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诚恳,其他几个人也没法再说什么。商裳冷冷道:“你放心,生死有命谋事在天,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们也不会赖上你的,找不到竹姨,我们在侗寨也不一定就能安全。”
“是这样。”钟叔在一旁补充,“阮波虽然不顶聪明,打架摔跤身手还行,又老实听话,遇到危险你也能多个帮手,还有阮湘,别看她才十九岁,心眼机灵着呢,洗衣服做饭管钱算账什么事都行。”
“我没有那么多钱要管。”顾寒屿笑。
钟叔也微微一笑,“你这几年下来花在路上的钱一定不少,打探消息也需要钱,我们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茶山一年的收入足够负担你们所有开销,找人还可以额外支付佣金。”
这老头到底是个掌柜,谈生意头头是道,理由还都挺充分,自己简直要没法反驳他。顾寒屿喝一口闷酒,若有所思。
阮波端着饭碗,看了钟叔一眼,又看了裳裳姐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是裳裳姐要出远门了吗?去找竹姨?”
“对,还要带着你和阿湘。”钟叔给商裳使了个眼色。商裳会意,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对顾寒屿说:“这里是十万,做为路费和各种开销,找到竹姨以后另外再给你二十万。”
不是,我同意帮你了吗?你就拿钱砸我,跟老子没见过钱似的。顾寒屿看着那张卡,哭笑不得。
阮湘看出点意思,发挥她的特长,对着顾寒屿苦求:“屿哥,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三个都没有妈妈,竹姨就像我们的妈妈一样,她失踪以后我们天天都盼着她能早点回来,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她还没一点消息,要是她在外面出事,我们就没有妈妈了。”
哥都叫上了,顾寒屿更加骑虎难下,阮湘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更是令他心中一阵酸楚,不得不说,这种软磨比硬泡更让他招架不住,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戳中他心里的软肋。
言语刺激再加上酒精作用,顾寒屿到最后已经没法再提出拒绝,冷眼看着商裳,她就像个没事人,始终端坐在那里,目无下尘藐视众生,不动不摇坐如钟。
“给阮湘管钱吧,我也能少费点脑子。”顾寒屿痛快地喝下最后一杯酒,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是个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
旅途孤寂,多几个伴儿也不错,起码能有人帮他洗衣服做饭了。
看那几人欢喜的样子,顾寒屿眯缝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又定格在商裳身上,这位始作俑者美若冰雪的脸上终于不再只有严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
离开商家吊脚楼的时候,顾寒屿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远方幽暗的群山,心里叹息,自己一个心软,终究还是把千斤重担扛在了肩头,前路是明是暗、是福是祸,都是个巨大的未知数。
第二天早上,顾寒屿在旅馆前台退房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辆驴车,商家那几个人都坐在车上,钟叔赶车、商裳和阮湘坐在车斗里,阮波则站在一旁。
看到顾寒屿拖着行李箱出来,阮波跑上前麻利地把他的行李箱装在车斗里,顾寒屿坐到车上,见阮波也不上车,只是跟在车后,好奇地问:“你怎么不上来坐?”
“我两百多斤,车拉不动了。”阮波腼腆地笑。
也是,顾寒屿打量着他,这小子壮得像小牛犊,打架时不用动手,光是身高体重的优势就能把对手压死。
山路颠簸,阮波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护在车旁,生怕商裳和他妹妹有什么闪失。顾寒屿看着他笑,又看了看车里那两个大箱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商裳的,她就是那种出趟远门能把全部家当带在身边的类型。要是她少带一个箱子,阮波就能坐车上了,而不是现在这样跟着车跑。
山里长大的孩子腿脚到底不一样,之前顾寒屿自己提着行李箱步行来侗寨的时候,要不是蹭农民的牛车,只怕走到天黑才能走到,阮波跟着驴车跑了好几里山路,腿不酸气不喘,像是永远都不会累。
沿途的风景早已看过几遍,顾寒屿发现不对,忙说:“唉,你们这是要直奔县城去啊?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我的车就停在山腰上,我准备开车去重庆。”
“啥,屿哥你也不早说,我昨晚在网上订好了飞重庆的机票,我们黎平县城有机场的。”阮湘差点跳起来,定他们四个人机票花了好几千块钱,退机票不仅费事还要折损机票钱。
原来昨晚她找他要身份证号是这个原因,顾寒屿摊手,“我以为你们知道我有车,不然我怎么到侗寨来的,走来吗?”
“把机票退了吧。”商裳吩咐阮湘,语气淡淡的。阮湘只得嗯了一声,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要坐飞机,昨天兴奋了一晚上,哪知道还没看到飞机什么样就退票,真扫兴。
按着顾寒屿说的路线,钟叔赶车改道去山腰的停车场,顾寒屿看阮波穿一身运动衣裤,脚上也是运动鞋,脖子上却还戴着他常戴的银项圈,笑问:“你穿这身衣服精神多了,就是项圈有点不搭。”
“项圈是小时候家里给我戴的,奶奶说能辟邪保佑我平安,一辈子都不能摘。”阮波任何时候都很实诚。
“小时候戴戴也就罢了,一辈子太长,保佑也没法保一辈子。”顾寒屿看看路,已经能看到停车场,自言自语:“这驴车脚程还不慢呢,载重也很可以。”
“这不是驴车,是骡子大车,驴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拉这么多人和行李。”阮湘笑着告诉顾寒屿。到底是城里来的,骡子和驴都分不清。
顾寒屿讪笑,端详着车前这头默默拉车的大骡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它跟自己有点像,莫名其妙就背负了一大堆重担。
到了停车场,顾寒屿先一步从骡车上跳下来,过去把自己的越野车开过来。商裳依然淡定,阮波阮湘看到他的车同时惊叹,好酷的车。
顾寒屿这辆三菱帕杰罗在越野车里贵是没有多贵,但改装就花了好几万,看起来别具一格。下车帮阮波一起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顾寒屿随手递给他一瓶水,问他会不会开车。
“会开,我在镇上学过,以前裳裳姐去贵阳上大学,都是我在镇上租车送她过去。”阮波拧开矿泉水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顾寒屿下意识看了商裳一眼,原来不是小学毕业,商家是那么有文化内涵的言情书网,不读书确实对不起她的身份。
商裳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眼神,和钟叔商量茶叶铺的事情。
钟叔说:“店里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乱子,茶山那边反正也过了采摘季节,有何大他们看着就行。你们几个路上小心,有事电话联系。”
商裳点了点头。
告别钟叔,四个人坐到车里,顾寒屿扭头对阮湘说,“后备箱很宽敞,座位放低以后,你和商裳困的话可以睡一会。”
“我们不困,这样坐着就行。”阮湘已经从不能坐飞机的遗憾中恢复过来,为即将开始的旅程兴奋。
她一年到头也难得走出大山,这回不仅能走出去,还能去一个她从来没去过的大城市,她哪里舍得睡觉,决定这一路都要好好看风景。
第9章
男人两样技能不容置疑,一是车技,二是另一种车技
车开起来,山里的路不是很好开,一路都很颠簸。
“你呢?”顾寒屿把视线移向后视镜里的商裳,“会不会晕车,晕的话我们去县里的药店买点晕车药带着。”
“不用,我不怎么晕车。”商裳闭着眼睛打盹。一大早又是骡车又是汽车她有点发困。
“我准备先开到镇远县,中午在那里吃饭,然后开个钟点房午睡,你们几个昨晚应该都没睡好,今早又赶路,休息好了我们下午再出发也不迟。”
顾寒屿想得很周到,商裳身体不好、阮波阮湘出行兴奋肯定也不希望路程太赶,适当放慢行程,上路的时候才能精神饱满。
阮湘一听说要去镇远,顿时来了兴致,对商裳说:“裳裳姐,镇远古镇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风景很美,中午我不睡觉了,你和屿哥睡,我和我阿哥出去玩玩行不行?”
什么叫你和屿哥睡,商裳皱眉拍了一下阮湘的手,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去吧,就是别玩太久。”
顾寒屿见阮湘阮波一脸兴奋,说:“给你们三个小时时间去玩,下午三点半准时出发,晚上我们到遵义住一晚,明天上午早点走,中午就能到重庆,这样我们开过去不累,你们也都能休息好。”
三个人对他的安排都没有异议,车开到镇远县以后,顾寒屿本想找个便宜一点的钟点房。商裳却不答应,嫌钟点房卫生条件差,她要住好一点的地方,最好是四星级酒店。
行,反正你有钱,你说了算。顾寒屿让阮湘上网搜酒店,订两个标间。阮湘选了一个价位合适的,打开导航方便顾寒屿开过去。
有人帮忙就是不一样,阮波阮湘几乎包揽了一切活,阮湘办入住、阮波搬行李,顾寒屿停好了车,只需要和商裳一样,往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一坐,自有他俩去跑腿。
“你在贵阳念的大学?学什么专业?” 顾寒屿找商裳说话。
“历史。”商裳有点头昏,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顾寒屿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说:“晕车了吧,你还说你不晕,盘山公路开这么久我都晕,何况是你,一会吃点东西去房间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想吃。”
“不吃不行,饿着肚子下午坐车会更晕。”
“那我睡醒了再吃。”
“也行。”
把商裳送进房间安顿好了,顾寒屿带阮波阮湘出去吃饭。没有商裳那个冰山在场,他们三个人气氛和谐随意,阮湘什么都喜欢看,什么都想尝尝,顾寒屿也由得她,她想吃什么都买给她,吃到最后,三个人都撑得走不动路。
“一会你们去古镇玩,注意安全,尽量早点回来。”顾寒屿叮嘱两个侗族孩子。阮湘点点头,“屿哥,裳裳姐中午没吃饭,要不要带点东西给她吃?”
“还不知道她要睡到什么时候,带回去也糊成一团不好吃了,等她醒了,再带她出来吃也不迟。”
“屿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不了,我之前把这附近所有的侗寨都去了一遍,大同小异,今天就不跟你们去了。”
顾寒屿和他俩道别,独自返回酒店。估摸着商裳还在午睡,他回到自己房间,点开手机看了一会,眼皮子渐渐有些发沉,很快也就进入梦乡。
他是被一阵风声雨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看,外面又下雨了,风刮得窗帘飘飞,忙过去把窗户关上,看看手机上时间显示,已经三点了,是时候带商裳去吃点饭,等那俩侗族孩子一回来,他们就能准时出发。
敲隔壁房门,商裳很快来开门。顾寒屿见她脸色好了不少,问她:“睡好了吗?想吃什么,我点给你。”
“我不喜欢吃外卖。”
“那我带你出去吃,你穿上外套。”
“外面下雨了。”
顾寒屿咂了咂嘴,“那你的意思是,下雨你不想出去,但是又想吃饭,所以想让我出去给你买回来?”
嗯。商裳居然真点了一下头。
顾寒屿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你家的小厮吗,管开车还得管跑腿买饭?凭什么呀,凭你长得好看?”
“不好看吗?”商裳瞥着顾寒屿。
顾寒屿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没有哪个女人是美而不自知的,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所以心安理得使唤别人。
“好好,我去给你买饭。”顾寒屿想,要不是怕耽误下午的行程,我才不去跑这一趟,并不是你恃美行凶就能拿捏得住我。
下楼去车里拿了一把伞,顾寒屿在县城里转了大半圈,看到一个卖糯米饭的小店铺,过去买了一碗,黄阿婆说商裳吃不惯卷粉,说明她口味清淡,糯米饭她应该能吃得下。
如他所料,商裳对他买的糯米饭没有提出异议,饭里切得薄薄的肉片她也吃了不少,他想起来昨天晚上那顿饭,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此时吃这么多,可见是真饿了。
这大小姐只要有人服侍到位,倒也不是太难伺候,顾寒屿看了她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猜到是阮波阮湘回来了,忙过去开门。
俩孩子玩得很开心,身上都淋湿了也不在意,顾寒屿让他们先去换衣服,免得穿着湿衣服着凉。
商裳吃好了饭,优雅地拿纸巾擦了擦嘴,对顾寒屿说:“以后别买这种糯米饭了,难吃死了,肉又硬又老,做饭的米也不新鲜。”
顾寒屿冷笑两声,自己都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谁说她不挑剔来着?谁说她好伺候?她明明相当不识好歹,公主病晚期。
“难吃你别吃啊,去买你想吃的。”顾寒屿一点也不会让着她。
“我只是提醒你,这种糯米饭不好吃,以后别买,我不想浪费才吃了的。”商裳想,难道不好吃还不能说。
“公主,吃了就别哔哔。”顾寒屿把桌上的饭盒收拾好,丢进垃圾桶。
阮湘换好了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听到他这句话,无比钦佩地看着他,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敢怼裳裳姐,以前裳裳姐在家的时候,全家都当她是小公主,人人都让着她。顾寒屿怼她,而她竟然没回怼。
下午的行程不算顺利,山路本就难开,又下雨,顾寒屿开了一个多小时以后,阮波主动提出剩下的路由他来开。
“你找到路吗?”顾寒屿不放心。
“有导航就行。”阮波说,“屿哥你放心,山路我以前经常开。”
顾寒屿这才安心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风雨不停,好在春天的雨都不是很大,只要车速不是太快,坐在车里还算安稳。
到遵义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阮湘按商裳的要求早早订好了房间,依然是四星级酒店,不是两人床标间,而是四个人一人一间。
顾寒屿把身份证交给阮湘,忍不住说:“一人一间太奢侈了吧,我和阮波住一个标间就行。”
“可是,裳裳姐说――”
阮湘刚想说话,被商裳打断,“随他吧,就让他和阮波住双人标间,能省就省。”
一下午,她一句话没说,顾寒屿猜到她是为糯米饭的事生自己的气,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有点不敢相信。
回房间整装收拾,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出去觅食。顾寒屿和阮波下楼早,在一楼大厅里却只等到了阮湘。
“裳裳姐说她不想吃晚饭,让我们自己去吃。”
“随她,爱吃不吃。”
顾寒屿可没心情惯着那位大小姐,带阮波阮湘去吃饭。三人去吃烤鱼,等菜的时候,顾寒屿忽然想起来,阮湘还没把身份证还给他。
“裳裳姐说,身份证放我这里统一保管比较方便,反正我订酒店办入住都要用身份证,来回找你要太麻烦。”阮湘眨巴着眼睛笑。
顾寒屿看着这丫头伶俐的表情,就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琢磨了两秒钟说:“她是不是还说,让你扣着我身份证不给我,怕我是坏人,或者怕我说话不算话,丢下你们开车跑了?”
嘻嘻,阮湘笑着摇头,“裳裳姐没这么说,她就说身份证统一保管更方便。”实际上呢,她就是这么说的,屿哥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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