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离常人的情感仿佛就隔着一层浅薄的纱。
那些旁人的喜怒哀乐,如此生动鲜活的展现在他面前,他甚至觉得,这些是他的情感,如罂粟般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已被染成血红的酒池翻涌蒸腾着,他半阖着眼,眼神迷离,如垂死天鹅般,裸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伸向天空。
眼下一道勾魂夺魄的艳色,与泼洒在他身上的红色酒液相比,一时竟不知道谁更醉人。
在一声声细碎而暧昧的呻|吟中,童磨终于完成了血肉再生。
力竭地躺在红宝石般的液体里,他舔了舔唇瓣,满脸餍足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一人一鬼,眼里仿佛有钩子。
黑死牟和见月齐刷刷地被震住了。
知道你变态,没想到你这么变态啊。
还真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变态,顶风作案!
黑死牟想继续砍童磨一刀,然而这手,不知道怎么就挥不下去了。
总感觉会玷污【虚哭神去】的清白,要不下次还是留着鬼杀队的刀吧,能当一次性攻击,砍完就扔。
没眼再看下去了,黑死牟转身,想拉着竹之内见月走人。
这种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的场景,真是有辱斯文。
顺利地扯住对方的衣袖,他一个用力,本以为见月会顺着力道一起向前走。
没想到她走是走了,却是直挺挺地顺着力道向他倒了过来,猝不及防间,黑死牟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皱了皱眉,他用双手扶住见月的肩膀,轻轻松松地将她扶起,面对着他。
不知何时,见月已经满脸绯红,半睁着眼,在他的扶持下依旧东倒西歪地站着,不时还迷迷瞪瞪地摇摇头,一看就是醉过去了。
黑死牟默了默,他早该料到的。
鬼不受酒的影响,可是竹之内见月作为呼吸法剑士,已经将“常中”变化为身体本能,每时每刻都下意识地进行全集中的呼吸。
而童磨以酒沐浴,温酒更是将这股酒气激发到了极致。
“常中”使得她吸入了更多的酒气,而血液循环本就较之常人更为迅速的呼吸法剑士身体,另一种意义上也更为易醉。
此消彼长,加之竹之内见月年岁尚小,大概未曾饮过酒,所以大意之下,才不幸中招,醉了过去。
看着在他手里如若无骨,软趴趴的见月,黑死牟感到颇为棘手。
看到这一幕的童磨忍不住轻笑出声,就这么大刺刺地直接站了起来。
鲜红的酒液顺着他白皙有力的身体缓缓滴下,赤脚踩过的地板留下一道道水痕。
随手捡起一件纯白里衣,他随意将其披在身上,就这么半赤|裸着走到见月和黑死牟身边。
看着已经醉的完全合上眼,却被黑死牟挟持着没办法倒下去,只能在那委屈地哼哼唧唧的见月,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想伸手去摸她的眉眼。
还没碰上见月的皮肤,黑死牟已经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牢牢握住童磨的
手腕,不让他再进分毫。
童磨无辜地笑了笑,不在乎地缩回手,耸耸肩,就像聊天气那般自然地说道:
“竹之内见月,真是长得越来越不像她的母亲了。”
第四十七章
揉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 见月从床褥上醒来,周围空无一人,不知道时辰。
她还有些迷茫地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华丽的房间, 许多金银珠宝被随意摆放在房间的角角落落, 四射着名为财富的光芒。
搭在被子上的手陡然一紧, 见月艰难沉痛地移开视线。
这一定是童磨的房间无疑了。
虽然教内其余地方的装饰也颇为富贵,可和这个房间一比,还是输了一乘。
可恶, 她作为教中的圣女, 给信徒们开讲座跑业务的这么勤快, 堪称教内第一劳模, 还没有工资拿。
一定是童磨身为教祖,亏空公款, 中饱私囊了!
坐在床褥上, 见月一脸肉疼地环视着周围, 忽然,她愣了愣。
嗯?那是什么?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隐蔽的小门, 不似传统的移门, 倒像是推拉门。
由于门和周围的墙体连成一片, 上面的花纹也是流畅贯通的,乍一看之下,还不曾发觉那里与旁处不同。
见月站了起来, 有些好奇地向那走去, 正要伸手打开门之际, 屋子连通走廊的那扇移门忽然开了。
“见月酱~真是活泼呀~”
如若无事地伸回手, 见月转过身。
童磨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 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见月,似乎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心虚。
见月是谁,面对着贪墨她工资的无良上司,她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张嘴就是一句骚话,“你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呢。”
“哦~是吗~”童磨笑了笑,微扯住衣襟,作势要脱下来,“那要不要我脱下来,让你看看清楚。”
“好啊,那你脱啊。”
见月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此话一出,室内沉寂良久。
嘶,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良久,两人移开视线,默契地一同转移了话题。
一个是真不介意脱,一个也是真不介意看,只是他们身边还有个横跨人鬼两界的道德小标兵。
要是让黑死牟知道,一人一鬼齐刷刷打了个冷颤,不愿回忆。
想到黑死牟,见月向着童磨的身后望了望,没有见到那个身影,于是好奇询问道:
“黑死牟老师呢?”
听到见月提起黑死牟,童磨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抬起头,依旧一脸灿烂。
“黑死牟阁下当然是回去为那位大人办事啦~不过,我答应他,半年后你就可以回去,继续跟在他的身边学习哟~”
童磨嬉笑着靠近见月,那双七彩的眼睛牢牢盯着她。
唔,回去啦。
见月想了想,回去也好,一个人应付两个上弦,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哦。”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接下来就继续不耐烦的让童磨让路,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当木桩子。
童磨颇为顺从地让出一边,看着见月从他的面前路过,毫不留恋,脸上笑意更是深了许多。
真是个无情的人类呀~
他方才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知道黑死牟阁下走了的消息,居然一点都没流露出来异样,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耶。
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呢~越来越喜欢了~
由于童磨的院子都被完全包裹起来,没有一扇窗户,直到出来了,见月才发现,天依然是黑着的。
呼吸法剑士的体质让她的血液循环变快了许多,醉的快,清醒的也快。
想到不久前,她竟然是被童磨的洗澡水
醉倒的,就让她恨不得原地爆炸。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呀!
前面两世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千杯不倒的酒仙,但偶尔小酌上几杯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易醉。
想到这,她暗自握拳,一定要好好地锻炼酒量,然后用紫藤花酿造一壶好酒,亲手给童磨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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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时间弹指即过。
“小春,可以了,我的脑袋要支撑不住了。”
见月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少女正在替她挽发,时不时拿出一只珠花,在她的头上比划。
今天据说是万世极乐教的圣日,信徒们三年一次,在此集会,为童磨献上各种珍贵的礼物。
献完礼后,童磨会主持赐福仪式,为众教徒赐下福祉。
简单来讲,就是传销组织三年一次的集体聚会,传销头头再来个讲话,加深一下洗脑程度。
童磨会赐啥福呀,最多鼓捣鼓捣他的血鬼术,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六月飞雪。
身后名为小春的少女依旧固执地为她挑选着首饰,势必要把她打扮的艳压全场。
见月坐在镜子前,暗自叹了口气。
小春就是半年前那个,据说是失踪了的女孩。
虽然没在童磨的院子里发现对方的踪迹,可也不代表对方就是绝对安全的。
见月既然答应了她的朋友会找到小春的行踪,自然不会失约。
因此从童磨的院子里出来后,她见还有许久才天亮,便动身去各处寻找对方。
终于,黎明破晓之际,见月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坑,小春失足摔了进去,又崴伤了脚,才没办法回去。
被见月救上来后,她就从圣女殿下的隐形小迷妹进化成了粉头,整日跟在见月身后,端茶递水,伺候洗漱,无一不认真仔细。
见月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就真香了。
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还……真挺甜的。
怪不得说美人乡,英雄冢呢,有这么个温柔可爱的少女跟在身边,谁能不被打动啊。
等到小春终于打扮好了见月,来到前院时,仪式已经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道童磨是怎么忽悠这群信众的,仪式在黄昏后才开始举行。
两百多个信众围坐在木廊上,众星拱月般将童磨簇拥在中间,四周的烛火明灭不定,投映在众人的影子上,妖异起舞。
见月站在众人之外,身侧只跟着小春,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热火朝天的互动。
甚至还有夫妻俩带着懵懂无知的幼童来到现场,将他推搡着走到童磨面前,谦卑地请求童磨对他们的孩子赐福。
孩子尚小,只知道学着父母的言行,跪下来对着童磨磕头。
童磨隔着人群和见月远远地对视上,微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来到他的身侧。
快来吧,竹之内见月,坐到我的身侧,一同沉沦于人类这无尽的欲望和情感中吧~
见月却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冷冷勾起嘴角,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荒谬,真是荒谬!
小春看圣女殿下直接走了,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出去,只可惜门外,已经没有了见月的影子。
由于“圣日”对万世极乐教的意义重大,教内甚至给见月准备了专门的礼服。
是一套较之普通和服,更为华丽贵重的十二单衣。
层层叠叠,堆叠在脚边,令人难以行动。
要是普通女子穿上,身体不够好的说不定会直接被衣服拖垮,再加上全身上下,各处华丽的装饰点缀,和负重越野
比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以见月的身体素质,这点重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即使步伐被限制住了,加快走路的频率,速度也要快上常人许多。
她有些烦躁地在教中走动,四周昏暗,教众都集中在前院,因此周围都没有人。
不知不觉中,她就走到了童磨的院子前。
想到他现在还在仪式上搜刮民脂民膏,装神棍骗人,见月就恶向胆边生,决定进去洗劫他的宝库,再分给信众们。
告诉他们,我们万世极乐教,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一路顺畅地进去,见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挨个踹门而入。
随手扯下一块布,把地上桌上乱摆着的东西统统扫了进去,再进到下一个房间继续洗劫,她顿感神清气爽,方才的不悦被一扫而空。
扫空的最后一个和室正是她半年前醉酒后,在那小睡了会儿的房间。
看着半年前那扇没有被成功推开的门,见月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将手轻轻放在门上,微微用力,“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见月透过门缝往里看去,里面一片漆黑。
想了想,她转身拿了盏烛灯,才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还不到外头和室的十分之一,一览无余。
除了靠墙放着的一个巨大的柜子外,屋里没有其他的装饰摆设。
提着灯,见月慢慢靠近了那个柜子,昏黄的烛影跳动在柜子外覆盖着的掩布上,像是在业火中挣扎嘶吼的亡灵。
她拽住布,往下一扯。
巨大的掩布宛若瀑布般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见月看着这巨大柜子上陈列着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没有窗户的房间像是处在深渊一角,只有手里豆大的烛火,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在黑暗中颤颤巍巍的摇曳着,仿佛随时能被黑暗所吞没。
透过那逐渐辐射出去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一颗颗洁白的头骨被整齐地摆放在这柜子上。
粗略数去,竟有数十余颗。
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被见月手中的烛火照亮,森白的骨头被照得透出一股昏黄,剩余的逐渐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见月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心脏也在止不住地颤动。
不是害怕恐惧,是厌恶和无尽的愤怒。
她举着烛火移动,将那些头骨仔仔细细,一个个地看去,看得格外认真,生怕漏掉什么。
视线流转间,见月发现不同于裸露在外摆放的头骨,柜子右上角,放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陶壶。
见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心里除了厌恶、愤怒外,陡然升起了另一股情绪。
有些酸涩,又有些不舍,整颗心像是被泡在苦涩的碱水中一样,难以形容。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想要去够到那个壶。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凉薄的笑意,自身后传来。
“让我瞧瞧,是哪只小老鼠跑进来了呀~”
第四十八章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见月没有回头,只是月之呼吸已经自动缠绕上来,向着来者袭去。
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径自拿下了摆在柜子上的陶壶, 没有理会后头打斗的声音。
见月用手摩挲着壶上的纹理, 触手细腻, 温润如玉,只是瓶口较之普通的壶要大上许多。
观其大小,似乎正好能容纳进一个人头。
她稳稳地拿着壶, 缓缓将烛灯移到瓶口, 向里看去, 壶里赫然摆放着一个头骨。
只不过不同于柜子上陈列的那些, 壶里的头骨还保留着生前的长发,看起来遇害的时间并没有柜子上那些久。
“诶呀呀, 还是没瞒过去, 被发现了呢~”
见月这次发出的月呼极为凌厉, 圆月刃几乎连成了一道线,连绵不绝地朝着童磨覆盖而去, 杀意惊人。
受制于狭小的空间, 童磨没能全躲过去, 只能狼狈地变换身形,却还是有数道攻击落在了他的身上,划下了深可见骨的几道伤痕。
虽然被伤到, 可他嘴上的挑衅调笑却没有停过, 躲避攻击之余, 还有闲心同见月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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