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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她望着“第二名”后自己的名字，心有些飘飘然。
就算下两场比赛她都拿不到名次，她的成绩也已经比去年要好。
她兴奋地朝场边奔去，率先和施梦抱了个满怀。
臂膀忽而一凉，常洛灵扭头望去，唐宥握着矿泉水轻敲了下她手臂：“可以啊你，看不出来呢。”
这么多人在，她不好意思和唐宥摆脸色，犹豫着正要收下时，伸出的手忽而先一步被塞进了什么。
“恭喜。”谢宜铭递着矿泉水道。
这瓶矿泉水很眼熟。
那天的图书馆，一切开始的地方，犹豫不决的她，最终就是买了这个牌子的矿泉水送给他。
那时她不会想到，兜兜转转，换作谢宜铭将这瓶水递给她。
“谢谢。”常洛灵微笑着接过，竟感到一丝腼腆。
这种腼腆不仅让她心乱跳，手也使不上劲，往日都是帮别人拧瓶盖的她，此刻竟然手软到怎么也拧不开盖。
“我帮你。”谢宜铭见状，将水又接回手里。
两人好像就不允许她的手有丝毫空闲，谢宜铭刚接过水，唐宥又把他那瓶塞来，还是拧开盖子的，鲁莽得洒了她一臂水。
渴得不行的常洛灵来不及挑，昂头喝下半瓶，一句“谢谢”刚出口，面前又被递来一瓶水。
顺着向上，是谢宜铭一张严肃到认真的脸。
与之相反的，倒是唐宥笑得一脸恣意。
“谢谢。”常洛灵想想，还是接过他的水。
但此刻她已经不渴了，只能将两瓶水递向两个方向，“那个，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把盖子再盖上？”
空气沉默了几秒。
“噗嗤。”身旁的施梦率先笑出了声。
“怎么了？”常洛灵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施梦没应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
手里忽然有一处施来外力，扭头一看，是唐宥帮她把瓶盖拧上了。
而另一只手里——
谢宜铭面无表情地抽走了那瓶水。
常洛灵等了半天，看他将瓶盖拧好后，却没有再给她的意思。
她干脆问出了口：“你不给我了吗？”
“你不是有一瓶水了吗？”谢宜铭反问道。
常洛灵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水，随意塞给了施梦，又向他伸出手：“不行，我要你这瓶。”
“喂——”唐宥不悦地出了声。
常洛灵没搭理他，就这么把手心摊在谢宜铭面前，目光灼灼。
谢宜铭顿了少顷，垂眼将水放上她手心，还细致地将她五指合上。
手心是冰凉的矿泉水，手背是他度来的热意，一冷一热，教她无所适从。
就像她也分不清，谢宜铭这个人，心里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常洛灵无暇去思考，抱着矿泉水便跑去领奖牌。
在她的背后，有一簇目光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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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常洛灵第一时间赶到了操场。
上午没有她的比赛，但是有谢宜铭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何境的跳远比赛。
这点常洛灵事先并不知情，她挽着舒棠的胳膊在操场闲逛时，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跳远比赛场地，看到了一旁备战的何境。
“何境！”看到熟人，常洛灵习惯性地挥手唤道。
何境笑着也冲她一抬手，却在看见她身边的舒棠时，笑意僵在了脸上。
常洛灵扭头望去，舒棠比他要云淡风轻些，但眉眼间仍有些淡淡的不自然。
她不好意思地凑近舒棠耳畔：“要不，我们去看别的比赛吧。”
“你想看跳远吗？”舒棠客客气气地问道。
常洛灵从没想过何境还会跳远，确实有点兴趣，她斟酌着打量起舒棠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
“想看就看吧。”舒棠道，“没关系的。”
舒棠这么说了，常洛灵便当真留在了这里。
随着号码一个个接近，终于轮到何境站上了跑道。他轻巧地在原地跳了跳，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舒展。
晚会的热度未尽，场边给何境加油的姑娘不少。这点热闹常洛灵当然要凑，蹦跳着给何境高喊加油。
大抵是她声音太响亮，何境朝这处又看了一眼。但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少顷，末了长久地注视着她身旁那位。
常洛灵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紧，舒棠不由自主将她的臂膀抱紧了些。
前一位已经跳完，随着一声哨响，何境收回目光，站上了起跑线。
常洛灵紧张地注视着，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加油”。
不高不低的一句，但由于周围一瞬安静下来，便显得格外明显。
何境抬了抬靠近看众的左臂，似乎是在回应这声加油。
快速的起跑，利落的飞跃，何境像一只轻巧的斑羚，轻松越过了大半沙坑。
记分员在一旁的示分板上写下了数字，一眼看去，他是目前为止跳得最远的那个。
何境拍拍身上的沙，起身朝这边走来。
有不少姑娘恭喜他，他看起来应得有些敷衍，又拒绝两位姑娘递来的水，最终径直站在了她们面前。
“恭喜！没想到你跳远也这么厉害，太强啦！”常洛灵捧场地向他鼓鼓掌。
“彼此彼此，你跑步不也挺厉害？”何境同她互夸完后，静静地将目光移向舒棠。
“恭喜。”舒棠淡淡道。
何境抿了抿唇，似乎咽下去了很多话，最终只轻轻一笑：“谢谢。”
这道的氛围有些尴尬，夹在中间的常洛灵左右为难，可惜她暂时没有时间去缓和气氛——
“那个……谢宜铭的比赛快开始了。”她打破了沉默，弱弱道。
何境闻言笑出了声，摆摆手：“知道啦，快去吧。”
舒棠扭头看向她，还没说话，倒是她先开了口：“跳远比赛还没结束，你要继续看吗？”
话音刚落，她看见不远处的何境冲她感激地一挑眉。
常洛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发问，全然没有劝舒棠留下的意思。
偏偏不仅何境误会了，舒棠也误会了，无奈一笑道：“好吧。”
如果这会儿她反悔，邀请舒棠和她一起看跑步比赛，大抵何境灭了她的心都有。
常洛灵也只能将错就错，冲两人挨个摆摆手，转身奔向跑步比赛的场地。
待她赶到时，参赛选手已经各自列位。
谢宜铭少有地穿了身短袖短裤，身形修长却并不孱弱。往日被遮掩的肌肉线条尽数显露，竟透出几分侵略性。
只是一旦注视他，余光就难以忽略临道的那个大块头。
常洛灵根本不关心唐宥报了什么比赛，可谁曾想，两人就这么在800米的赛场上碰见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唐宥冲她吹了声口哨。
这声口哨倒也把谢宜铭的目光吸引来了，他扭头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
唐宥这个扫兴鬼怎么无处不在。
常洛灵懒得搭理他，高声对谢宜铭道：“加油！”
谢宜铭冲她点了点头，视野重新回到跑道。
面向跑道时，他的目光里罕见地带着狠意，看似与世无争的人，突然变得世俗起来。
直到一声枪响。
唐宥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到第一的位置，一路遥遥领跑。
大部队在逐渐朝内圈靠拢，谢宜铭处在中间的位置，不快不慢却稳定地跑着。
由于谢宜铭的存在，这场比赛的关注度可谓满分，声浪汹涌间，常洛灵双拳紧握，比自己上场比赛都要紧张得多。
一圈结束，首尾逐渐拉开了近四分之一圈的差距，唐宥的领先位置一直很稳定，浑身上下似乎每一处肌肉都在发力，风都要逊他分毫。
而谢宜铭同唐宥的差距也同样稳定，刚刚他处于大部队的中段，此刻众人逐渐落后后，他反倒来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常洛灵听不到呐喊，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开口想给谢宜铭加油，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无措地冲他挥手。
这么远的距离，他怕是看不到。
如果真有心灵感应的存在，可不可以帮帮诚心的她，把她的心声传递过去？
心灵感应是否存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谢宜铭忽然开始加速。
离终点只剩半圈，这最后的200米最为致命，电光石火间，就能产生天差地别的变化。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开始就全速的唐宥能一路保持下来已经很了不得，但终究没法再将优势扩大。
两人终于又来到了起点这一侧，利用弯道，谢宜铭生生又逼近了一两米，此刻，彼此仅有一臂之差。
助威声几乎要掀破天际，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偏偏就是那点距离。
凝滞了许久的喉头，此刻终于准许她放声大喊出来，常洛灵急到在原地直跳，高声呼喊着谢宜铭的名字。
他听到了吗，他听到了吧，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瞬掠向这处。
不过此刻，常洛灵不需要他看自己，她只希望他能加油，再加油——
下一秒，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距离终点不到二十米，两人已然是并肩较量，难分上下。
偏偏就在最后定胜负的这十米，唐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地，小腿擦过橡胶跑道，霎时鲜血淋漓。
“唐宥！”常洛灵不安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闻声扭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试图站起，将将抬腿，便疼到本能地发出一声痛呼，教人一阵揪心。
参赛选手一个个自他身边掠过，无论是冠军还是亚军都已与他无缘。他愤愤地一拳捶向跑道，叹出一口气来，眼里闪着的光泽不知是源自疼痛还是遗憾。
虽然常洛灵不太喜欢他，但见他这副模样，也难免心疼。
比赛已经结束，她走上跑道，俯身轻声道：“你还好吗？”
唐宥别过脸，似乎不想看她，横臂用力在眼上一抹。
“你已经很厉害了……”她知道，再多的安慰在此刻也于事无补，可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安抚他。
唐宥含混地“嗯”了一声，嗓音泛着哑意。
校医来得很及时，一行人逐渐将他围起。
常洛灵退出包围圈，直起身时，忽而看见了不远处的谢宜铭。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静得像尊雕塑，唯有额角的汗在流。可能是有汗水浸入了眼睫，双眼晶亮亮的，乍看竟有几分可怜。
就好像，刚刚夺冠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她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常洛灵赶忙咧出笑脸，三两步奔上前：“第一名！我就说你这么厉害，比赛一定能取得好名次。”
“谢谢。”谢宜铭敷衍地弯了弯唇角。
她直觉谢宜铭现在很不高兴，并且这种不高兴，大概率是因为她。
可刚刚唐宥伤到满腿的血，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要是为此道歉，好像显得欲盖弥彰。常洛灵的脑筋笨拙地转了转，最终只能昂头道：“我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吧，请问这位大冠军愿意赏脸吗？”
“好。”他的回答依然淡淡的。
只要没拒绝，那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常洛灵同他一道往场外走去，嘴里笨拙地找着话题：“腿长真好，感觉你迈一步能抵上我两步呢！”
“哦。”
“明年也继续参加吧，我觉得你可以卫冕欸！”
“好。”
……
谢宜铭句句有回应，但句句冷淡。
顽强如常洛灵终于也叹了口气，低头郁闷地望向地面——
“咦？”
地上有一滴看起来很新鲜的血，回头望去，血滴蜿蜒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从操场一路蔓延至此。
常洛灵难以置信地略略抬高眼眸，窥见又一滴血自谢宜铭指尖滚下。
“你的手怎么啦！”常洛灵紧张地绕到那侧，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臂，“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谢宜铭面露惊讶，像是也才发现，摇摇头：“不知道，不小心擦伤的吧。”
雪白的小臂此刻已被鲜血染红，血里掺着断枝，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丨操场边缘一溜的灌木丛擦伤的。
这汩汩涌出的血让她看着都疼，偏偏谢宜铭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姿态放松地站着，唯有手臂被她乖乖捧在手里。
常洛灵心疼到不行，不住地轻吸着鼻子，在视野被眼泪模糊的前一秒，她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伤口又多又密，层层叠叠，好几处被刮了不止一次，显然是蹭了一路。
谢宜铭不是什么铁人，之前被她咬了一口，都吃痛到叫出声。而眼下都血流一臂了，哪怕一开始是不小心蹭到，也不至于蹭出这么多伤口还没感觉。
除非——
他是故意的。
第36章
“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这个猜测刚刚冒头, 便让常洛灵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
又或者，是不是运动时飙升的肾上腺素尚未回退，让他确实忽视了这一路的疼痛？
在她心里, 默默选择了后者的猜测。
但无论是哪种，眼前的伤口看起来都很骇人。
常洛灵无措地捧着他的小臂,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真的不疼嘛？”
谢宜铭眨了眨眼：“……有点。”
“那我们赶紧去医务室吧。”常洛灵小心翼翼地放下他的手臂，推着他的背急匆匆往前走。
只是等他们赶到医务室时, 里面空无一人。今天正值运动会, 医生大概全部赶去了操场待命。
常洛灵尝试着拨打了电话, 回应她的却是一串忙音。
“我们先等一会儿吧。”常洛灵扶着他在病床上坐下。
“嗯。”
血还在不断往外滚，坐下没一会儿, 他身下的短裤都已濡红了一小片。常洛灵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将将盖上, 便听见谢宜铭倒吸一口凉气。
她扭头望去, 第一次看见了谢宜铭痛苦的表情，额角渗着密密的冷汗, 双唇泛白。憔悴得像张风干的书页, 一揉就碎。
“是不是好疼……”常洛灵简直不敢看他。
“疼。”他的声音轻了几分, 对于他来说, 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都没发现呀……”常洛灵不敢轻举妄动, 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谢宜铭开口全是气声，哑得出奇。
此时的他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双眼半睁, 呼吸凝重，连眼睫都在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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