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缓缓抬起头。
徐忆泽微微低着头,眼中没有明显的情绪,只看着她。
钟琋吓得立马站起来,撞到桌脚上,疼得表情狰狞。
这一动静大了,教室里本来吵吵闹闹的同学全都安静下来,齐齐地看向了两人。
钟琋脸颊红透了,忍下痛:“徐……徐同学,你……”
“给我吧,”徐忆泽伸出手,“不用老是请假不去课间操了,稍微锻炼一下身体是有助于学习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总是在课间操请假的原因。
一阵热气从钟琋的后脊窜上她的脑门。
她机械地伸手摸入抽屉中,果然,今天又有情书。
一封,两封,三封……
怎么可以每天都有情书嘛!
班里投来注目礼的同学们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徐忆泽受欢迎早已经不是秘密,连老师们都一清二楚。于是也不再关注两人,纷纷刷自己的习题去。
徐忆泽接过了情书,微微向她点了头,以示谢意。
钟琋用余光看着徐忆泽走开,挠乱了头发。
……
中午午饭时。
“还能这样啊?”李倩霖咬断面条,“徐忆泽也把你当大家的情书中转站了,因祸得福吧,你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给他送信了,我告诉所有追他的女生,把情书直接给你就行。”
“我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
“我怎么那么幸运遇到你。”李倩霖笑眯眯,把面条端给钟琋。
钟琋捧着一大碗鲜美的面条,想起刚才徐忆泽与她说话时神情语气,又忍不住耳根发烫起来。
李倩霖呼哧呼哧地吃完了一大碗面条,愉快地靠在椅背上,又说:“那么多人送的情书,徐忆泽还真是够能沉住气啊,难怪能一直都考第一呢,这点定力,就不是我们凡人可以做到的。”
这时,过来收面碗的老板娘插话了:“小姑娘,你在说谁?徐忆泽?”
李倩霖点点头。
“太好了,你们认识他对吧?嗨,说来也真是怪了,自从你们这一批高一的进校,我都收了其他学校学生送的好几封信了,告诉我如果这个同学来吃面,就拜托我转交,我哪里认识啊,”老板娘一边擦手,一边从收银台后翻出了一沓信,“既然认识,就拜托你们帮我转交一下行不?老放我这里也不是回事啊。”
“给她吧,”李倩霖直爽地答应,“她是徐忆泽的专属小邮差。”
钟琋:“……”谁让你给我这个称号的!
上课前,徐忆泽一进教室,专属小邮差就老老实实地把一大堆信交给他。
“那么多?”徐忆泽有些意外。
钟琋转达了一下面馆里老板娘的解释。总而言之,这些信都是在面馆老板娘那里囤了快一年的,是其他中学的女生送来的。
徐忆泽的魅力的确大。钟琋在心头感慨。学神加美男的双重设定,让女生很难不会动心。
她微微叹了气,发觉自己的心跳竟然又快了不少。
似乎有点……糟糕了。
……
这日,钟琋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到了北楼,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背靠在栏杆上,捧着书,低头小声读着英文。
日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圈金光,一缕缕光束像在他身后展开了一对翅膀,能破云而飞,能穿破一切。
她呆了好几秒,才终于不甘示弱地也拿出书,站在离他不远的一旁低声诵读。
徐忆泽读英文时,声音低而密,像是有小虫不停地爬入她耳朵,在挠她的五脏六腑。
她终于知道心猿意马到底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眼睛看着课本,口中读着文字,但整个思维全都不在学习上,全都飘飘然地落到了旁边那人的身上。
她忍不住抬了一下眼睛,去瞥他,又快速收回。
“认真点。”徐忆泽开口,声音是一贯地清冷。
但她好像听出了一点笑意,顿时更是神魂不定,说了句“我还有事先去教室了”,便逃命似地往南楼跑。
在南楼的楼梯口,她撞上了打着哈欠上楼的李倩霖。
李倩霖摇着钟琋的手,说她准备在期末考试之后办一个聚会,想邀请徐忆泽来参加,但她不确定徐忆泽会不会答应。为此,李大小姐很是苦恼。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参加吧,”钟琋说,“我就没见他有很亲近的朋友,他好像并不屑于人际往来。”
“我也觉得。想想我追了他那么多年,情书都写下不下一百封,但他从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李倩霖叹气说,“我只是,想为我暗恋他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
“你要放弃了?”
“怎么都撩不动,再不放弃我就是傻,”李倩霖摇摇手指头,“也是真的不喜欢了,我觉得我有空给他写情书,还不如多刷几套试卷,也许还能考上A大呢。”
李倩霖能想通也好。钟琋想。
……
第二天一早,钟琋到达北楼时,徐忆泽果不其然已开始默读课文了。
钟琋拿出书,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给自己鼓了半天勇气,才开口道:“徐忆泽,你认不认识高一三班的李倩霖,她想邀请你期末考试后去参加她的一个聚会。”
徐忆泽望了过来,目光深深。
“其实……”钟琋有点慌,生怕徐忆泽生气,“我就是帮她问问,你别在意,我就觉得反正到时候考完了期末考试,放松放松也可以吧。”
说完这话,两人间的空间都凝固了很久。
钟琋局促地想找方法缓和气氛,但似乎不得其法。于是只得翻开课本,逼着自己看书。
“高一三班的李倩霖对吧?”徐忆泽终于开口了,“聚会我不去。但能麻烦你帮我送件东西给她吗?”
钟琋呆了一下。再缓缓点头。
大概,徐忆泽就喜欢李倩霖这样的女生吧。漂亮,大胆,热情。
相比而言,自己胆怯了许多,性格软了许多,他便不喜欢了吧。
……
期末考试后,钟琋让李倩霖到她家里取东西。
当钟琋将徐忆泽给的一大箱东西搬出来时,李倩霖的双眼都亮了。
“天啊,”李倩霖的语调都比平时高出了好几个八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是他给我的吗?礼物吗?我真没想到……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李倩霖连忙问钟琋要小刀来开箱。
钟琋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还是从书房找来了一把裁纸刀,将箱子上的透明胶带封条划开,箱子中的内容露了出来。
李倩霖一看,身子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将东西拿了出来。
是信。很多的信。
准确的说,是李倩霖从喜欢上徐忆泽开始,写过的每一封情书。
整整一箱,差不多是按照时间顺序理好的。
有的情书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信封都有些泛黄。
而除了第一封情书被拆开过,其他的信全都还是密封完整的。
看来,当时徐忆泽拆开过第一封情书,在他看过姓名后,便记住了她的笔迹,从此再收到同一个笔迹的情书,也没有再拆开过,更没有在意过她那么多年碎碎念的心思和百转千回的少女情怀。
其实,从第一封情书没有得到回应开始,她就知道她已经被拒绝了。但人年轻的时候,总有些不甘心,才会牵牵扯扯断断续续地喜欢了那么多年。
李倩霖捧着信,哭着,又笑了起来。
钟琋方才的酸涩已经彻底消去,此时只是担忧地看着好朋友。
“没事的没事的,你干嘛这种表情看我?我不早都告诉你我已经放弃他了吗?我只是感慨一下自己的青春时光就这样结束了而已,”李倩霖吸吸鼻子,努力显得不在意,“其实他挺好的,对吧?否则我写的那么多情书,他要是到处乱扔到处宣扬,我这脸还要不要的?”
想想也是。换作某些普通又自信的男生,如果收到了女孩子的情书,只怕就成了他们宣称自我魅力的证据了。
可徐忆泽不一样。他很好,他真的很好。钟琋心里描绘着他的模样。
“好了,我要奋斗A大去了,”李倩霖抱起箱子,终于像往常一样爽朗地笑了起来,“但是后天的宴会还是如期举行,徐忆泽就算了,但你要记得来哦。”
作者有话说:
李倩霖:我就随意哭哭,大家不用在意
第13章
钟琋准备给李倩霖挑选一个礼物。
钟父派人送她去了商场,选好礼物后,在回程的路上,又经过了上次遇到徐忆泽的那个小巷口。
鬼使神差下,钟琋招呼司机停车。
司机刘伯是退伍军人,是从钟父创业起就一起奋斗的了,看着钟琋长大,像是对自家孩子一样。
他此时有些担心地说道:“琋琋,这里是城中村,不太安全,你一个人还是别去了。”
“没事的,刘伯,我一个同学住在这里,我去看看。”
刘伯不放心地“嗯”了声,又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钟琋拒绝不了刘伯的好意。
刘伯将车停在附近公共停车区。
这个巷子里比钟琋想象的还要破烂肮脏,道路坑坑洼洼,污水就随意地流淌着,“嗡嗡嗡嗡”飞着苍蝇的垃圾堆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光着屁股,就这样直接地坐在屋墙下,吃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耳边不时地传来男人女人的脏话声。
徐忆泽……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吗?
钟琋一阵心惊。
刘伯也有些不适,“琋琋,你的同学……真的是住在这里吗?”
钟琋还没回答,突然一阵骂声从前方一个屋里传来,随即伴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十多本书从那敞开的大门里被扔了出来。
雪白的书本落在狭窄的街道中,沾上了脏水。
随后,一个少年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被人推了出来,踉跄地险些跌倒。
他没顾得上屋里那个中年男人冲出来的拳打脚踢,只忙着俯下身去捡书本。
少年的身子孱弱得像在风中飘零的落叶,被人狠狠地踩入泥泞中。他怀里紧抱着那几本书,任凭着男人不断地踹在他身上。
“啊……”钟琋喉咙如同被掐紧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伯天生正义感爆棚,见此状,一步朝前,一把抓住了男人举起的拳头。
男人愣了一下,破口大骂起来,举了另一只手,准备打刘伯。
但他哪里是刘伯的对手,被刘伯反手一拧,手就被钳在了背后。男人疼得呼天抢地,赶快求饶。
钟琋趁机赶快扶起徐忆泽。
徐忆泽额前的刘海垂着,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嘴唇紧紧抿住,显得苍白。嘴边挂着淡淡的一抹鲜红格外刺目。
刘伯警告了那中年男人几句,才松开了手。
“刘伯,这就是我同学……”钟琋眼眶红了起来,“刘伯,你帮我送他去一下医院吧。”
……
徐忆泽抱着书,站在车门前,满是犹豫。
他的身上太脏了,甚至有些污秽的臭,他不敢上车,生怕弄脏了这辆他全家家当都买不起的车。
钟琋拉了拉他的袖口,不介意他污泥的衣。
他低下头,看见女孩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初升的日光,眼角还有些红,用一种恳求的表情望着他。
“上车吧小伙子,没事的,”刘伯也开口了,“大不了去洗个车就可以了。”
医院里,医生检查后发现徐忆泽背部有一些软组织挫伤,正是被人暴力重击后导致的,此外还有一些陈年旧伤。
钟琋眼圈红红地站在一旁。
“另外,小伙子在上高中是吧,太瘦了怎么行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医生说,“营养不良的问题有点严重,得好好补一下。”
钟琋只知道徐忆泽很瘦,以为大多数高中男生都是这样的,却没想到他居然瘦削到营养不良的程度了。
刘伯继续陪着徐忆泽做检查。钟琋出门去找公用电话。
在等待检查报告的时候,徐忆泽小心地问刘伯:“钟琋她……怎么会来我家?”
“本来她是给同学挑礼物的,正好路过你家那里,她说要去看看。”刘伯说,“我不太放心,就跟着一起去。”
刘伯庆幸自己跟着去了,否则当时那场景,钟琋肯定处理不了,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见的后果,忍不住一阵后怕。
在公用电话亭,钟琋先给李倩霖打了电话,表示晚上的聚会她没法参加了,礼物之后再补上。随后又给钟母打了电话,说了徐忆泽的情况。
从医院出来,刘伯将钟琋和徐忆泽一起送到了钟琋在一中旁的那个房子。
钟母和家政阿姨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阿姨正在做饭,钟母则从行李箱里拿出钟父的几件旧衣服,递给徐忆泽。
“先去洗个澡吧小伙子,”钟母说,“暑假琋琋要回家住,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这里,客卧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的,给我们打电话。”她递给徐忆泽一张写了家里电话和地址的纸条。
徐忆泽接过纸条,鼻息感到一阵酸痛。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了。不论是身上脏了还是腹中饿了,他都会强忍着而不说。
他很快洗了个热水澡,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了。
钟琋很自然地招呼他坐在她身边。
他小心地看着钟琋和钟母已经开始动筷了,才慢慢去拿筷子,还没碰到他面前那盘香菇青菜,钟琋就把一只鸡腿放到他的碗中。
“多吃肉,别吃蔬菜。”钟琋说。
钟母笑:“琋琋,小徐现在什么都要吃点,营养才能均衡。”
徐忆泽筷子夹住那只鸡腿,半天都不忍心咬下。
他偏头去瞥钟琋。女孩子眼睛弯成了月牙,腮帮子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的,脸庞透出健康的红润。
他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一下。
忽然间他发现,这个世上,除了考第一,还有其他值得追求的事情。
甚至,比考试得第一名,还要令他心中悸动。
……
钟琋的这个房子是三室一厅的,除了主卧外,还有两间次卧,其中一间改做了书房,是她平时看书学习的地方。
次卧里,徐忆泽夜里辗转未眠,便起身后去了书房。
钟琋回家时带走了一些课本和习题册,足够三四个人同时使用的书桌上显出一种突兀的空荡。
徐忆泽把他的书拿出来,用打湿的抹布,慢慢擦那些书上的污迹。只是一些污迹已经干透了,无法擦净,书页被擦破了也擦不干净那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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