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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检票。”顾念余让赵挽风负责拿证件和票，自己再次提起那两箱行李。
去检票的一路，赵挽风忍不住问了这个办公窗口的情况。
顾念余解释了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出差调派都能去办公窗口领票，一般出差都会提前通知，给人足够的买票和准备时间。只有像顾念余这种紧急调派，上头才会特批火车票。
一般每趟火车也都会预留一些硬卧空位以备不时之需，若发车后空位仍在，才会放给火车上有需要硬卧的人从硬座补成硬卧。
但这种票很难办，一般是上头打电话给铁道部，铁道部通知到售票处，另一边还会立刻发电报函到单位。
总而言之，若是没有这封电报函，仅凭介绍信，窗口也不会予以办理业务的。
赵挽风没想到这一张小小的票来的如此不容易，在它的背后是那么多个部门共同协调。
俩人一边感慨一边往检票口走。
说起来，八十年代的火车站几乎人手一个编织袋，但是现在编织袋行业还没发达，人手背着的全是那种藏蓝色的，军绿色的大布包。
而且布包里什么都有，什么棉被衣服，锅碗瓢盆，甚至大公鸡也有。
检票同志一边要看票一边还得注意众人的行囊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不过此时的安检并不像后世那般细致，只要不是肉眼可见的危险物品，几乎都能带。
所以火车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跟大包小包的众人相比，他们就显得非常精简，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在人挤人的火车站里游走自如。
此时距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赵挽风觉得可以去候车室等一等，顾念余却老神在在地摇摇头径直带她去排队。
赵挽风到底是初来乍到，只能老老实实去排队了，不过路过候车室还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发现里头人满为患，别说椅子，只要是空地基本都坐了人。
顾念余道：“很多人都是会提前候车，而且咱们这里是始发站，人会更多，等会儿上车要抓紧时间。”
赵挽风心里一咯噔，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曾在网页看到的关于上火车的画面。
什么爬窗的，挤门的，堪称打仗。
第158章 上车难，难上车
赵挽风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想到自己也要爬窗户，她登时有些发怵，喃喃道：“早点排队是对的，落在后头挤不上车就麻烦了。”
从这点来说，她就很怀念她所在的时空了，毕竟在她的时空，有序排队几乎已经成为共识，若是有人插队，准会被人鄙视。
不过现在，人们温饱都没解决，显然没工夫去讲究 这些。
随着检票时间临近，排队候车的长龙也越来越拥挤，更为可怕的是很多人都不是一个人，你别看他一个人排队，可他代表者很多人，等售票差不多开始了，他的好兄弟好朋友就全都过来了，一个人变五六人，两个人的变十几人。
原本还靠前的赵挽风被挤得越来越往后，她欲哭无泪地望着顾念余：“我们还能不能挤得上火车啊？”
这种盛大的场面，她已经很久没经历，压根忘了该怎么应对。
“没事，等会儿你跟紧我就好了。”
顾念余安慰。
赵挽风仍旧心有戚戚焉，就小顾专家这彬彬有礼对谁都温和的架势，他能杀出重围才怪。
不过，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等到真正开始检票的时候，众人都在往里面挤，不过也就检票的这一阵拥挤而已，到了里头，人们都是看着自己的车厢奔走。
到硬卧车厢的人比起硬座要少的多，再加上他们所在的月台距离4号比较近，两人几乎没怎么受干扰就上了车。
上演你推我挤大战的是硬座车厢。
赵挽风此时也顾不上去看人家如何施展浑身解数去挤火车了。
顾念余正带着她去找自己的位置。
9号在车厢倒竖第二个隔间，这里距离车厢连接处的厕所洗手台倒是挺近。
顾念余放行李的时候，赵挽风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见两个下铺的中间是一个靠窗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窗户也是能打开的，如果觉得空气闷还能开窗通风。
赵挽风看到这，恨不得拿手机出来摆拍一会儿，太有氛围了。
小顾专家安置好行李，这才坐下。
过了约莫十分钟，随着一声鸣笛，火车启动了。
或许这里是预留床位的原因，5-10号铺一直没人。
1-5号的上中下倒是都住满了。
看到这边宽敞，还有人挪过来，不过售票员检票时又把他们给叫回了原来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火车的广播就响了，一道可以与李主任媲美的洪亮高亢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欢迎旅客朋友乘坐京渝20次列车，我是列车长徐高山，川渝是本次旅途的始发站，途经……首都是本次旅行的终点站，行车途中旅客们辛苦了，列车会供应热水、小吃盒饭，您可以到5号餐厅车厢用餐，也可以让乘务员同志为您送餐，旅途过程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向乘务员同志提出即可，我们会尽力为您解决。最后，祝您旅途愉快。”
列车长说话的时候，刚才还在热闹聊天的人全都安静认真地听着，直至广播停了，众人才恢复聊天。
很快，就有传说中的乘务员来询问是否要订餐了。
不过大家要出远门全都是有所准备的，整个4号车厢也就只有赵挽风和顾念余俩人订了餐。
一荤两素的标准餐是1.2元，一张粮票。
这钱还不打紧，主要是粮票吃紧，而且大伙要在这车上呆两天半，一般前一天乃至第二天的三餐都是自己解决，等后面干粮吃完了才会陆续点饭。
不过仅限于有所准备的人，但凡赵挽风早两天知道要出差，也不会让自己两手空空上火车。
眼下除了吃小炒也没别的办法了，幸亏他们俩不缺钱也不缺票。
大概六点半，乘务员开始送餐，菜品是京葱炒羊肉，辣炒白菜，红油茄子。
火车上的菜品简直出乎赵挽风的预料，瞧瞧这丰富的菜品，油亮亮的卖相，还有那整个车间充斥着的香味，没有水平完全做不出来的啊。
这下4号车厢可炸了庙，原本馒头烧饼啃得美滋滋的众人登时觉得手上的东西没滋没味了。
赵挽风和顾念余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为了不引起众怒赶紧速战速决地把饭菜吃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饭菜的味道还真是一点也不比国营饭店的差。
赵挽风很快就把盒饭炫完了，“这味道真的没的说，是我吃过所有火车快餐里最好吃的。”
她上学的时候还没有动车，为了上大学没少坐绿皮，吃的盒饭真的是一言难尽。
顾念余眨了眨眼睛：“能当上列车主厨的可都不是普通人。”
赵挽风点头：“说得也是。”
这年头自然不能跟后头再比。
顾念余把餐盘洗干净，没多会就有乘务员同志过来收盘子了，他没想到顾念余他们会把盘子洗干净，连连感谢。
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俩小橘子给他们。
赵挽风受宠若惊，推拒不了只能收下。
尽管这趟列车每小时的时速才40公里，和后世动车的每小时350公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这里所拥有的人情味可以抹掉一切差环境。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火车外头是延绵不绝的绿色田野，山在远处护着夕阳，小树在近处冲他们摇摆招手，田野上的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除了火车的鸣笛声似乎还有牧童的歌，以及阿妈喊他快些回家吃饭的声音……
赵挽风几乎在这样的美景中沉醉，顾念余见她看的痴迷，也不打扰，默默拿出书本，做一个安静的护花使者。
直至外头看不见一丝光，赵挽风这才从美景中回神，转头一看小顾专家正认真的看书做笔记。
赵挽风不由得感慨：“小顾专家，你这是想卷死谁呢。”
牛医生临行前丢给她的那几本书还在犄角旮旯呆着，顾念余这个没有任务的却在这里看书，干脆连她的那份也看了好了。
赵挽风无语至极。
正在这时候，一个清亮温婉的声音响起：“你好，能不能让我放一下行李？”
万林厂生蚝
第159章 难眠的夜晚
赵挽风闻言抬头，便看到一个拿着布包的年轻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他们，脸上也因为贸然开口而红了一片。
年轻姑娘说的是“让我放一下行李”而不是“帮我放行李”这个要求还挺特别的。
赵挽风下意识开口道：“我帮你一起吧。”
毕竟行李架在走道上方，以一个姑娘之力，确实比较难扛上去。
年轻姑娘摆摆手：“不用，我放下面就好了。”
说着借赵挽风让开之际，年轻姑娘利索地蹲下，把行李塞到下铺床底。
很明显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挺适合没办法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的人收纳的。
年轻姑娘放好了东西，冲赵挽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坐到过道那里去了，中间也没再多言。
没多久，又有俩大叔进了他们这个小包间，两人也带着大包小包，小的放在中铺床上，大的则丢到了架子上。
俩人看了一眼已经坐了人的下铺，只是憨厚地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一个坐到顾念余的旁边，另一个则坐到走到仅剩的另一个空位上。
下铺虽然宽敞，但也有个坏处，那就是没办法拒绝别人往这坐，毕竟中铺上铺的高度都无法容许一个人坐在上头不受限制，所以大伙在睡觉前都会到下铺坐着的。
或许是同性的关系，大叔坐下就与顾念余攀谈了起来。
“小伙子去哪里啊？”
“首都。”顾念余和善地笑着回答。
“哟，了不得，出差还是探亲？”
“都有。”顾念余只含糊地回答，怕大叔问太多顾念余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大叔呢，去哪里？”
大叔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赵挽风：“这是你妹妹？”
顾念余笑了：“我爱人。”
赵挽风被顾念余这一句介绍给惊呆了，在古时候介绍自己老婆称呼“贱内”“拙荆”，到了现代则直白地变成“老婆”“孩子妈”之类的。
顾念余这一句爱人可显得太有文化了太有情商了。既让大叔们知道他们的关系，又完全尊重了妻子。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赵挽风自己是挺感动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相较于赵挽风，俩大叔关注的显然更有深度。
这年头不管是去首都出差还是探亲，能是普通人吗？而且人家这还是夫妻俩一同出发，仔细看他们俩可都不像苦孩子，说不定就是哪个大院的孩子出来历练的呢。
大叔欣慰地点头：“年轻人也到川渝参与建设，一切都会变好的！”
顾念余笑着点头：“是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时候的人们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尽管他们未必能真的见到，但是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总有一天盛世总会到来。
看到大叔们一言不合就对语录，赵挽风决定默默退出战局。
万一让她对，她怎么办？
这时候没有人不会，但她就是那个千分之一的例外，对不出来会被别人唾弃的，唾弃她不要紧，怀疑小顾专家的含金量那就不好了。
那年轻姑娘虽然坐在走到边，却是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话题的，看到赵挽风有退开的意思，她禁不住掩嘴笑了。
赵挽风关注到年轻姑娘在笑也回予她一个微笑。
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只要一个善意的微笑，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注意到俩小姑娘的互动，大叔又好奇地问了一下：“小姑娘，你又是到哪里去呀？”
“我也是去首都。”年轻姑娘笑着回答。
“你也是出差？”大叔惊讶，这年头年轻人不得了啊，一个个往首都出差。
“我去看我丈夫。”年轻姑娘回答。
“你丈夫在首都？”
年轻姑娘点点头，眼里充满了缱绻：“快到他生日了，我去看看他。”
“挺好挺好，这次过去争取留下了甭回去了，像他们一样，年轻人除了搞建设也不能把传宗接代落下，毕竟咱们的未来还得靠接班人不是。”
赵挽风没想到会在火车上遇上第一个催生的，不过幸亏火力主攻的不是他们，而是同行的这位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连连摆手：“家里还有婆婆要照顾呢，我就去看看他，探完亲就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你有这份孝心也是难得。”
“大叔你们又是要去哪里呢？”赵挽风好心地为年轻姑娘引开火力。
俩大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此行要到山西，那边正在大力开采煤矿，他们这些技术工人要过去支援。
赵挽风频频点头，国家发展重工业需要能源，但是太阳能、风能乃至水能全都是后面的事情，如今煤矿、石油就是主要能源，所以天南地北的矿工能人都集中到煤矿资源丰富的省份是正常发展轨迹。
这么一说，大叔们也在默默为祖国做奉献呢。
赵挽风看他们的表情就多了几分崇敬。
很快就到了九点，列车的照明灯关了，只留下走廊的一盏小灯。
众人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睡觉。
年轻姑娘的位置是上铺，此时只剩下赵挽风这边的上铺还没有人了。
或许是下一站会有人上车罢。
赵挽风摆好枕头放好被子开始睡觉，火车在轨道上“况且况且”地走着，车厢摇摇晃晃，偶尔还能感觉到微微起伏，好像是被小石子卡了，又好像是铁轨生锈了不顺畅，不过火车仍旧不受干扰地呜呜鸣笛继续前进。
很快，中铺的俩大叔打鼾的声音开始起伏，隔壁隔间也有打鼾声交相呼应。
这下赵挽风更是睡不着了，她正干瞪眼之际，只感觉对面床也在动。
赵挽风便顺着桌板底下望过去，只见小顾专家也正无奈地转身，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小顾专家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跟赵挽风对视上了。
借着清幽的目光，两人能看清彼此的眼睛，全都是锃亮锃亮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正在这时，大叔们的打鼾由高了几分。
赵挽风终于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第160章 午夜惊魂
说起来，两人搬到万林厂家属院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结果竟然无法适应“十面埋伏”了。
不就是鼾声嘛，想当年在临时木板房的时候可不就天天听，这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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