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音听了正了正脸色,“于大人,你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丞,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怎可说出如此戏言?”
“若是没有当年的小七,便没有今日的于瑾年,我是为了郡主才来到京都……”
“于大人!”沈柒音言语中带上厉色,“本郡主希望今后不要再从于大人口中听到此言,先不说本郡主是否对于大人有所帮助,我且问你,若是我当年没有去淮州,于大人真的不会走上仕途一路?”
于瑾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沈柒音见他双眼含泪,叹了口气又说:“小年,人总是为自己而活的。在我看来,当年书不离手的小年不用任何人的帮助,也会靠自己的力量踏上京都,更何况我并没有觉得当年对你有何实质性的帮助。”
于瑾年一双乌漆的双眸落在沈柒音的脸上,袖中的手被捏到泛白。
可是他就是因为小七才决定来的京都的啊,是小七将自己从黑暗中拉了出去,不然自己可能就像秋天的枯叶,落在某一角落烂掉都无人知晓,若是这都不算帮助那什么才算呢?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将自己内心的话讲与她听,抬起手擦掉眼中的泪,“我知晓了。”
他早已做好了等沈柒音一辈子的准备,他现在羽翼单薄不能抛下一切和她一起走,那便在京都等她,等多久他都愿意。
见于瑾年能近沈柒音的身与她告别,苏衍心中又涌起闷闷地痛,就像于瑾年那日所说,自己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可怜人。
苏衍立在风中,用失魂落魄来形容都不能道明他身上的无尽的落寞,双眼看着沈柒音的方向却模糊一片没有焦距,以至于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大声问话他都没有反应。
闻讯赶来的苏老夫人抓着苏衍的双臂摇动着,“子言,我问你话呢,郡主在何处?她要带着我的孙子去哪?”
见苏衍仿佛失魂了一般瞧着一处地方,苏老夫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沈柒音的车辇就在前方,遂丢下苏衍朝沈柒音的车架奔去。
第48章
沈柒音的车撵亲卫环绕, 闲杂人等根本近不了车身,更别说像苏老夫人此等进入王府高度防备名单之人了。
是以苏老夫人离车厢还有三丈之远的时候,便被亲卫的利剑拦住。
“请速速离开!否则莫怪刀剑无眼!”
苏老夫人被侍卫亮出的刀剑惊了一跳, 稍稍稳住心神说道:“你们不可拦我,我有重要的事要要同郡主说!”
亲卫不为所动,“再说一次, 刀剑无眼,老夫人再上前休怪我不客气!”
亲卫将沈柒音的车架围得犹如铁桶,苏老夫人见自己一步也上不了前,便对着沈柒音车撵的方向高声呼道:“郡主!臣妇请求郡主出轿一见!臣妇先前并不知晓郡主已经有了身孕, 所以才说下大逆之言,还请郡主赎罪!”
于瑾年积了满腹的话想要对沈柒音说,却硬生生地被打断,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 在见到苏老夫人之后脸色瞬间变黑, 这个苏老夫人怎的还对郡主阴魂不散?
“小年不必理睬, ”沈柒音知晓瑾年心中所想, 目光瞧也不瞧老夫人的方向, “此等无礼之人, 你越是与之对线便会越麻烦,根本不值得浪费心神。”
“郡主说的是。”于今年收回视线望向沈柒音, “郡主,无论你去往何处、何时回京, 都别忘了京都城中还有我……我这个朋友在等着郡主, 待他日郡主回京了, 带着小世子,咱们再去听书吃茶。”
沈柒音笑得柔和, “好。”
至此,他们二人算是道了别,沈柒音放下竹帘示意长信继续前行。
看着车轮滚动马蹄哒哒的长长队伍,苏老夫人拼命地想要越过亲卫,妄想靠近沈柒音的车厢,但却无济于事。
“郡主!都是臣妇的错!臣妇甘愿受罚,郡主万不要带着苏家的血脉离京啊!只要郡主愿意留下,臣妇昨日说的话便全不作数!郡主,臣妇求您了!”
可队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无人回应于她,只有扬起的尘土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沈柒音在金儿的搀扶下在车厢中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准备小憩,根本不打算理睬苏老夫人的声泪俱下。
事到如今苏老夫人还不明白,能脱离苏家、远离像她这般鄙陋之人,她沈柒音这辈子都要烧高香。是谁人给了她的自信,叫她认为自己怀了苏衍的孩子就非苏衍不可?昔日的桩桩件件如何能那么容易就一笔勾销?
看似哭嚎的可怜,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了她眼里所谓的苏家血脉,所以才会做此姿态。
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定然要姓沈的。
不是想要自己永远不要踏进苏家么?
成全她。
于瑾年有些可怜地看着苏老夫人,这样一个迂腐至极的人怎会是真心想要留沈柒音?若不是沈柒音肚子里孩子,恐怕今日不会在此见到这个目中无人的老夫人了。
甚至于,若不是苏衍多次扬言非沈柒音不娶,她可能连沈柒音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那么在乎,因为她觉得愿意给苏衍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差沈柒音一个。
但尽管如此,苏老夫人今日也算是丑态百出了。
城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商贩,有游民,也有出城寻乐子的王孙贵族,所有人皆侧目于跪地哭嚎的苏老夫人。
人们总是爱凑热闹的,见苏老夫人如此举动他们纷纷驻足于此,对着苏老夫人指指点点,都在讨论昨日她上演的那场大戏还历历在目,今日却跪求郡主留下。仔细听听,竟然是因为郡主有了身孕!
“这老夫人昨日以死威胁郡主,要郡主这辈子都不要和苏将军重修于好,今日又要以死相逼郡主留下,愿意郡主嫁与苏将军,真是可怜!”
另一人不太认同地反驳,“这如何能说是可怜?我看是可恨才对吧!郡主仁慈才没有惩治于她,若是我,早就寻些理由将她发配边疆了!竟还有脸在此哀嚎?”
“郡主不愧是睿亲王之女,不愧是手刃逃犯林修远的英雄,苏老夫人实际意义上没有违任何一条律法,便不会滥用职权去暗中坑害,此行为与苏老夫人一比立见高下,这才是皇家风范!”
众人纷纷唏嘘苏老夫人在这里声泪俱下的挽留,但郡主却连半分眼神都不曾给到她,昨日扬言要郡主与苏家一刀两断的言语,就像一个个巴掌一样,落在了苏老夫人的脸上。真真是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演示得淋漓尽致。
“兄台说得没错,还好苏大将军继承了苏老将军襟怀坦荡的秉性。哎你们说,苏将军呆立在那里做什么?”
“郡主都带着他的孩子远走他乡了,将军除了伤春悲秋还能干嘛?”
“此言有理。”
车马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苏老夫人见沈柒音一行人渐行渐远再也追不上,便回过头来质问苏衍。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她有孕一事?我说她为何躲在王府大半月不曾出门,定然是遭遇林修远的绑架懂了胎气是不是?”
苏衍眼珠转了转,将视线落在自己娘亲的脸上,“这和母亲有何关系?母亲作为臣妇有何资格过问郡主的事?母亲须得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莫要因为无知而触了皇家逆鳞,到时候谁也保不住您。”
“董卓。”
一直远远跟在苏身后的董卓闻声前来,“属下在!”
“送老夫人回府,老夫人近日精神有恙,不宜出门,为了老夫人的安全,没有我的许可不可踏出后院半步。”
“是!”
苏老夫人闻言愣怔在原处,“子言,你要软禁娘亲?”
“孩儿并非是想软禁您,只不过觉得母亲需要点时间静静心思,清醒清醒。”
说完不再管快要崩溃的苏老夫人,上了马鞍扬鞭而去。
今日睿亲王向庆帝告了假未曾上朝,正在沈柒音的屋里看着女儿生活过的一些痕迹,嘴上不说,但眼底是浓浓的不舍。
虽说沈柒音出阁之后也甚少回来,但无论如何都是在京城之中,手一伸便能够到,临榆城虽说不上远,可确实是要耗上几天的路程。腹中还带着小小的生命,如此大费周章地去临榆,还不是因为京都城中风雨满城乌烟瘴气?说到底是他这个做父王的没有保护好她。
“王爷,苏衍将军求见。”
睿亲王微皱眉头,“有无说是因为何事?”
管家摇头,“将军并未说。”
此时的睿亲王并不是太想见到苏衍,但确实有一些旧事要与他谈,思虑片刻便命管家将苏衍请进正厅。
苏衍随着管家来到正厅,单膝跪地想睿亲王抱拳见礼,“臣参见王爷。”
睿亲王一双鹰目盯着屈膝在地的苏衍,“苏将军从来不是本王心中的乘龙快婿,将军心中应该早就知晓吧?”
“…… 臣知晓。”
“可本王依然将阿音许配给你了,你可知晓为何?”
苏衍没有说话。
“因为本王不忍见阿音因为嫁不了你而日渐消瘦,可本王没想到阿音身上所有的不幸与痛楚都是你带给他的!她是本王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宝贝,可你却辜负了她的一腔真心!若是知晓今日的她回变得如此不幸,当年本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与你的亲事!”
“是我对不起她……”
“你当然对不起她!”睿亲王厉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晓你为何冷落与她?不就是因为当年因为陛下下旨定下你与她的婚期,而导致你错过前往沙场为父报仇的机会吗?可你知不知道,当年阿音她根本不知晓那时骚扰边关的敌国将领,便是杀死苏老将军的人?”
苏衍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睿亲王,“阿音她……并不知晓?”
第49章
苏衍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
他抬眼瞧着苏府的牌楼, 心中又忆起成婚第二日自己便跑去军营呆了三天才回府。
在这三天之中,阿音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抱着何等心情独自在府中一夜又一夜地等着自己?明明受了诸多委屈,却在见到他回来之时先行向他道歉。
而自己呢?却在她道歉之后不加以调查便自认为更加认定了沈柒音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去边关报仇, 才会动用权利将自己留下。
想到这里苏衍不顾董卓的阻拦,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打了两拳。
熙和十二年。
大庆郡主永乐与苏衍苏将军的大婚之日,睿亲王府张灯结彩, 沈柒音面若桃花眼如春水,凤冠霞帔端坐于闺房之中,等待着自己心爱的郎君前来迎娶自己。
从晨间坐至黄昏之时,府外终于传来鸣炮之声。喜婆将红喜帕盖于沈柒音头上, 将她从房内领出。
头顶喜帕的沈柒音看不见苏衍的面容,只觉得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温热有力,彼时的她心中被幸福塞满。
迎亲队伍鼓乐喧天地从王府一路至苏府, 苏府不似王府那般冷清, 宾客满鹏热闹非凡。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散了宾客饮了合卺, 随后便是一夜缠绵,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第二日清晨, 沈柒音睁开眼睛便看到苏衍清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昨夜她被苏衍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此时见到苏衍直白的目光甚是怕羞地垂下眼睫, 不敢与他对视,所以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何不寻常。
不, 不仅是第二日, 从大婚当日前来迎亲之时, 沈柒音便隐隐感觉到苏衍周身的气势不似平素那般,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被满眼喜庆的红晃了眼睛, 也晃了心扉,满脑子都是自己快要成为苏夫人的喜悦,根本无暇想到其它。
“你满意了吗。”
直至苏衍毫无感情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她才察觉苏衍的不对劲之处。
沈柒音闻言无措地捏紧了被角,“夫君何故此言?”
可苏衍却不再言语,揭开被子便起身盥洗,随后换了衣服便推门而去。留沈柒音一人缩在被子里不知所措。
沈柒音被车轮压到枯枝的的响动吵醒,缓缓睁开眼睛,见金儿歪在一边睡得正香,长信依旧在稳稳地架着车辇。
她缓缓起身靠坐在软案上,微皱着眉头轻柔太阳穴,怎的梦到了大婚时候的事情?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苏衍那时的冷清的语气和背影沈柒音至今还记得非常清楚。
后来去后院给苏老夫人敬茶之时,在苏老夫人有意的提点之下,她才明白苏衍为何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为何在新婚第二日便拂袖而去,连向长辈敬茶都是她一人。
可笑的是,她在知晓自己的夫君是带着委屈娶了自己之后,她做的不是抽身而去,而是满腹自责并毫无怨言地奉献自己,以此来奢望挽回苏衍的心。
也正因为在苏府卑微地讨好着苏老夫人,才造就了苏老夫人今日的目中无人。
回头想想,若是自己那时候便及时止损转身而出,便不会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大好年华。
到底是经历的太少,还不懂得人在这世间只有父王会无限地包容自己,不管自己有多任性,也只有父王不会同自己计较。
沈柒音撩开竹帘,发现日已西沉,“长信,此时到哪了?”
“回郡主,越过这座小山便会有一处城镇,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驿馆中休沐一晚,明日再启程。”
“好。”放下竹帘,沈柒音拿起一册书籍细细展读。
因沈柒音身体特殊,夜间不能赶路,所以到达临榆城已是五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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