护的子民。
秋末时节,万物已经结出因有的果。支开的窗前,放着一盆九里香,鎏金香炉里三寸清香燃到尽头。
青烟袅袅,这细烟如同琵琶上的丝弦。外头站着岭南王府的丫鬟,有些好奇的往屋内里头看,却又敬着江左王的身份不敢太过造次。
浮云上前,去把窗关上了:“这些个岭南王府的丫鬟也太没规矩。”
裴枕重新换上新的香:“浮云,你且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进了这岭南王府,王爷只带了他一个。浮云见着他神色郁郁,知晓他心中不畅快,他道:“王爷怕是饿了,我去寻那丫鬟要些吃食。”
等人出去,这灵堂就只剩下裴枕一人。
他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一些和皇兄小时候的样子。诺大的坤宁宫,见他也会偷偷躲起来,叫着母妃你在何处?下一瞬,就出现在母妃的怀抱里看着他。
“小九,皇兄把这个王座还给你,你把母妃让给我好不好?”
这一个梦,裴枕做了好久好久。如今该是要醒过来。
他低头,垂眸,默念超度法经。
第51章 旖梦
“县主, 那江左王的身份。你原先知情么?”
霍枝道:“知情又如何,不知情又如何。反正我俩没戏了。”
你俩不是挺好的?那天下山回来,县主您的嘴巴都破了呢!小怜不好拆穿她, 只是问道:“可人都到岭南王府来了,县主总不能逼着不见吧?”
她就是要避开,不见他。
霍枝坐在阁楼的闺房里,透过树叶的缝隙偷偷的凝视着裴枕。团扇盖在鼻翼下, 只见得那男人跪在蒲团上,总早到晚的念经。
“小怜, 你快去给大师傅送些水果,挑一些甜口的, 他不爱吃酸的。”
她都好怕他撑不住,太过伤心昏厥过去。
“县主。”小怜回来告诉她:“我们送过去的东西,江左王碰都没有碰。”
谁知道呢, 这世界就要这么巧合的事情。自家县主看上的大师傅摇身一变成了江左王,先皇的胞弟, 如今刚登基小皇帝的亲皇叔!
人狠话不多, 连岭南王都有些怵他。是个顶厉害的角色。
“他怎么不吃啊?”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 她却没什么力气, 不想多动弹。
岭南王忙着招呼裴枕回京城的行囊, 也没闲工夫来搭理她。霍枝就总趴在窗边,她没打算和那男人见面,但心里想着他回了京城,两人这一生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自己又忍不住瞥他一眼。
她听小怜说, 王府送去的吃食,裴枕都不曾动过分毫。
他这样空熬下去, 倒是会把自己的身子给坏了。
霍枝趴在窗前,支开一道小口,又往灵堂的方向看去:“小怜你让厨房做些糕点送过去。”
“县主,奴婢这就去。”
她瞧着小怜把糕点送到浮云手上,这会儿倒是没有再空盘子出来。霍枝松一口气:“总算是吃了。”
好歹也能垫垫肚子。
傍晚时分,裴枕倒是从灵堂出来了。他在看那盆霍枝放在窗边的九里香。
一道傍晚的夕阳正巧落在他身上。
这九里香的气息,一如在枝枝身上闻到过的,他垂了眸,眼神也跟着放软了些。
明明就是已经决定放她离去,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霍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裴枕。
佛珠还挂在手掌之中从不离手,正觉得奇怪他怎么盯着那花这么久。下一瞬,却瞥到他撕下了一片白色花瓣,放到嘴里去了。
“……”
这花瓣是好吃的么?怎么还见得他慢慢的品尝着?霍枝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是苦涩的滋味,非常不好吃。
他摇摇头,轻笑片刻。不如枝枝的唇。在口腔里的花汁悉数吞咽下之后,他似乎认清了一个事实。
裴枕摩挲着之间留下的花汁,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阁楼。
霍枝飞快的把脑袋藏起来:“他为什么突然看过来了?”像是忽然被点燃了茅草,烫在心间,蹦蹦蹦跳个不停。
她把脸蒙在臂弯里,有些不太确定。
“我躲得快,他应当是什么都没有瞧见吧?”
过了好久,霍枝才从窗户底下探出脑袋,再次往九里香那处看去。
裴枕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事一直到用夜膳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小怜,你尝过花瓣是什么滋味么?”
“奴婢有听说过一种叫鲜花饼的,县主可要尝尝?”
“我不是想吃鲜花饼。”就是单纯好奇这花瓣是个什么滋味。
罢了,这事不着急等以后再说也不迟。霍枝打发小怜去灵堂外头守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回来向她禀告。
她等啊等啊,到了后半夜。终于见到浮云来找小怜要吃的!
“我家王爷饿了,你们王府可准备了吃食?”
吃食是有的。自裴枕入府以来,小厨房就没熄过火!大家伙就等着这位大人物一声命令,十八般武艺都能上,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不知道王爷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团油饭和炊饼。”
谁在半夜吃这些东西。浮云瞥一眼傻里傻气的小怜:“我家王爷不爱这不这些,你下去让厨房做碗面条即可。”
小怜第一时间就把这话带到了霍枝跟前。
霍枝道:“他想要吃面?”
吃点暖和的总归是好的,她让小怜去嘱咐厨房千万别放荤腥,就做一碗简简单单的素面。她是记着裴枕先前是僧人的习惯。
让人给灵堂的裴枕送过去后,听闻裴枕用完了,霍枝才安了心。
一连两日,裴枕都是那样不眠不休的在灵堂跪着。她也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守着他。
“县主,今夜江左王还是不会睡的吧?”夜已经非常黑了,小怜打了哈欠问。
霍枝:“那厢房里可有每日去打扫过?”
他是个爱干净的。
虽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睡,但还是得安排妥当。
自己还是不放心下头的那些丫鬟,他亲自去了一趟。亲手给铺了床,又在床头扎了蔷薇花的香囊,这才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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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休息一下吧?这都快三天没合眼了。”浮云担忧的说。
安排的那间房,很是凑巧,是裴枕上回来岭南王府留宿过的。
便是和枝枝的第一夜,就是在这个厢房里。只要闭上眼就能浮想起许多画面来。裴枕问:“浮云,这房间是谁安排的?”
“王府里的丫鬟吧?听说岭南王的王妃去的早,岭南县主身子也不好。”
浮云还想和裴枕说一说岭南县主,倒是被他抬手打断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点事算什么辛苦!”
话虽如此,男人拿了帕子沾上热水,他把脸擦了。门外头的浮云双眼瞪得像铜铃:“王爷,臣也有两日不曾休息了。”
裴枕将帕子丢到盆子里,荡漾出一圈水花:“岭南王府我们不熟悉,你别走的太远。”
“臣就在王府里找一间房睡一会儿,不走远的!”浮云哪里不明白,自家王爷最怕给人添麻烦了。这回入了岭南王府算是欠岭南王一个人情了。
“嗯,去罢。”
这是要浮云回去休息了,“那王爷你好好休息,臣走了啊!”浮云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睡觉去了。
霍枝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悄悄的下了楼。
王府倒出挂满了白灯笼,让人看了慎得慌。
原以为裴枕身边的浮云会在屋子外头守着,但也挺巧,没见着半个人影。
只想远远看一眼人的心思,就在安静的夜里被无数倍的扩大。霍枝蹑手蹑脚推开房门的时候,屋里头的人已经睡着了。
床头挂着的蔷薇香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她使用了些小心思,多放了几味安神的药材。
裴枕沾上床,便恍恍惚惚的做起梦来。是在盛夏夜里的旖梦。
霍枝憋着一张微红的脸:“大师傅,你可是醒着?”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摇晃几下,松了一口气,闭着眼,那就是还睡着。
“怎么可以有人三天三夜都不睡觉的?”
霍枝忽然意识到,她沾上了这个男人,就有些想心猿意马。
“你是不是闻着了我的气息,所以才不把我推开?这么乖乖的样子,倒像是有人给你喂了迷药似的,等你回了京城可不许这么马虎。”
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心里像是被针小小的眨了下。
“你以后会娶王妃对不对?”
梦里盛夏的日头太过猛烈,很热的。穿在身上的衣,被扯下来。但这风怎么也化不开体内的热意。那怎么办呢?
也不是太要紧的事,身边有可以解暑的女人。
“大师傅。”像是在梦里,更像是在幻境,在引春醉毒发的迷惘之中。
他不舍的醒过来。裴枕低下头,女人已经摸上他的脸。在睡梦里是万千朵小蔷薇在摇摇欲坠,等待他采摘。
“不许亲。”
素白的指尖从鼻翼滑到唇,轻轻的压了下。
小蔷薇就送入他的唇里,香得醉人。低声的沉吟一声,“枝枝?”
他不是睡着了?怎呢还会说梦话的。霍枝有些略微惊讶,“我不是。”手指被含住,简直让她想抽出来都难。
她有些泄气,盯着裴枕的睡颜,嘀咕一句道,“你这坏人,可把人家都咬痛了。”
裴枕像是听懂了,从牙缝间放开她。撑得涨涨的,却不愿意她离去。
“大师傅,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是痒,两人靠这么近,呼吸都融化到了一起。
情难自禁。
裴枕皱起眉,想把那万千朵小蔷薇全部都吃掉。尝一尝滋味,可也是苦涩的!
“你怎么。”霍枝捂着嘴惊呼一声。
又像是开启了新大门,总觉得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她捂着眼,不敢去看,那东西就像是最危险的凶兽。她把裙子撩起来,看了看,幸好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
但自己呢……却轻轻的放下了。
“嗯,真是要命。”
只是浅浅的接触,点到即止。霍枝可不想成了挂在裴枕身上的摆件。
裴枕的额头间有细细的汗珠。那梦里的女人有这一张恶魔般的面孔,身影分明离得这么近,却要离自己远一寸。
霍枝慢条斯理的轻啄着,又像是化身小山雀,叽叽喳喳的围绕在自己身侧。
裴枕见着万千多朵小蔷薇悉数化作一个女人。冷不防的就要从身上逃开,他一抓。
“呜呜呜呜。”霍枝被堵住了。
男人满意的笑了,小蔷薇不像是九里香的花瓣融在嘴里出现的涩感,倒像是本身就该是与他融合成一体的。甜蜜的芳香。
帐子被放下,散了一室的蔷薇花香。事罢后。
她累的趴在男人的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我现在才知道,这还挺累人的。”
毫无疑问,以前都是霍枝占他便宜了。女人脸色潮红,尽管她青涩的像是刚采摘野果的农家女,但那沉睡中的凶兽已经觉醒。
第52章 白玉
她呼吸局促。整整半刻钟, 自己做的尽心尽力。
“好烦,怎么这么久?”
霍枝拉起滑落的衣,伏在他的耳边轻声的抱怨, “真是讨厌死了。”昏睡的男人在作者美梦,紧皱了几天的长眉,得到了舒展。
被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无数次的揉过。
裴枕下意识的张开手指, 女人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凑上去娇滴滴的撒着娇, “大师傅,人家不嘛。”
俯下身, 抱着他的脖颈儿。他这男人忒坏,看看都把她逼成这样了?进退不得。他怎么还可以一点都不认真!
“我真的累了。”霍枝做贼心虚的很,就好像在裴枕身上偷了一样东西。可又说不清楚自己是偷了什么?
半夜, 她从床榻下来,踩上绣花鞋踢踢踏踏的走路。此时哪有半分县主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媳妇似的, 她挪到了楠木架放脸盆的地方, 犹犹豫豫的说:“要不, 还是给他清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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