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电话打给阿晴,遇到事玉笛最喜欢咨询好友。
阿晴在与徐壮飞相识后就甩掉了同居男友江士衡,现在从江士衡的家里直接搬入了徐壮飞家。她从银行辞了职,拿着徐壮飞的零花钱过日子,现在正悠哉地做指甲。
阿晴对此事采取消极态度,她建议玉笛不要搅这趟浑水。
“你只是负责教英语,上课拿钱就完事。管这个做什么?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惹一身骚,做事不拿钱你当自己是义工呀。”
“可是学生找到我了呀,这说明她希望站出来主持公道。”
“你以为你是包青天还是太平洋警察呀?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谁叫她投胎投的不好?而且,那个姓云的姑娘明显很厉害呀。小小年纪雇凶打人,制造不在场证明,在网上散布他人真实信息,这种明显是成年人才会用的手段,她家里人肯定不一般,不然能教出这么厉害的角色?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你要是惹怒了云琦,你说不定都斗不过她。”
“阿晴,你怎么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玉笛怒道:“校园霸凌是很严重的社会问题。”
“我发现你有个毛病,你是不是觉得世上所有问题都要解决?放下吧,那个律师说的有道理,造谣又怎么了,这种事情只要网站删除了谁会管啊?法院也不是一天到晚闲着处理几个青少年纠纷的。再说打人的事,除非她拿出证据证明云琦出现在了现场,不然对方还可以反告她诽谤呢!”
玉笛恨恨的将电话挂下,气馁地坐到了街边的长椅上。她有时想不通自己为何与李晴嫣成为朋友。阿晴是一个非常自傲且没有同理心的人,听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好像她是上帝,藐视芸芸众生。但从另一方面说,玉笛又不得不承认好友说的有一定道理,将凡事想的太简单太完美是她的毛病,书上的法律与现实的正义隔了十万八千里。
玉笛揉着太阳穴,琢磨着今晚跟风予安说一声不回家吃了,她想找家茶餐厅解决。刚抬起头,就看到马路对面,李玉竹正微笑着朝她招手。
玉笛原本愤愤不平的心情因为李玉竹的微笑减轻了不少,她下意识地咧嘴笑了,朝弟弟也挥手。
绿灯,李玉竹横过马路,玉笛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个很大的袋子。
两人一同去了一家茶餐厅吃饭,玉笛点了两份干炒牛河,李玉竹看起来是饿坏了,三两下就扒拉干净。他将嘴一擦,小心翼翼将三个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
大红色的盒子很是喜气,上面刻着港城某个著名珠宝品牌的logo,这个牌子是许多新人结婚布置三金的首选。
“给你买的三金,金项链,金戒指和金手镯,都是我自己的钱买的,没花我爸的,这是你弟的心意,你必须收下。”
看着弟弟将盒子一一打开,玉笛心中洋溢着难以名状的感动。李玉竹在工厂打工,工资微薄,买这三样东西一定动用到了他存了多年的小金库。她接了过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金镯子的边缘,李玉竹说什么“足金”之类,她压根没听进去,脑子被感动塞的满满当当的,容不下其他信息。
“钱你留着以后娶媳妇不好吗?我自己有钱,我自己会买的。” 玉笛说。
李玉竹摇头:“我是你弟,你结婚我什么都不出是不是说不过去?对了,你以后不是要自己买房吗?首付够吗?不够我还有点存款。”
“不用了。” 玉笛想,他再说下去,今日的感动就要超标了。
姐弟相视一笑,玉笛将盒子重新放进袋子里,郑重其事地说:“这些我就收下了。以后你要是缺钱了我可不会还给你的。这些黄金呢留着我跑路用。哪天你姐夫对我不好了,我跑路的时候把这些拿去店里,人家拿打火机一烧,真金!立即给我拿路费。”
李玉竹笑说:“姐夫把你放在手心上,怎么会对你不好。你哪天要是跑路了,他那么大的本事,不一样能把你找出来。”
玉笛换了个话题,正色道:“我上次跟他谈了,他已找好了学校,是琴洲数一数二的职业学校呢。我想你就学财务吧,等毕业之后让姐夫给你找家好的公司,等你做了几年积攒了经验,到时候想跳槽也容易。别的事情我可以不求你姐夫,你的事情我一定要求他。”
李玉竹皱着一张苦瓜脸:“可是我不想读书。”
“混账!” 玉笛敲了下他的脑门,怒道:“不想读也要读!不然你顶着初中学历能混多久?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和工作你以后怎么找对象?”
原本融洽的聊天气氛忽然因为找对象这三个字冷却下去。玉笛知道李玉竹不爱听她说教,尤其不喜欢她干涉自己的生活。但玉笛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伯父伯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将照顾李玉竹的任务交给她。虽然李玉竹已成年,但玉笛依然觉得自己有照顾他的责任。
李玉竹用大而柔和的眸子瞪着姐姐,眉心拧成了一个浅浅的结,他嘟囔道:“我不想结婚。”
“伯父会气死的。” 玉笛怒斥道:“把这个念头给我塞回去。”
“姐姐,你的管控欲可以不要强吗?真的,只要活在你方圆一百里之内,你连一棵草都要管。”
“为什么不想结婚,不会是因为冯真真吧?”
玉笛已经很多年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忘了这人。可从李玉竹一瞬间错愕的表情看来,她知道弟弟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个女人。
李玉竹是因为冯真真进少管所的。
冯真真与李家姐弟是同乡,她比李玉竹大一岁,小时就是美人坯子。小姑娘的人生并不顺遂。冯父是个赌徒,败光了祖产,成日游手好闲的不工作,每次赌钱输了,就喜欢朝老婆孩子撒气。平日里殴打辱骂两母女是家常便饭,街坊邻居怎么劝都没用。冯母性格软弱,没有离婚的勇气,冯真真不知受了多少苦。
李玉竹是何时开始对冯真真生出浪漫天真的情愫,玉笛并不知晓。她一直专注着学业,还是敏感的阿晴告诉她,你弟弟开始早恋了。
玉笛还没来得及跟李玉竹说清早恋的危害,改变他命运的事件就发生了。
那是李玉竹十五岁的暑假。气温高,气压低,天空总是在酝酿大雨,时不时就传来远远近近,隆隆作响的雷声。中考考得一塌糊涂的李玉竹,勉强踏入了高中的门槛,他在那个平淡的早晨出门,拿着他刚买的漫画去找冯真真。
走到她家开的小卖部,店内无人,因为装了监控,所以冯父也不怕人偷。
李玉竹往店内深处走去,他看到帘子后面是冯真真的脚,她穿着人字拖。
他笑了笑,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却是白日里就喝得醉醺醺的冯父将她女儿的衬衣往上卷。
当时也在放暑假的玉笛在县城的图书馆自学日语,将刚买的手机静音放在一边,直到黄昏来临,她没了看书的心思,扫了一眼手机,才得知这个重磅消息。
她搭上班车连夜赶回家,伯母哭嚎着抱住了侄女。玉笛从伯父的话里梳理了情况。李玉竹看到冯父猥亵冯真真,忍无可忍,在制止了老色鬼的侮辱之后,他尚无法解气,便操起了水果刀给了冯父几下,待得平静下来,冯父也已躺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因这事,李玉竹提前告别了高中生涯,被送进了少管所。
冯父倒是命大,刀子没戳中他要害,但是戳破了他的胆子。事发生半年后,他失魂落魄了好久,后来因为酒醉,意外溺水身亡。冯家母女自此从苦海里解脱,两人搬走,慢慢的与镇子上的亲朋好友疏远了联系。
玉笛便是不喜欢冯真真这一点。她并非要求那姑娘以身相许,只是冯真真接下来的行为未免太过冷血。李玉竹在少管所的那几年,冯真真没去探望过他一次,甚至连信也懒得写。似乎上天将李玉竹派来给她解了厄,厄运解除,他的利用价值就此结束了。所以,看着李玉竹依然对冯真真念念不忘,玉笛焉能不气。
回到现在,玉笛与弟弟的晚饭匆匆结束了。她回到家里依然闷闷不乐,不管风予安怎么问,她都以“没事”作为回复,让丈夫碰了一鼻子灰。
次日,玉笛便碰见了被许昌叙形容“天使一般的姑娘”,云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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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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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订婚宴还有一天。
玉笛和风予安照样要上班,她清晨醒来,匆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阿晴说订婚宴之前最好请一天的假,做做美甲和面部保养,玉笛却没时间也懒得做这些繁琐的事。
有时她觉得自己奇怪的紧,她肩上永远扛着担子,永远要处理很多事,清单永远清不完,而她又不喜欢与人分担,独自沉浸在忙忙碌碌的生活里无法自拔。
到得下班,她去便利店里要了份关东煮当晚餐。明天就是订婚宴了,顶头上司Tracy却给风予安留了一大堆工作,这个点估计他还在公司里奋战。阿晴笑话她,说这样哪像嫁入豪门。玉笛却说这才好,若是风予安成天闲着在高空办公室里抽雪茄赏古玩,她就得担心他玩腻自己后去泡女明星了。
咬了一口白萝卜,玉笛听到店员敷衍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玉笛抬头,看到几个穿着青山中学制服的女生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个子高挑,皮肤白皙,脸上画着淡淡的妆,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顾盼之间,美目流光。
“云琦,你说唐一成不会出什么事吧?听说他老爹要关他禁闭?”
“关什么禁闭呀,又没把许昌叙打进医院。不过,我看许昌叙那样子还是挺可怜的。”
“你可怜他你跟他交往好了!” 云琦笑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子,在爹妈老师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我早就想教训他一顿了。唐一成倒是贴心,在我动手之前就动手了。”
“说的对,我也看不惯许昌叙的样子,他就是老师的走狗!上次他检举寥寥抽烟我就看不惯他了,装什么高风亮节,我呸!”
原来她就是云琦。玉笛再次将女孩打量了一番,果然生得非常美丽,无怪有男孩子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美丽的女孩加上精明的大脑,其杀伤力胜过千军万马。
云琦打开冰柜挑饮料,又说:“不过唐一成还是太莽撞了,这事居然让一个老师知道了。幸好那老师是明事理的,没有纠缠到底。”
“老师也是领工资混日子的人,跟校长的友仔过不去,不成了傻叉吗?”
“所以啊,我还想了点新招数准备在许昌叙身上试试,我跟你们说......” 云琦声音低了下来,跟几个女孩耳语了一番。也不知她们聊了什么,几个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听得玉笛毛骨悚然。
她想到凌奈的恳求,三两口把剩下的关东煮吃完,仔细擦了擦嘴巴,起身走了过去。
“你是云琦吗?”
云琦转过头来看,秀眉一挑,露出挑衅的表情:“是的,你是?”
小姑娘眼里的情绪非常露骨,她一点不含蓄的将玉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秀丽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在给玉笛开膛破肚。
玉笛蹙眉。两人还没开始交谈,云琦就展现了她的敌意,这让玉笛非常不舒服。
“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是李老师!老师好。” 旁边有个女生认出了玉笛。
云琦马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啊,老师好啊。”
“嗯,你们好。” 玉笛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对云琦说:“可以出来一下吗?就在便利店门口,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云琦看起来很不情愿,但玉笛毕竟是老师,身份压在这,况且不过是便利店门口出不了大事。她转过头跟同伴们说了一声,便跟着玉笛到了门口。
一般来说,只有班主任才会约学生们出来谈心,玉笛本应联系陈铭老师,但陈铭上次的不作为燃玉笛无法再信任那家伙。而且这次凌奈直接向她求助,玉笛觉得自己不能躲在陈铭后面。
然而她谈心经验不足,盯着云琦身后便利店贴出的明星海报,脑子在努力组织语言。
“老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云琦撩起眼皮,她的睫毛比一般人都要长出不少,弧度妩媚,夸张的像动漫里的美狐狸。即便被老师约谈,她依然不慌不忙,身上有一种孩子少有的淡然气度。
“云琦,我不清楚你和许昌叙有什么过节,但有什么问题应摆在台面上说,如果你们解决不了,也可以找老师帮忙调节。” 玉笛索性直说了:“学校严禁校园霸.凌的行为,你虽然不是直接施暴者,但挑拨离间,也算是霸.凌的参与者之一。”
云琦被她一说,漂亮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里氤氲着敌意:“老师,校园霸.凌这顶帽子是不是扣的有点大?我才刚转学来不久,不大清楚您对霸.凌的定义?”
玉笛气不打一处来,她最讨厌做错事不肯承认的学生。
“你唆使唐一成打人,这也算是霸凌的一部分吧?如果不是你,唐一成会去打许昌叙吗?”
云琦笑说:“老师,你凭什么说是我唆使的?凭许昌叙一句话?”
“明明是你自己跟唐一成说,许昌叙要,要那个你,他才为了你去打人的,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玉笛难以置信。
“愧疚?” 云琦嘴角绽放笑意:“我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愧疚啊?”
“那凌奈呢?你在网上造谣她霸凌别人,又把她的真实信息公布出去,还叫人打她,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对,我和凌奈在小学的时候是有点冲突,但我们现在都已长大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同学。李老师,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学校的老师就可以信口雌黄了。凌奈将屎盆子扣我头上我没找她算账,是因为我宽宏大量。”
她凑近了一点,玉笛有一瞬间以为云琦要亲.吻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云琦将手搭在玉笛的肩膀上,她才十六七岁,却已和玉笛一样身高。
小姑娘的双唇红得耀眼,瑞泽饱满的嘴唇微微上翘,美得令人心颤,她用魔鬼一般诱惑的语调在玉笛耳边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凌奈和许昌叙的日子再多一点波澜,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因为我的家人,是不会让我在一个吃着十块钱关东煮的穷光蛋老师面前低头的。”
“你说什么?” 玉笛浑身发麻。
云琦笑吟吟地后退了一步,又恢复了一脸冰清玉洁的模样。
“我说,这世界的规则是我们来制定的,不是你们这种低端韭菜。你听清楚了吗?老师要没什么可说的我就要走了,晚上还要去上补习班呢。”
荒唐!玉笛满脑子就剩这句话。她一个教师,居然被一个未成年的学生给“教训”了。她呆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云琦从包里掏出了湿巾擦了擦她刚才碰过玉笛肩膀的手,脸上那嫌恶的表情,好像玉笛身上有什么致命的传染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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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气得玉笛想将明天的订婚宴直接取消。回到家里,三只猫对着她撒娇,她都没有心情回应。
风予安加班回到家已是十一点,他跟玉笛打了个招呼就去浴室洗漱,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广播,玉笛忽然更加恼了,他根本不懂自己遭遇了什么,她越想越气,将被子全部卷了过来,将自己包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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