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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很怕知道别人的秘密，知道了，往往就意味着别离，就像商青竹，替人造假书画，瞒了她二十年，最后一走了之。
顾寒屿把自己在西安的经历避重就轻说了一遍，找黑衣男威胁祁凤轩的事说得含糊不清，吕萦挨打的经过说得很详细，还有最后遇到张聪从他嘴里逼供的过程，也说得清楚，只是没交代张聪最后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山爷就在杭州？”商裳很会听重点。吕萦怎么挨打她不太关心，甚至是祁凤轩手里那幅画她也都没太在意，他威胁张聪的事她听得很仔细。
“对。”顾寒屿说，“我前后复盘了一下，推理出事情的整个逻辑线，山爷胁迫我二叔这样在博物馆工作的人从库房里把没有公开展出过的画偷出来交给张聪，张聪把画送到山爷手上，每年商青竹借着回乡祭祖的时间，把这些画截成两半、一半真一半假仿制出来，或者把画作原本的两层宣纸揭掉一层，重新着墨、装裱成两张画，完事以后，原来那幅画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库房里去，仿制出来那一幅送到祁凤轩的勤古斋寄存，山爷联络好的买家去勤古斋取画。”
商裳微微点头，“这些人还挺聪明的，字画造假古来有之，一些高手造的假必须得相当有经验的装裱师傅才能看得出来，张大千就是个造假高手，老是把假画卖给日本人。”
“所以我们这回等于挡了别人财路，山爷会怎么报复我们都不好说。我之前不来找你，是真的怕你有危险。”顾寒屿说出自己的忧虑。能逼得一个人自杀、一个人躲得无影无踪，足见山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两人对望，商裳若有所思。
有了开店的想法，各自分头行动，四个人里只有商裳有本地户口，顾寒屿跑建设部门、工商税务等行政部门办理手续时必须带着她，阮波则负责在后院辟出来一个小空间兴建店面。
店开起来以后，门可罗雀，但商裳并不在意，她甚至都不怎么去店里，反而是顾寒屿每天都在店里，有人过来买文房四宝或者装裱书画，他负责接待。
这天收工的时候，阮湘对顾寒屿说：“屿哥，明天我们能不能关一天店啊，我和阿哥想出去玩玩，我们到杭州这么久，只去过西湖一次，我还想再去一次。”
“你想去就去啊，不用问我，明天我一个人看店就行。”
阮湘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你和裳裳姐也一起去嘛，反正我们店里生意也就那么回事，关一天两天的也没多要紧。”
“你们以前在侗寨开茶叶铺也是这么想开就开、想关就关？”顾寒屿笑。
阮湘很认真点点头：“对啊，钟叔和竹姨都是在网上卖茶叶，我们的茶叶铺也就是旺季做做游客生意，淡季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刮风下雨我们经常关店，阿哥就去帮人家做木工、我绣花。”
顾寒屿又是一笑，怪不得生意不好，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在当地生活水平有限、他们对物质的要求也不高，一座出产特色云雾茶的茶山养一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屿哥，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去灵隐寺烧香，去孤山看那什么印社……裳裳姐说什么社来着，我忘记了。”阮湘眼睛里心心念念闪着光。
“西泠印社。”顾寒屿想了想，自己到杭州这么久都没怎么游玩过，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也不错，“我去和裳裳说一下。”
晚饭的时候，顾寒屿和商裳提起这事，商裳同意了，甚至她还提议可以多玩两天。
阮湘和阮波听说能出去玩都很高兴，小孩子一样兴奋了一晚上，说要穿上最好的衣服出门。
顾寒屿看着他俩一个找衣服照镜子搭配、一个大晚上刷运动鞋，心中不禁感慨，人还是越简单越快乐，像他和商裳这样心事太多的人，永远不可能因为一次出游就快乐成这样。
路过商裳房间，看到她的床上也堆了一堆衣服，显然是不知道穿哪件好，一件又一件对着镜子比量。他没有去打扰她，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他随手点开朋友圈，心不在焉地上下翻看着，脑子里始终在想，到杭州也有一段时间了，山爷的下落始终毫无头绪，挖出商青竹、张聪这条线用了三年，难道找出山爷还得再用三年？
不知为什么，他最近总有些烦躁，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他很怕自己会失去斗志，当初他为了追查这件事几乎放弃一切，不可能半途而废。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要照顾家里阳了的老人，还要每天上班，太累了。
第48章
这么漂亮的脸蛋，偏偏长了长嘴
出门去玩自然是高兴的, 顾寒屿把他们这次出行命名为漪园的第一次集体团建，阮波开车，阮湘坐在副驾驶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
顾寒屿和商裳坐后座, 商裳问顾寒屿离开西安后有没有和吕萦联系过, 她的伤是不是都恢复了。
“联系过一次, 她说她已经出院了，但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出去做生意, 她那些伤至少得养个半年。”
“那你给她打点钱吧，我看她应该很穷。”
“你这会子又大方了, 之前我找你借医药费你不肯。”顾寒屿笑着看商裳。商裳嗔怪地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失忆了？你开口要五万，我没双倍给你吗？”
难怪他入不敷出, 总是稀里糊涂算不清账, 能有结余才怪。
“嘿嘿，我就猜到你忽然这么大方是另有隐情，你其实就是想知道我和她还有没有联系。”顾寒屿作恍然大悟状。
“谁管你们联不联系。”商裳低声咕哝, 把脸转到另一边。
先去灵隐寺烧香, 又去西泠印社，漫步在山林间，令人心旷神怡。阮湘阮波对一切都很新奇, 时不时跑在前面，顾寒屿怕商裳体力不支, 陪着她慢悠悠走在后面。
沿着山路拾级而上, 顾寒屿时不时扶一下商裳, 商裳推开他, 说她自己能走。
“走了这么久, 你歇会吧。”顾寒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 叫商裳坐下，怕她嫌石头上凉，脱掉外套给她垫在下面。商裳把他衣服拿起来，披在自己肩上。
到了西泠印社以后，商裳沿着走廊观赏篆刻作品，顾寒屿则去帮阮湘拍照，阮湘为了这次出游不仅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戴着满头银饰，还化了一个美美的妆，走几步就想拍照，阮波替她拍烦了，她只好求顾寒屿帮她拍。
顾寒屿向来对她有求必应，帮她挑角度选光线，每一张选景也都选得很认真。
“顾寒屿――”
身后冷不丁有人叫顾寒屿的名字，顾寒屿听到声音先是心里一震，回头看去，表情微微有些凝住。阮湘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是两个女孩，下意识走上前靠近他。
还是头一回遇到屿哥的熟人，阮湘看到两个女孩中有一个苗条纤细的女孩长得特别漂亮、眼睛一直盯着顾寒屿看，表情很有几分激动，暗自观察顾寒屿的反应。
“是你们啊。”在此情形下，顾寒屿没法装作不认识，主动停下脚步去和她俩打招呼。
“你什么时候到杭州来的，怎么也不联系我们？”其中一个女孩问。
“来了没多久，没想到你们都在杭州。”顾寒屿有点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女孩却不放过他，“我们都是杭州人，当然会在杭州，你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当初你说失踪就失踪，一失踪就是三年，知不知道斐儿有多伤心，你他妈还算个男人吗？”
她显然也看到了顾寒屿身边站着的阮湘，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顾寒屿难堪。
然而，顾寒屿对此却无法反驳，沉默片刻才说：“陈珂，都过去的事了，就别再提了吧。你……你们最近好吗？”
他和陈珂说话，眼睛真正关注着的却是那个叫斐儿的女孩。阮湘在一旁冷眼旁观，感觉他和斐儿一定有着很特别的关系，他俩见面时的气场不太一样。
不远处，商裳也注意到这一幕，不落痕迹地靠近他们，想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他在自己面前可从未笨嘴拙舌过，说他点什么，他一向是半点不饶人，狗掀帘子全靠嘴，可到了这位面前，他好像脑子被门挤了，说话都结巴了。
“我们挺好的，这位是谁呀，也不介绍一下。”陈珂岔开话题，问起阮湘的身份。斐儿一定也很想知道。
女孩穿一身少数民族服饰，看起来不是苗族就是侗族，刺绣彩衣满头的银饰，陈珂分不清这些民族的区别，只觉得女孩虽然皮肤黑了点，但很有少女的妩媚感。顾寒屿之前一直在给她拍照，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阿湘是我朋友。”顾寒屿余光瞥了一眼，幸好商裳离得远。低头正好和阮湘目光对上，面对她疑惑不解的眼神，尴尬不已。
秦斐儿一直没说话，听到顾寒屿承认阮湘是他朋友，表情比之前更不好了，上前对顾寒屿说：“你的号码变了吧，给我你现在的号码。”
顾寒屿有点为难，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拒绝，拒绝反而显得他矫情，女孩子都主动索要联系方式了，他还不肯给，不说是欲擒故纵，也有放不下往事的嫌疑。
硬着头皮把自己手机号报给秦斐儿，顾寒屿不敢去看身后那三个人的脸。阮湘嘟嘟着嘴，偷偷去看商裳的表情，却见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这样冷笑，可比生气还要可怕。
等陈珂和秦斐儿走了，顾寒屿才算松了口气。
“等了你三年啊，真是个痴情女子。”商裳冷冷地看着顾寒屿。
“你笑什么？”顾寒屿看向她。商裳并未就此收敛眉眼间的笑意，反而说：“想笑就笑，你管得着？”
空气里顿时满是火药味，阮湘本想劝和劝和，但看到顾寒屿那种凌厉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吓得咽回肚子里。
“她不是你能取笑的人。”顾寒屿撂下这句话，阔步从他们三个人身边经过，很快把他们甩在身后。
商裳委屈地咬着下唇，咬得唇皮都发白了。顾寒屿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
阮湘和阮波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
还是阮湘机灵，快步跑了几级台阶追上顾寒屿，叫他：“屿哥屿哥，你走慢点啊，我们跟不上啦。”顾寒屿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商裳走得很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体力不支，她整张脸都笼罩着一层严霜。
玩了一天，傍晚的时候顾寒屿接到陈珂电话，对方约他第二天晚上吃饭，说他们有好几个共同认识的朋友都在杭州。
顾寒屿一听就推辞，“不用了吧，我这边还有事。”说是朋友聚会，但是他明白，是秦斐儿想见他。
“一顿饭都没时间？你太没意思了吧，大忙人啊，我们这些朋友都配不上跟你吃饭了是不是，还是你心里有鬼不敢见我们？”陈珂也是个直脾气，说起话来句句带刺。
“好好好，我去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把你那个小女朋友也带上啊，大家都想见见。”
陈珂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了，让顾寒屿想说个不字都来不及。本想再打过去，想想也就算了，带就带，带去了正好也让秦斐儿死心。
他也没想到，三年过去秦斐儿见到自己时还是那副幽怨的表情。
晚上，商裳说有点累了，没有出来吃晚饭，顾寒屿本想趁着吃饭的机会和她说一下秦斐儿的事，她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他只好去敲她的门。
“什么事？”商裳清冷的声音一如她清冷的面容，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明晚那一关迫在眉睫，顾寒屿也不打算兜圈子。
“我为什么要帮你？”商裳想起他下午的态度，以牙还牙。
顾寒屿早也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跟她计较，笑谑：“还能不能友好相处了，说好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的呢？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还你。”
你欠我的可不止人情，用不着我的时候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商裳扫了顾寒屿一眼，“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姓商你姓顾，你只是这个家的房客……帮什么忙？”声音清冷依旧，但多了几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明天晚上我那些朋友请吃饭，我……你能不能装一下我女朋友？”
想这件事的时候很坦然，说的时候却还是有点尴尬，顾寒屿有点不敢去看商裳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这件事有着符合逻辑的理由。
商裳微怔，缓缓歪过头去，也把视线移开了，“她们不是把阿湘当你女朋友了。”
顾寒屿语塞，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他无法解释。
“明白了，你是想让她对你彻底死心，看不出来你对自己挺自信的啊，觉得人家会对你余情未了死缠烂打。”
这么一想，商裳的唇边多了一分讥诮。
顾寒屿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心情好了不少，“随便你怎么想，你要是愿意，明晚跟我一起去，不需要你说话，你跟着去吃饭就行。”
求人帮忙还这个态度，商裳冷冷瞅了顾寒屿一眼，眉眼清冽、笑容淡淡，和他相识也有些日子，极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大概、或许是因为见到前女友，念兹在兹，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站着别动！”她忽然说。
顾寒屿刚转身要走，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站定，望着她，听到她又说，头转一下，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照着做了。
“身子也转一下，不要对着光。”商裳站起来，像是头一回见到他，抱臂打量他一番。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顾寒屿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商裳见他一脸莫名中还透着点不自觉的紧张，闲闲扯着嘴角笑，“左看右看，都是一副落拓样子，你觉得你现在这副尊容配有我这样的女朋友吗？”
我去，这么漂亮的脸蛋，偏偏长了长嘴，顾寒屿看着她一脸得意的表情，又是好气又好笑，还说别人自信，你不也挺自恋的。
“我的样子怎么了？”
“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灰头土脸胡子拉碴，也好意思瞧不上阿湘当你女朋友。”
她总是一肚子歪理，顾寒屿思之再三还是忍了，决定好好把自己收拾收拾，最近这两个多月发生了太多事，他经常陷入焦虑，哪还有心思注意个人形象，可既然决定了要在朋友面前演一场戏，就不能还是现在这副形象。
第49章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次日傍晚, 商裳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顾寒屿出去理了个发，回来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还没出来, 怕时间赶不上，不得不第二次去敲她的门。
“快七点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急什么，还没好。”
又等了半小时, 才听到开门的声音，顾寒屿下意识站起来，看到商裳从房间里出来, 一身缀着水晶的黑裙、明艳妖娆的红唇, 盛妆之下，恰似一朵午夜绽放的黑牡丹，雍容高贵又不失典雅。
发型和发饰都恰到好处, 顾寒屿欣赏地看着她。
“裳裳姐, 你要出门啊？”阮湘已经准备好晚饭，看到商裳大为惊讶，商裳很少打扮得这么美艳, 乍看之下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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