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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下首的执事小心翼翼地抬头：“苏师叔，此事……”
顿时，整个室内剑意横起，苏酥手中的信件化为齑粉，消失在她的手上，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我要替师尊报仇！”
执事大骇：“苏师叔不可！那妖女看起来和何梅染不相上下，况且，连陆剑主都不是对手……”
他的话在苏酥冷漠的眼神中越来越小，最后没有了声音。
苏酥伸手，长剑入手，她抬头望向了房间外：“师祖年纪大了，此事先不要告诉他，待我去一趟河云南山之后，再与他说。”
“苏师叔！”执事连忙起身，慌乱地想要拉住苏酥。
“说什么？”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苏酥面露震惊，执事也是惊骇地望向门口，门口，陆闻风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眼神涣散。
苏酥惊喜地跑向他：“师尊！”
陆闻风漠然地点了点头：“嗯，我来与你交代一些事。”
苏酥却没在意听，而是满目欢喜：“师尊你没事就好，刚刚玉枢阁传信来说，说你已经……”
“说我死了？那确实如此。”陆闻风嘲讽一笑，他看向苏酥，“我要去找一个人，今后，你好好照料你的师祖。”
苏酥脸上喜悦淡去，带着疑惑和不解：“师尊，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要找什么人？师祖的身体最近不知为何一直都不好，还有河云南山的事，日后必定会起祸端，他回去了，那河云南山的封印自然就不会有效果了。”
陆闻风看着苏酥的脸，他有些痴，这是一张和思思极其想象的脸，可是，她是自己的弟子，不是自己的思思。
叹了一口气，他微微摇头，还是做了解释：“我要去找思思，你师祖你好生照料就是，河云南山日后，我若还活着，不会不管的，你放心。”
苏酥怔怔地看着陆闻风：“思思，是谁？”
“哈哈，你也不记得了啊，你们都不记得了啊。”陆闻风怔愣，随即面露苦涩，他转身，清风剑飞到面前，他一脚踩上清风剑。
苏酥见他这幅模样，有点呆滞，但是连忙抓住他的衣袖：“师尊！你到底怎么了？”
陆闻风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甩开苏酥的手，他笑了起来，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思思，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苏酥呆住，她完全不知道陆闻风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师尊此刻看起来很不对劲。
陆闻风没有再理会身后的苏酥，他转身飞向了天空，苏酥正要跟上去，执事却连忙叫住了她：
“苏师叔！”
苏酥回头，眼神冷漠：“什么事？”
执事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温声劝道：“苏师叔，剑主或是受了什么打击，你让他去散散心也好。”
苏酥不言语，但是御剑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她担忧地看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师尊……”
……
“下面就是谷露？”
李思颇为诧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发光的宋之没有照亮黑色的地面，黑色像是吸走了所有的光。
“嗯，或者说，这一片黑暗之下，就是谷露，也是魔界。”何梅染笑得温柔，他抬眼望了望四周，“师姐想知道魔界为何被叫做谷露吗？”
李思这个倒是知道：“我听闻，是魔界只有在谷露这一日才会有阳光？”
“是的，春日的阳光。”何梅染点头，“你看，师姐，魔界的子民只是向往一点阳光而已。”
李思表情冷淡：“可是，你们食人。”
何梅染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从今以后，师姐就是和我们了。”
李思望着他没有说话，何梅染始终带着笑，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思突然失笑：“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当然记得，我输了，师姐，我承认，我爱你，也恨你。”何梅染平静地回答，“可是，答应你的事，我却不能做到，因为，我想和师姐长久地，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李思微微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期待你会兑现你的赌约，对我来说，你爱我，恨我就够了。”
“那师姐，又想做什么呢？”
李思看向死去的宋之，平静回答：“等你娶我。”
何梅染微微挑眉，柔和道：“自然。”
李思没说话，而是望向了远处的黑暗：“那就走吧。”
何梅染轻笑，他一脚踏出，垂眸看向被钉在地面上的宋之，瞬间，宋之身上的光芒大放。
望不到边的黑暗仿佛纸遇见了火，在灼眼的光辉下一点点褪去。
黑暗蔓延着想要再次扑上来，覆盖住这式微的光芒，如浪潮一般，扑打着光辉，却越来越往后退。
李思站在光里，她的身边，何梅染的脚下有光，可是他浑身却释放着令人胆颤的魔气。
他同样身处在光里，偏偏比远处退去的黑暗更加显得黑暗，他散发着令人作呕和恐惧的气息。
那是憎恶，是怨恨，是贪念，是贪嗔痴。
他是魔，是世间的众魔之首，他拥有着世间最多的恶。
李思冷眼看着他，知道所有黑暗退去，整个河云南山下的封印完全消失，而发着光的宋之，随着黑暗的消失，也一点点的湮灭。
在他的身下，是一个充满光辉的洞口，洞口看不到尽头，但是在表面却有着阶梯，旋转着延伸到了看不到的地底。
望着这一片光亮，何梅染向李思伸手，笑容温柔又和气：“走吧，师姐。”
李思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她回头望了一眼上方，上面依旧一片漆黑，可是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渊河的流水声。
何梅染耐心地等着她，李思转回头，看向了面前延伸的阶梯，跟上了何梅染的脚步。
两人手牵着手往下走着，随是走着，却极快，转眼间，两人就已经到了地面。
在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李思站在门下，渺小得仿佛一只蝼蚁，身后的光辉已经散去，四周带着些阴沉的气息，以及散不去的魔气。
“师姐，这扇门之后，是我的魔殿。”
李思伸手，有些粗粝的手感，上面石刻的痕迹带着些许石屑，沟壑之上还残留着血迹。
“那就开门吧？”
何梅染却没有去推门，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李思：“师姐，你应当知道，进了这扇门，就是谷露，在谷露，你永远回不去。”
李思笑：“我知道，可是，你要出去不是吗？”
何梅染跟着笑了起来：“是的，随我出去，师姐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李思点头：“我知道，意味着你成功了，你代替了祂的存在，人间成炼狱，我成为你的几分之一。”
何梅染摇摇头，牵着李思的手微微捏了一下她的指间的软肉：“只有师姐，我不会的，日后，师姐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李思微微颔首，望向了石门，平静道：“我说过你输了，我就赢了，很简单的道理，师弟怎么不懂呢？”
“罢了，开门吧。”
何梅染没说话，拉着李思的手收紧，他抬眼看向石门，红色的眼眸冷漠，石门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打开。
推开眼前的门，是空旷的大殿，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几乎看不到头的柱子，似乎直冲天际。
在柱子下，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背靠着柱子，东西堆放在脚边，一块破破烂烂的旗帜跟着他靠在柱子上，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
天下神算，唯我青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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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谷露
李思看着靠在大殿中央柱子下的人有些怔愣，她是认识的，林青司，以前在天瑕峰的时候，她在沈天瑕的记忆里见过。
何梅染显然也没有想到在柱下还睡着一个人，他稍稍有些疑惑：“时？”
李思也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说话，空旷的大殿之中，矗立的巨大环形柱，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和阵法，显得很是神圣和庄严。
而柱下靠着的青年，一身风尘仆仆，带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摆在柱下，对比起来，他很是格格不入。
就在两人都疑惑之时，柱子下的貌似在休憩的青年睁开了眼睛，他看起来有些睡眼惺忪，似乎刚刚睡醒，见着了李思和何梅染，他坐直了身体，有些平静和玩世不恭：
“哟，回来了啊。”
他是对着何梅染说的这句话，说完，他转头看向了李思：“有些时日没见了，我要怎么称呼你？”
李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李思。”
林青司微微颔首，何梅染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我的魔殿之中？”
林青司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回答何梅染的话，而是抬头望向了那似乎看不到头的通天之柱上。
“太虚门如何？”
“很好。”李思回答得很平静，她没想到林青司会在这里，但是她也不会很意外，他们本来就不一样，天道法则，不死不灭，就算先前林青司说过他已经死了，李思也没太在意。
“那就行。”林青司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何梅染，“我一直在等你，看你最后一眼。”
何梅染没什么表情：“看我作甚，你不是早已归于天道了吗？”
林青司笑：“那是自然，为了看你这一眼，我可是吊着一口气呢，如今看了一眼就够了。”
“如今，你看到了。”
“看到了，大失所望，又果然如此。”林青司耸了耸肩头，又对着李思说道，“你做的不错，再见。”
他说完，弯腰捡起那破破烂烂的旗帜，往肩上一扛，他的身体宛如春日寒冰，渐渐消融了。
他和他那一堆物件仿佛都只是为了看何梅染一眼，在一眼之后，转头便消失在了柱下，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一般。
李思和何梅染看着他消失，何梅染转头看向李思：“师姐，走吧。”
李思没说话，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腕，感受到他越来越用力的手，李思停下了脚步。
何梅染转头看向她：“师姐……”
李思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失笑：“师弟，这是何意？你后悔了？”
何梅染摇头，怔怔地看着李思：“没有，只是想问，师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思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脸上带笑：“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想你死。”
何梅染拉着她的手松了些，他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那就好，师姐，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谷露。”
李思含笑：“好。”
魔殿很大，何梅染牵着李思的手，在魔殿之中信步闲庭，这里是他的地方，他指着巨大的柱子温柔地介绍：“这是通天塔。”
带着李思逛着魔殿，他一一为她介绍：“那是我的祭祀之位，那是我的王位，那边是我的寝宫……”
李思始终带着笑意地跟着他，看遍了这整个魔殿，最后，两人站在了巨大的通天塔之下，李思颇为好奇地抬起头：“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为何，它们称你为殿下？”
何梅染也跟着抬头：“师姐是知道我的，我是一切事务的背面，我既是祂，一定程度来说，祂可以看做是我的父亲，称我殿下，不是更合适吗？”
望着巨大的通天塔，李思没有再说话，她大概有些明了何梅染现在想做什么，或者说，她一直都知道。
他想取代那渊河之上的无边存在，将所有的天道法则融为一体，从此，他成神。
世间唯一的神。
望了一会儿塔身，何梅染转头看向李思：“师姐，走吧，再带你逛逛这谷露。”
大殿的门被打开，入眼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雾气，白色的雾气润湿了空气，也侵蚀着泛黑的地面。
远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依稀的水声，像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边。
水流声平缓，李思轻轻挥了挥手，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空气中的谷露模样，雾气散开之后，在魔殿最前方，是一条不怎么宽的小溪，只一个跨步就能过去。
溪水蒸腾着雾气，迷了四周，小溪游延着不知到了何方，顺着望去，只能看见远处的雾气了。
“这是，渊河？”
何梅染点头：“渊河的水，来自天，落入谷露，中间隔着整个人间。”
李思没接话，而是跟着何梅染两人一同继续往前走着，雾气中没有魔，也没有妖。
这里是魔殿的所在，几乎不会有妖魔靠近这里，就这样看起来，除了散不开的雾气和渊河之外，这里和外界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何梅染抬眼向远方看去，偏头去看李思，李思正专注地看着渊河，他柔声地提醒道：“师姐，可累了？”
李思摇头：“哦，不累，现在呢，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在做什么之前，我想有一件事想和师姐先做。”他微微低头笑了起来，“师姐莫忘了，与我成亲之事。”
他笑得羞怯还带着几分腼腆，让李思一阵晃神，一时间，她觉得眼前的不是非天，而是，在太虚门那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师弟。
也只是稍微愣神，她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没问题，可是我却不想这么早与你成亲。”
“我还想看看这个你长大的地方。”
“呵呵，那好，师姐不急，我也不急，我也想知道，师姐又想做什么？”那一眼终究只是幻觉，何梅染带着笑意点头。
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那我先让人来收拾一番师姐和我的住处才是，就住在魔殿之中吧。”
李思没有什么讲究，眼神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始终望着那小溪一般的渊河：“好。”
听见了李思的回答，何梅染转身，看向了魔殿的正门，他猩红的双眸微闪，只听魔殿之中响起钟声。
沉闷厚重的钟声穿透了雾气，向着更远的方向而去，那钟声像是荡开雾气，在空气激起了涟漪。
顿时，空气中的雾气开始沸腾起来，有影子在雾气中游弋着飘了过来。
李思将眼神收回，看向了面前，一个全身漆黑，看起来像人又像猴子的东西勾勒着出现，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虚幻的存在，全身上下像是旋涡一般旋着，匍匐在地。
突然，它的胸口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带着恭敬的声音响起：“属下恭迎殿下！”
何梅染轻蹙眉头：“我记得，你是，景修？”
名唤景修的魔看不到表情，但是很明显的整个身体一怔，随即立马大声带着欢喜的回答：“正是属下！殿下竟还记得属下，是属下之幸！”
它激动，但何梅染显然没什么心情听它拍马屁，而是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心情和你叙旧，她是我的师姐，是我未来的妻子，在我和师姐成亲之前，你找人带着她四处游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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