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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来的话，我肯定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答辩就全完了，”钟琋语气夸张地说，“而且你在那里，肯定有很多小女生都去看你了，影响答辩严肃性！”
“你看，我脸上还有道疤呢，谁会看我。”徐忆泽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痕。这个伤已经好了，只是留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消失不见，“要不我戴个口罩？”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天你要么待在实验室，要么去找辛成，反正千万不要出现在我答辩的会议室。”
徐忆泽勉强同意了。
因此正式答辩时，虽然人很多，但钟琋整个人都是放松的。面对专家们的提问，也能有理有据地予以回答，更能偶尔迸发出一点新的火花。
“老向，你这个关门弟子不错啊，”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说，“你可以安心地退休了。”
向周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答辩结束后，郭小溪拽着杨心羽来恭喜钟琋。
杨心羽与何天奇没有和好。杨心羽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消沉，才算是慢慢恢复了过来，接受了已分手的现实，但还是成天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已经被学院的老师叫去谈话谈了好几次了，警告她再这样的话，可能会面临开除学籍。
于是她心情更是不好了。
今天她也是根本不想来看钟琋答辩，但耐不住郭小溪死磨硬泡，只能兴致缺缺地跟着来了。
只是钟琋在台上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时，她内心仿佛被一些什么东西触动了。很微小的一种感觉，让她似乎有一些明白了何天奇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她想起好几年前，当钟琋还在一中当老师时，曾经找她聊过。那时候的她尚且少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尽力地向他靠近，以后才不会后悔。
而那时候钟琋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台上讲述着自己学术成果的钟琋，与一中教师办公室里面的那个钟琋似乎重合了，她们对她说：“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更美丽的风景。”
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何天奇想去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而她却一直停留在旧风景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
答辩之后，自然是有一顿庆功宴，就安排在A大和H大交接处的小吃街上，也即是钟琋刚入师门时的同一家饭店。
除了被开除的陈昊外，师门所有人都来了。
一顿彩虹屁和推杯换盏。钟琋看着满桌的人，忽而有些唏嘘。
陈昊回了老家，在一个小企业做后勤管理，听说后来在家里人的催促之下，找了当地一个开超市的姑娘结婚，如今大概也要当爸爸了。人生就是那么奇妙，命运的诡谲在顷刻之间会天翻地覆。若是他那时能顺利毕业，应当是另一番人生光景。
钟琋酒量很是一般，通常也是不喝酒的，但在这种场合之下，她也被大家劝得多喝了好几杯，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了。
饭过之后，几个人负责送钟琋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钟琋就坚决不让人送进去了，与几位同门告别后，她才有些歪歪扭扭地独自走了进去。
有些温度的夜风吹着，她恍然间被顺利毕业的兴奋感激得精神起来，揉了揉脸，忍不住哼了哼曲子，沿着小区内部道路，一蹦一跳地往家走。
但还没跳出几步，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守在路灯下，正等着她。
他像是等了很久。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似乎并不奏效，只能几步跑了过去，趁着欢喜劲儿，一把将人抱住。
“徐忆泽，我答辩通过了，我博士毕业了。”她兴奋地说。
徐忆泽也抱住了她，“知道了，恭喜小琋琋。”
“喂，你怎么学李倩霖叫我，”钟琋仰头看着他，借着酒精的后劲，“不行，你得换个称呼！”
“你想我叫你什么？”
钟琋挽住徐忆泽的手，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笑着说，“叫亲爱的，叫宝贝，叫宝宝，叫小可爱，”她掰着指头细数着，“要不就叫老婆吧。”
徐忆泽知道她现在有点醉酒，大约明天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便无奈地笑道：“老婆？但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我们结婚啊，你不是说我毕业了就结婚吗？”钟琋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天，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徐忆泽抿了一下唇，却发现怀里这人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似乎站着就睡着了一样。
他抿唇，横抱起她，自语道：“好。”
……
当然，第二天是没办法结婚的，至少户口本还在钟父手里。
而且钟琋一醒来，便一问三不知，只记得自己进小区之后就抱住了徐忆泽，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昨晚她被师门劝着闹着喝酒，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早上一醒来，已经感觉是饥肠辘辘，恨不得能吞一头牛了。
徐忆泽做的早饭的香味，又恰是时候的闯入她的鼻息。
她跑进厨房，看着男人系着围裙的背影，浑身熨帖极了，忍不住跑到他身后，蹭蹭他的后背，说：“饿了。”
其实钟琋有时候想起自己与徐忆泽相处的细节，都觉得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此前不论在一中还是A大，她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样子她太熟悉也太擅长了，可偏偏是在徐忆泽的身旁，她内心那个从未萌发出来的小女生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破土而出。
当然，徐忆泽也非常受用。
吃着早餐的时候，钟琋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唐亮和我今后还在一个学校，你以后还可以找他帮你送卡片给我啊。”
“唐亮怎么都没想到，换了个学校，老师还是你。”徐忆泽一脸戏谑。
“那你还有没有卡片呢，”钟琋伸出手来，“你不是说你给我写了很多情书，只是我没看罢了，到底在哪里啊？”
徐忆泽低着头吃东西，只答了两个字：“书房。”
“真的？”钟琋诧异。书房她日日都进，从来都没见过什么情书。
但既然徐忆泽这样一说，她还是立马就冲进了书房里，左右上下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刚想叫徐忆泽时，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上。
是徐忆泽读博士时用的那本。
这本笔记本有近千页厚，大部分都已经用过了，只有最后几十页还空白着。
钟琋曾经随手翻看时，知道其中的一页上，是他手写的有关她的一切，比如生日，比如爱好，比如……
她曾用过的电子邮箱。
第61章 大结局
那时候, 网络还是比较新鲜的事物，邮箱更是极少使用。有一次在李倩霖的指导下，她申请了一个邮箱, 还在高中毕业签同学录时, 将邮箱地址写给了很多同学。但实际上，她早已经遗忘了密码，更从来没有打开过。
她打开电脑，凭借记忆, 输入了邮箱密码。
提示错误。
绞尽脑汁后，她还没想不起那个密码究竟是什么。
于是只能发信息问李倩霖，看看她是否还记得。
【李倩霖：高中时申请的那个邮箱？天,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你试试你的生日？你妈的生日？你爸的生日？】
【钟琋：都不对, 都试过了。】
【李倩霖：那……徐忆泽的生日？】
钟琋默了默，怎么可能。她那时候不过是偷偷地喜欢一个人，大约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他的生日设为自己的邮箱密码。
但她还是试了试。
果不其然，还是错了。
钟琋尴尬地自嘲一笑。
这时, 徐忆泽靠在书房的门边，双手抱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钟琋在电脑前叮叮当当地按着键盘, 每隔几秒就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
“忘记密码了？”他问。
“这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钟琋嘟囔着，“谁还记得啊。”
徐忆泽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 另一只手敲击键盘。
钟琋被他圈在怀里, 周遭全是他的气息, 一时也忘了去看屏幕, 只听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东西，然后说：“好了。”
邮箱打开了？
“这……”钟琋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知道这个邮箱密码？”
徐忆泽微微笑了笑。他记得是高二的一个午后，钟琋照例和李倩霖去校门外吃饭，而学校后门处正好开了一个网吧，两个姑娘好奇心大盛，就跑进去玩。午休结束之后，钟琋回到教室，兴奋地回头对徐忆泽说，她申请了一个邮箱，并将写有邮箱地址的纸条给他看。他瞥了一眼，两行字，上面是邮箱地址，下面是密码。
完全不懂得保护隐私啊。徐忆泽那时候想。
“好了，我去洗碗了，”徐忆泽抱住她，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我写了很多情书，你慢慢看。”
这十多年前申请的邮箱，要不是徐忆泽提醒，她以为也早已停用了，没想到一进入，感觉便是铺天盖地的内容传来。
很多很多的邮件，大概几百上千封吧，都来自同一个人——
徐忆泽。
令她没想到的是，最新的一封邮件，居然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没结婚也可以叫老婆的。老婆，你说对吗？”
钟琋完全不知道自己喝多了酒后居然会说那么尴尬的话，哭笑不得。
随后，她点击鼠标，往前翻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第一封信，一看日期，是她刚上大学时。那时候的他应该到美国了，不知道他在哪里找了台电脑，珍而重之地写下了一段文字。
“钟琋，我是徐忆泽。这是我的邮箱。以后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联系。你开始大一的生活了吧，有没有适应呢？宿舍的人都好相处吗？课程简单吗？专业喜欢吗？我现在还算是适应了吧，只是有时候觉得语言还是有点不通，周围也没有认识的人，难免有些无聊。盼回。另外，我想说，我很想念你。”
钟琋看到最后几个字，瞬间眼睛红了。
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带着想念跨越了千山万水，也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那么一封邮件。但那时候，他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钟琋又随意翻了翻，打开一封。
“钟琋，我最近大概不能去打工了，昨天送货的时候，被箱子砸伤了脚，现在脚踝已经肿起来了，暂时连路都不能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找了很多冰块来敷，应该过几天就能恢复。今天是除夕，祝你新春快乐。”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辛成曾告诉她，徐忆泽在美国时过得很苦，她虽能理解，但毕竟也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并没有很直观的感受。而现在看到徐忆泽的这封信，才像是被拉入了他的过往里，别人都在喜气洋洋地过春节，他却受伤了，在寒冷的冬天，一个人慢慢等待康复，一个人慢慢等着冬天结束。
翻着翻着，再打开一封。
“我收到了博士录取的通知，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导师还保证每个月有额外的补贴，以后就终于可以不用做那么多份工，可以专心地学习了。你要大学毕业了吧，有时候我觉得好像没隔多少年，却似乎已经过完一辈子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或者，你身边有没有出现喜欢的人了？这句话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的的确确是一直喜欢你的。”
眼泪滴在她握着鼠标的手背上。她慌忙拿纸巾来擦，可无奈，眼泪却越流越多，将整张纸巾都浸满湿透。
那个少年，他一直爱着自己的啊，但过去命运无奈，与他之间，的的确确是相隔了漫长时光与重重山海。
还好，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望着书房门外，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但能听到他在厨房忙碌的声音，他真真实实地在自己身边。
她关上电脑，走出书房，正巧看到徐忆泽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
他看着她眼睛通红，有些讶异，随即又反应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轻轻抱住了她。
她用力地回抱着他。
……
钟琋在A大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博士毕业典礼上，她穿着红黑相间的博士学位服，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会堂里闪亮的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她微笑着，眼里有光，也依然还有着对未来仍有希翼和憧憬。
例行地感谢了学校老师和同学，末了，她望着偌大会堂的某一个角落，一个其实看不清的人，轻声道：
“当然，还要感谢你。”
简单的几个字，让这毕业的气氛瞬间推向了高潮。众人都循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男人牛仔裤配T恤，戴着鸭舌帽，将帽檐压得很低，却依旧掩不住他出挑的脸部轮廓与好看的下颌。听到钟琋这句话时，他嘴角弯起，微微抬起头，露出高挺的鼻梁与深潭般的双眸。
这是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
隔得远的人自然看不清是谁，但坐在他附近的人却皆是一愣。
坐在他前面几排的一个男生是天文与物理学院的博士，他盯着徐忆泽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跟旁边的女生道：“是徐忆泽吧？”
“就我们学院的那个特聘教授？H大那个？”
“肯定是他，我见过他好几次，”他说，“只是他平时出现时一般都是正装，很少穿得那么休闲，所以……”他望朝台上那个还在发言的毕业生代表，“徐忆泽和她是那种关系？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她是徐忆泽的女朋友，还读什么博士啊，什么都不用操心，在家里躺平不就行了。”
女生忍不住提醒：“你这样说也不对，人家为什么一定要依靠男人呢？”
“你是没有男朋友才这样说吧？”
女生有些气急：“我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我告诉你，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找你这样看不起女人的人！”
台下的人心思各异，终归不过是毕业典礼上小小的插曲。
典礼结束后，钟琋去找向周和其他同学合影，而徐忆泽就乖乖地替她拿着包，站在一旁等她。
他虽然也在A大带博士，但如今也才两年时间，手上还没有博士毕业，否则此时也应当跟其他博导一样，被当作合影的工具人。
他微笑地看着她与其他人合影，忍不住想，她本科和硕士毕业时，又是什么样的神情与表情。
合影结束，钟琋脱掉学位服，满头大汗地走到徐忆泽跟前，拉住他：“等久了吧，我们去吃饭，你喜欢哪个食堂？H大的？还是A大的？幸好你有两个学校的饭卡，以后我还可以沾你的光，换着食堂吃。”
“回家吃。”
钟琋一愣：“现在吗？回家做饭只怕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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