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跟了个男人”,“跟”让人不舒服;老公对她宠到了极致,“宠”让她觉得自己跟元仲没有区别。玉笛觉得自己又别扭又拧巴,可她就是觉得这些字眼刺痛了她的尊严。小说里的灰姑娘是走投无路,可她没有啊。她的家庭贫穷但幸福,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比好姐妹还亲的朋友。但嫁给风予安就是要付出这种代价。谁不知道豪门是最在意婚姻的了。婚姻几乎决定了家族的财富权势是否可以很好的延续下去。
风予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是神仙,最多只能看出你不高兴,可猜不出背后原因。”
若是面对阿晴,玉笛估计早就说了,可她现在欲言又止只觉得满肚子憋的都是气。她能说我生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你吗。可是风予安又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上辈子投胎投的好,恰巧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又恰巧喜欢上她罢了。
思及此处,她竟生出分手的念头。连玉笛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就这么点小事她至于吗?
“李玉笛,你脑子什么灌了水了?就这破事就想分手啦?尊严尊严,你尊严值几个钱啦?你在学校里,领导要你站着死都不敢坐下死,那时你怎么不觉得有损尊严了?”
阿晴一番话把玉笛说的哑口无言,她又气又急,回去之后愣是没给阿晴发信息,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她的不满。
玉笛也有些羞于承认,但她确实是一个敏感又自卑的人。
十七岁那年,伯父生了一次重病,那次的情况极其危急,连医生都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的结局。积蓄已见了底,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给他做手术,可要他们如何能轻易放弃伯父的生命。
班主任得知玉笛的情况后就在班里搞了次筹款,这本是个好事,然而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却成了玉笛最惨痛的回忆。
班主任要求玉笛准备一篇演讲稿,将自己的凄惨之处尽可能的夸大,因为捐款当天校领导也会来。
她一向是个诚实的孩子,自知家境虽不好,但也绝不至于揭不开锅,这次是因为遇到了伯父大病,积蓄才见了底。她写完稿子后,班主任拿过来一看,直骂她不懂事不开窍,简直是一派乱写,于是刷刷地改了,要玉笛将改好的稿子背下来。
等玉笛自己做了老师,就明白那老师当初的意图。他这是为了做给领导看,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评上当年的最优秀教师。
玉笛羞红了脸,一瞬间有想撕掉这张一半是谎言的演讲稿,放弃筹集善款。然而,伯父躺在病床上的模样闯入她的大脑,她只能把敏感的自尊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班主任全然不觉得他羞辱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他只觉得自己玉笛的恩人,因为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诉苦并要到大笔的善款。玉笛所就读的县城虽是个县城,但并不是个穷县。大约十年前,县城得到外商投资,当地兴建了一批基础设施,水利工程,慢慢就带动了就业,许多中小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所以班上小康家庭的孩子占了大多数,这点善款家长们还是很乐意出的。
当十七岁的玉笛被要求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站在讲台上,背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讲述家中的难处时,她泪流满面。
同学们排起了队往她的箱子里塞钱。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玉笛唯一接了情书的男孩,塞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都差点塞不进捐款箱的口子。
他的举动被同学们注意到,不久两人的绯闻就传遍了学校。那男孩家境富裕,两人距离成年又只有一步之遥。玉笛渐渐便听到有人传两人已约定好毕业之后在一起,玉笛会跟着那男孩考到琴洲去,双宿双飞。
在学校里,喜欢那男孩的女生不少,其中一些带着醋意,语气不免酸溜溜的,言语里说玉笛是个灰姑娘,才十七岁就靠着好模样提前锁定了个有钱男友,今后的日子定然是顺风顺水。
玉笛并不生任何人的气,同学们不管是出于可怜还是善心,他们都资助了自己,她应该感恩戴德,但她的心,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又无法接受自己沦为大家口中的谈资。
她将情书还给了男孩,婉拒了他的情意,这一幕不小心被同学目睹传了出去。于是传闻变成了她拿到了钱就成了“白眼狼”,“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能想钓更大的鱼”。来来去去,都认定了她注定是个灰姑娘,等待王子为自己穿上水晶鞋。
后来,她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又被重点中学聘为教师,勤勤恳恳的工作,与平凡的周淮亭恋爱,为的就是证明自己不想做灰姑娘。没成想,她到底还是认识了“王子”,让他将水晶鞋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这边风予安已默默将干炒牛河吃完,收拾了饭盒,洗了手。玉笛终是忍不住了,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通,末了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我生气有一半就因为你!”
她这样是十足的无理取闹,但话一说出来,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消了一大半,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风予安微微一怔,玉笛还以为他会骂自己,想不到他只是俯身将垃圾桶扎好,提起来,温和地说:“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两人不说话。玉笛到了家里直冲卫生间,才发现她推迟的例假突然就来了。怪不得今天那么暴躁呢。
她往风予安的床上一躺,因为疼痛翻了个身,改成面朝枕头趴着。在迷迷糊糊准备睡着的时候,她感觉有人搂住了她的腰。玉笛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说道:“我来例假了。”
两人已是半同居状态,现在风予安吻她比以前更用力,不过无论如何热烈地吻她,只要玉笛不点头,他就不敢进行下一步。她此时说这话是怕他一时冲动进行到了下一步。
听到她这么说,风予安点点头,呼吸喷在她耳后,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分开了玉笛的长发,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柔地按压她的脖子和后颈,时不时落下一个轻柔娴熟的吻。玉笛的眼角有些湿润,她低声说:“我今天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风予安在她身后说:“我其实挺高兴你骂我的,我就怕你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最后憋出内伤。”
玉笛沉默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
她的客气和疏离可能比骂人更伤。风予安翻身下来,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过了一会,这只“大狗”又凑了过来,轻轻舔舐她的肩膀,弄的她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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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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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予安要将房子买来送给玉笛,可她坚决不接受,两人互相推了几天,玉笛大怒甩了冷脸,风予安便不敢吭声了。
她想自己一分钱也没出,最多就是跟中介去看房花了点地铁费用,请阿晴喝了杯奶茶,就凭这些就把名字挂在房产证上总是说不过去。晚上她跟伯父说了,准备将父亲留下的破房子给卖了,然后从伯父那里借点钱,凑个首付,在婚前她自己买一套小公寓,然后慢慢还贷。若是来不及,那就让伯父买了走赠予也行,反正都算是玉笛个人财产。
李玉竹觉得姐姐这种背地操作会伤了风予安的心。
李玉竹不解:“姐夫那么有钱会在乎你的小公寓?你背地里搞这些小算盘做什么。他送房子给你你又不要。”
玉笛:“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即使是夫妻有些事也要分的清楚。”
“你到底在拧巴什么?他是你先生,给你钱给你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李玉竹还是不解。
玉笛固执地强调弟弟什么也不懂。是,风予安不稀罕她那点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对自己太好,言听计从,甚至有点卑微讨好。玉笛始终不解他为何对自己如此之好,若是容貌美丽,比她漂亮的女人不是没有。
一想到风予安迷恋的很可能只是她的模样,玉笛就更恐慌了,因为她是会老的,皮肤会不再紧致白皙,或许某天醒来眼角就长了皱纹。如果她不追求过度医美来维持容貌,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痴恋自己吗。
自己现在被他宠爱,就像是关在蒸笼里的包子,被蒸汽蒸的软乎乎的,热腾腾的。但两人地位差距不会因为结婚发生变化,风予安处于强势的位置,一旦他收回对玉笛的爱,而她还沉溺其间,她这个被放在手里娇宠的,软乎乎的包子很可能会因长期待在蒸笼里无法适应外面的寒风迅速变成一团硬邦邦的,连狗也不吃的垃圾。
她无法改变两人的社会地位,又不能无缘无故解除与风予安的婚约,只好怀着这份小心翼翼,努力保持继续独立。
风予安可能察觉了她近期的小心思,对她突然的冷淡也没有生气。
周五的一天,玉笛开会开到七点,风予安在电话里说要来接她。
一上车,风予安就告诉她今天要去参加个聚会。
“什么聚会?” 玉笛对他的先斩后奏不满。
“就是同事之间普通的聚餐。他们对你挺感兴趣,想见见你,顺便庆祝我们两人结婚。” 他又补充:“别紧张,大家都是好人。”
玉笛问:“他们背地里有没有议论过我呢?”
“既然是背地里,那我怎么会知道?” 风予安嘴角上扬。
玉笛趁着红灯的时候赶紧从包里拿出气垫和口红想化妆,她平时都是素颜来学校上课的,只要衣着得体即可,做老师的对形象要求不是太高,这也是玉笛喜欢这份职业的重要原因,她是个懒人。
投行那帮同事们在一家高级餐厅包了一个大包厢。侍者推开门,包厢内爆发出一阵鼓掌声。玉笛吓得身子一缩,风予安将她肩膀搂住,笑说:“他们就爱这么吓唬人。”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还穿着上班的职业装,不过脸上都卸下了工作时的严肃神情。风予安将玉笛一一介绍给所有人,最后来到一个将白衬衫扎进黑裤子,背着高马尾,神情略微严肃的女人面前,说道:“玉笛,这是我的上司,我们的副总裁,Tracy。”
Tracy点点头,跟玉笛握了下手,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风予安,说道:“确实很值得。”
什么值得?
玉笛还没来得及问,风予安又迅速将她引荐给另一位女士。那位女士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职业装,扎着可爱的丸子头,看起来是这里最年轻的,笑容爽朗。
“这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表妹,你叫她Tifa或者小渔。”
小渔将风予安推到一边,笑说:“您去那边吧,让我们女孩在一起说说话。” 现在非上班时间,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拘束。风予安笑说:“行,那你们女孩子慢慢聊。” 末了又补充一句:“小渔说话带着三分虚头,你可别轻信。”
这话是对玉笛说的,小渔抿嘴一笑:“您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这会儿怎么无端端担心起来了?”
小渔拉着玉笛坐下,殷勤地给她夹菜,说:“表嫂,你长得真是好看,难怪我表哥这种万年不开花的铁树遇见你之后,什么都不要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隔着一个座位的Tracy也听到了,玉笛感受到女人投过来灼热又带点审视的目光。女人的直觉告诉玉笛,Tracy对她的善意有限。
小渔也察觉到了,低声道:“你别介意,其实Tracy人是很好的,不过,她确实有点嫉妒你。Tracy的人生顺风顺水,从小到大想要什么还真没失手过,估计这辈子只栽在我表哥身上过。” 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往玉笛身上又凑近了点,香水味钻到玉笛的鼻子里,是经典的无人区玫瑰。
“他们是大学同学,Tracy之前也没谈过恋爱,一见我表哥就彻底沦陷了,大学时追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从主动要联系方式,写情书,发土味情话,百折不挠地邀请他出去玩。我表哥倒是好,拒绝起来干脆利落,一点机会不给,把Tracy这天之骄女气哭了好几次。当时学校里有传言,说他性取向说不定是男的,不然怎么会连才色双绝的姑娘都看不上。”
玉笛笑说:“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过。”
见玉笛这么附和,小渔忙点头:“是吧是吧?其实不光是你,连家里人都这么怀疑过。他的哥哥姐姐和弟弟,每个人都私下找他谈过,问他的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国内风气毕竟不比国外,万一真出.柜了,老爷子可要头疼。”
玉笛一边吃菜一边听小渔滔滔不绝,她正想多了解一点关于风予安的事情,两人在一起时,玉笛总是说自己的事情居多。
小渔要减肥,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下肚不少。玉笛吃饱后,也灌下了一杯酒,她本是不贪杯的人,奈何这里的酒与众不同,喝了一杯她就贪第二杯。不一会儿,脸蛋染上一抹酡红,眼神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媚。
“其实,之前家里考虑过让他和港城四大家族里的司空小姐联姻的。四哥却很不喜欢她,说她太年轻,玩心大,今后一定会闯出祸来,他可不愿意碰这种定时炸.弹。老爷子说那就换一个。你不知道,为了跟你结婚,最疼爱他的叔公跟他翻脸了,老人家说如果你非要娶那个女老师,那今后风家的家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 玉笛抓住了小渔最后那句话,忙问:“我以为他的叔公和伯父只是有点不高兴而已,原来事情那么严重吗?” 她总算知道Tracy说的值得是什么意思了。
小渔将手拿开,说道:“岂止是有点不高兴?简直是气疯了。家业是由叔公和伯父两人操持,他们对四哥抱有很大的期望,从小就将他当做内定继承人来培养。大姐年轻时挺厉害的,但这几年开始走下坡路;二姐专心相夫教子,根本没工作过几天;三哥倒还有些本事,但叔公常说他不够灵光,人也浮躁,我看他这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追到了容家的三小姐,不过三小姐容惠筠野心是有了,能力还差点;小五年纪小只专注泡妞。风家上下最能指望的还是四哥。”
小渔看到Tracy在和另一个女同事说话,压低声音对玉笛说:“所以Tracy知道你的存在后还是想试一试,结果不出意料,依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四哥说他娶定你了,哪怕风家的家业一分都要不到,甚至以后被除名,他都娶定你了。”
玉笛转过头去,风予安此时正被几个男同事围着。一束灯光打下来,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的清晰流畅,干净利落。或许是谁说了笑话,风予安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侧脸轮廓线条柔和了些,眼下的泪痣勾人心魄。
小渔感叹:“表嫂,你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特别好看。”
不知是酒精,还是小渔的话语,玉笛进入了微醺的状态,浑身都觉得轻飘飘的,人像踩在云端,一颗心激动地跳着。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准备从卫生间出来时,玉笛听到门外传来Tracy和一个叫董倩的女同事的声音。
“本人确实长得很美,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 是Tracy的声音。
“您倒也不用那么沮丧,Sean说不定是被美貌暂时迷了心窍,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明白美貌不是一切,要么找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要么找个能操持家务的贤内助。我看李女士哪一个都不是。她不是做老师的吗?那可辛苦了,自己的精力都被学生给耗尽了,Sean每天上班那么累,难道回去还要给她做情绪垃圾桶?他要是娶了您,那才是真的门当户对。” Tracy是公司的高层,董倩有心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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