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3

招魂——山栀子【完结】

时间:2023-04-27 14:46:07  作者:山栀子【完结】
  “十六年前,杜琮,也就是杜三财奉旨从代州粮仓取军粮运送至雍州边关,时年,你在代州任通判。”
  钱唯寅忽听那戴帷帽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他神情一变,转过脸看向那人。
  “钱唯寅,你的泥潭,可是十六年前代州的粮仓?”
  徐鹤雪隔着帷帽,盯住他。
  钱唯寅沉默。
  蒋先明一听十六年前,又听徐鹤雪提及十六年前杜琮运送粮草的事,心中便是一跳,他惊疑不定,立即道:“老钱,你要我来见你,不就是要与我说清事由么?”
  钱唯寅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他想起自己从任上出逃,想起自己这一路躲躲藏藏,喉间发涩,“是,我入泥潭,便是从十六年前的代州粮仓开始的。”
  “时年,玉节将军在边关迎战丹丘胡人,官家下敕令,命就近的代州开仓以充军粮送至边关应急,可净年,代州无粮啊……”
  “怎会无粮?”蒋先明不敢置信,“我看过以往代州的奏报,那年的代州知府明明说存粮颇丰,所以官家才会下令,命代州放粮救急。”
  钱唯寅点头,“那奏报没有错,存粮本是够的,但恰逢官家寿辰将近,代州正修道宫,朝廷拨来的银子不够,知州担心误了期限,便想出了个法子――开仓卖粮,暂解燃眉之急,若不是官家突然下敕令命代州开仓取粮,我们本还有机会将此事遮掩过去。”
  “朝廷的粮,你们也敢卖?!”
  蒋先明又惊又怒。
  “杜琮来时,已无余粮,我们是死罪,他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也是死罪,但他与我们说,有人可保我等无虞。”
  “谁?”
  钱唯寅摇头,“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谁,杜琮运往雍州的粮车是空的,此事只有我们知道,他逃过了死罪,我们也跟着逃过了死罪,因为这件事,我们从此与杜琮绑在一起,听话的,便能升迁,不听话的,敢上京的,都死在了路上。”
  “那你如今,怎么敢不要命地跑到云京来?”蒋先明冷声道。
  “他们这些人中,有个爬的比我高的,占了我女儿,”钱唯寅的眼眶湿润,蜷握手掌,“前年,她死了。”
  “净年,我不要我这条命了,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敢管吗?”
  敢吗?
  蒋先明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你先与我走。”
  倪素一直没有说话,但她一直在听钱唯寅与蒋先明说的话,等蒋先明带着人驾车回去,她与徐鹤雪提灯走在路上,发觉他异常安静。
  “有钱唯寅作证,蒋御史为何犹豫?”
  倪素打破两人间的静谧。
  徐鹤雪回神,“即便蒋先明敢上奏,此事官家也极有可能不予理会,甚至,还可能将他治罪。”
  “为什……”倪素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领悟,代州粮仓里的粮被倒卖后,所有的钱都用在给官家修代州道宫,代州的粮仓绑死了那十几名官员,他们无人敢提此事,正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事的根源在何处。
  重提代州粮仓,无异于是状告君父。
  蒋先明敢提,官家敢认吗?
  “那你的事,岂不是……”倪素心中的滋味难言。
  若连蒋先明都不敢,这天底下,还有谁敢?
  徐鹤雪没有说话,时至今日,他终于厘清了粮草案的真相,十几个官员的默不作声,使得三万靖安军粮草尽绝,不得已忍饥上阵。
  “将军,哎呀小进士!你就听我的,快把这半块胡饼吃了!你的都分给底下人了,你自己可如何是好?”
  记忆里,有人将半块放了很久的,硬邦邦的胡饼塞到他手里。
  “你这很难吃啊薛怀,”
  他将胡饼扔回他怀里,“我只吃雍州城里庞家铺子的胡饼。”
  “得了吧将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吃。”薛怀说着这样的话,笑得很爽朗。
  那半块胡饼,最后被他掰成两半。
  徐鹤雪已经不记得那块胡饼是什么味道,他只记得,真的很难吃。
  忍饥上阵其实并非是致使靖安军被屠戮于牧神山的真相,徐鹤雪以战养战,用胡人的粮养活自己的将士,只最初艰难些,之后越是在胡人的地界,军中便越是不必忍饥挨饿。
  但,徐鹤雪以为,粮草案背后,杜琮之上的人,绝与这施加在他与靖安军身上的叛国重罪脱不开干系。
  “徐子凌。”
  忽的,徐鹤雪听见身边人唤,他抬起眼睛,见倪素停步,那双眼睛认真地审视着他,他只觉衣冠在身,而某些东西,却已无处藏。
  “你生前,你的老师期望你做的官,是文官,而你说辜负他,是指,你做了雍州的武官?”
  若非如此,倪素想不通,他还能因为什么如此憎恨杜琮,而那十几名官员隐瞒下来的粮草案,又与他能有什么样的干系。
  徐鹤雪曾经不知该如何与她提及自己的身份,但从蒋先明这件事起,他对倪素,已不再避讳。
  她是个聪敏的女子,听见今夜的事由,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再之后,她便会知道,他并不只是一个武官,还是钱唯寅口中的玉节将军。
  夜风吹拂徐鹤雪的衣袂,他莹白的影子与她昏黑的影子在灯火之间泾渭分明,“你会相信我吗?”
  “相信你什么?”
  “我……”
  徐鹤雪喉结微动,世人再多诋毁,再多误解,他其实都不入心,可唯独眼前的倪素,令他心中生忧,生妄。
  他说:“倪素,我真的,很想要你的信任。”
第59章 水龙吟(四)
  倪素心中一动, 与他相视。
  她正欲开口,却听马车辘辘声渐近,她几乎是与徐鹤雪一同转头, 竟是蒋先明的马车去而复返。
  蒋先明掀帘,看向那对年轻男女, “钱唯寅跑了!”
  “什么?”
  倪素愕然,她走近了些,隔着帷帽, 看见车中的确只有蒋先明一人。
  “怎么回事?”
  徐鹤雪盯住他。
  “他知道你会武,所以假意答应与我走, 实际是等我与你分开后, 他好趁机逃跑!”蒋先明面色凝重, “公子, 他与我说,他弃任逃走后,便回到代州, 在那帮人眼皮子底下躲藏,他原本是想劝曾交好的同僚任俊与他一道上京,却发现有人刚好查到了他那位同僚的头上。”
  此事竟还有人在查?
  徐鹤雪一怔, 随即问道:“谁?”
  “听他说, 是个年轻人,姓董, 是国子监的监生,多的他也不知道, 任俊几月前已在任上忽然暴毙, 而那个姓董的年轻人身上,只怕有任俊的认罪书与证据。”
  蒋先明想起方才在车上, 钱唯寅对他说:“一个监生也敢代州的浑水,净年你猜,他是受何人指使?我也不怕告诉你,来的路上我便是跟着他的,只是比起他上面的人,我更信你,所以我在快到云京时便寻了机会躲开他,先他一步进京找你,可是净年,我看你是不敢。”
  “我猜,他有可能回头去找那姓董的监生。”蒋先明回神,又对徐鹤雪说道。
  “你可有国子监名册?”徐鹤雪问。
  “我识得田判监,你们上来,咱们这便去他那儿!”蒋先明朝他们招手。
  国子监的监生有几百人,其中姓董的有二十一人,蒋先明带着徐鹤雪与倪素在田判监家中看过名册,却暂未从中找出具体是哪一人。
  钱唯寅给的提醒太少了。
  田判监打着哈欠,满头雾水地陪着蒋先明与那对年轻男女熬,见蒋先明在案前磨墨,他便问,“净年,你这又是要写什么?”
  “奏疏。”
  蒋先明握着笔,看向他,“老田,我借你的墨与纸,又占了你的地方,之后,我还你。”
  “得了,哪里用得着你还,谁不知你一向过得清贫,唯独极舍得买那些贵的纸笔砚墨,我这些可比不上你的,”田判监摆摆手,“只是,你蒋御史又要上什么奏疏?”
  蒋先明蘸了墨,看着雪白的纸页,半晌才道:“我要翻一桩旧案。”
  姓董的监生查不出,钱唯寅到底有没有去寻此人也不好说,蒋先明也并不确定那监生究竟有没有将所谓的证据带回云京,若是平安带回,那他上面的人知道了代州粮草案的真相后,还敢不敢重提此事?
  杜琮的罪因他失踪而暂未议定,这桩粮草案所牵涉的官员,十几年来,要么升,要么死。
  他们的升迁,是用百姓的血汗换来的,蒋先明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钱唯寅逃跑前的那句“你不敢”。
  若姓董的监生不敢,他之上的人不敢,他蒋先明也不敢,是否便要放任那些蠹虫继续啃噬大齐的国柱?
  倪素听见蒋先明的这句话,她不由回头,正见蒋先明抬手落笔。
  身边人翻页的动作已停许久,帷帽之下,他到底是个什么神情倪素看不清,但她视线下落,停在他手指边缘的一行墨迹。
  董耀。
  倪素扫了一眼,其父董成达,是个县官。
  “田判监,您对董耀此人,可有印象?”徐鹤雪忽然出声。
  田判监听着声音,便回转身来,国子监中监生数百,他岂能个个都记得清楚?但这个董耀,他细细想了想,“啊,他学问不错,尤其算学极好,前年本该有职事,但上面查出他生父是个犯过事的武官,董成达其实是他舅舅,他改姓董之前,原姓陆,因为这个,他入官的事便一直搁置着,直到今年,张相公许他入政事堂做堂候官。”
  董耀,原姓陆。
  不必田判监明说,徐鹤雪心中已想起他父亲的名字――陆恒。
  文端长公主府校尉。
  徐鹤雪曾不止一次见过陆恒,也知道他有一个沉迷算学的妻弟,若非看见董耀这个名字后面紧跟着的“董成达”,徐鹤雪也想不起陆恒的妻弟。
  而田判监后半句紧跟着的“张相公”三字,几乎立时令徐鹤雪猛地撑着桌角站起身,“蒋御史,钱唯寅与董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们这一路来,却未遇追杀,一直如此风平浪静?”
  蒋先明愣了一下,他随即细细思索起钱唯寅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立时领悟,“公子,难道任俊之事有诈?”
  任俊在任上忽然暴毙,而董耀却完好无损,此二人即便再谨慎,再知道躲藏,也不可能路上如此平静。
  除非……有人故意放过董耀。
  可他放过董耀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借此勾出董耀背后之人,再一网打尽?
  蒋先明一时肝胆俱寒。
  倪素看见徐子凌撑在案上的手一颤,随即提灯踉跄地冲出去,她赶紧跟出去,天色将白,冷风拂面。
  檐角的铜铃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方才先她一步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已不见踪影。
  倪素低头,她发现自己的衣袖边缘竟无淡雾依附,她心中慌张极了,不顾蒋先明在身后的呼唤,提裙朝大门跑出去。
  天色微白时,翰林学士贺童一如往常那般来接老师入宫,他被老内知迎入庭院,便见张敬穿了一身整整齐齐的紫色官服,他立即上前,为老师戴好长翅帽。
  “老内知是怎么了?”
  贺童转脸,看见跟随张敬多年的老内知刘家荣眼眶发红,便有些疑惑。
  “他昨儿陪我熬了一夜,你看他,熬得眼睛都红了。”
  张敬瞧了一眼老内知,语气平淡。
  老内知喉结一动,低下头去,“是啊,人老了,不中用了。”
  贺童也没多想,正欲请老师先行,却见檐廊尽头的昏暗处,似有一道身影跪在那里,他一惊,“老师,他……”
  “你别跪着,起来。”张敬也不避讳,朝那人道。
  贺童看见那人站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是个中年男人,但他却认不出此人。
  “这是钱唯寅,今日入宫,我得带着他去。”
  张敬理了理衣袖,说道。
  “可张公,董耀他还不知在哪儿……”
  钱唯寅面露担忧。
  张敬闻声,看向他,“他来不来,其实不重要,你来了,才是我的意外之喜。”
  “老师,您带他入宫做什么?”
  贺童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张敬不言,他只是将身边这个学生端详了一番,朱砂红的官服,戴得端正的长翅帽,“我有些诗稿,明日你来,帮我整理。”
  “学生记下了。”
  贺童点点头。
  从张府到皇城的这段路,贺童已经习惯了老师的沉默寡言,只是他总会打量一下坐在对面的钱唯寅。
  他认得此人身上的衣裳,分明是他老师的。
  他猜不透老师为何要带此人入宫,不知为何,贺童心中颇为不宁,尤其是马车停稳在宫门口时,他见钱唯寅下了马车,一掀衣摆便跪了下去,大喊:“罪臣钱唯寅自陈罪书,请见官家!”
  他应该从未如此嘶声力竭过,颈间的青筋都鼓起来。
  “老师,他这是……”
  贺童回头,却见张敬神情平静,只道,“不必管,你我入宫便是。”
  贺童一向不会违逆老师,他扶着张敬下去,绕过那钱唯寅,快要走进皇城里去时,他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那钱唯寅已被数名禁军制住,正朝宫门这边押过来。
  “老师,您不去政事堂吗?”
  今日不必早朝,张敬入宫也应该是去政事堂才对,可贺童见他却并不打算往那边去。
  张敬摇头,“我得先去见嘉王,你不必跟来,先去政事堂吧,我一会儿便回。”
  贺童停步,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却又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慌张,见张敬拄着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不由唤了一声:“老师……”
  张敬停步,回头看他。
  皇城之内,天光仿佛又明亮了些,晨雾浅薄,缭绕于这片碧瓦红墙,张敬双手扶在拐杖上,“贺童,我让你整理的诗稿,你一定要好好做,知道吗?”
  “我知道。”
  贺童应声,“我等着为老师再做这些事,等了十五年。”
  这一句话,竟逼得张敬眼眶发热,他点点头,向来古板严肃的面容上浮出一个笑,“你一直是我的好学生,但我想问你心里,是否在恨一个人?”
  贺童一怔,随即垂首,“老师,若非他犯下叛国重罪牵累您,您也不会受流放之苦,师母与师兄更不会……”
  他哽咽。
  “我就知道你恨他,你写的那篇痛斥他的文章我看了,那竟是有关于他的,唯一被官家允许流传的东西了。”
  张敬走回他的面前,极淡的日光落在碧瓦边沿,刺得张敬眼睛微眯起来。
  “老师……您为什么提他?”
  贺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行了,你去吧。”
  张敬言语淡淡,晨风鼓动他的衣袖,他不再看贺童一眼,转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去。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