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做老师四年,没想到今年会遇到两个难缠的学生。唐一成有恃无恐,云琦巧舌如簧。看来她还是社会经验太浅,在象牙塔里待得太久,没见识过多少险恶。她恨的倒不是云琦这人,而是那小姑娘的态度。她深谙社会的运行规则,这份老辣戳破了玉笛对世界的那点美好幻想。
而且,云琦的言语刮辣松脆,哪里是普通的学生能说出来的?她家里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竟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教成这样。
风予安洗漱出.来,见玉笛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便知她心情不佳,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说:“一点被子也不留给我,是想在婚前把我冷死?”
她哼了一声,没说话。
浅淡的笑意落在风予安唇边:“玉笛,我担心你。” 他说着手往被子里伸,掀开了玉笛睡裙的一角,略微冰冷的指.尖触碰她细嫩的皮肤,轻柔的来回摩挲。
玉笛抓住他的手:“别了,我有点不舒服。”
风予安蹙眉:“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
“唉,学校里的破事一点不比你们办公室少,我又不是第一次碰到,leave me alone(让我静静)。”
“明天就是订婚宴了,我要时刻注意你的情绪起伏,我担心你反悔。” 风予安似笑非笑,将玉笛的手打开。
玉笛的脸颊慢慢飘起一片绯红。风予安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不肯翻过来的身子,眼神依然清明干净。他伸出另一只手把玩她的发丝,用平淡的口吻说道:“我已帮你弟弟找好了学校。荷华职业技术学校,在琴洲是排得上名号的职校。”
琴洲早在二十年前就注重发展职业技术教育,职校每年都向社会输送大量技术工人。将一门技术做好做专的职工在琴洲不仅薪资水平不逊色于管理的白领,社会地位也在逐年提高。好的职校同样注重学生的品行问题。校方得知李玉竹进过少管所,纷纷拒绝了他的申请。李玉竹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子,不上学正合了他的心意。
伯父那时对这个儿子极其失望,再加上玉笛还未开始工作不能多提供一份收入,李玉竹就偷偷去应聘了厂子,任性地开启了打工之路。
玉笛很承他的情,但还是固执地擒住他的手腕,示意他马上停.止这放肆的行为,因为在他的撩.拨下,她已无法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了。风予安却笑吟吟的再次将她的手轻轻打到一边。玉笛翻过身,瞪着眼前的男人,他的云淡风轻的语气,从容自若的态度,好像现在两人是在餐桌边上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琐事一般。
“别闹了,是因为学校发生了一起霸.凌事件,我心情不好。”她说话声音开始飙高,近似俄吟。不知是跟风予安的行为有关,还是谈到这些心烦事,玉笛开始激动起来,呼吸不稳,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风予安点点头,眼神温存,手上却变本加厉,又问:“可以跟我说说吗?”
跟他说说或许心情会好一些。可玉笛已说不上话,情绪全部集中到了他的手上,最后绷不住哭了,软成烂泥一样朝他倒了过去。风予安伸手环住她,笑说:“心情好点了吗?”
“嗯,谢谢。” 玉笛声若蚊呐。
“客气什么。我是你丈夫。”
玉笛还在余韵当中。她发出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
第二天她和风予安几乎是同时醒过来。窗外的天刚破晓,天空是灰蓝色的墨水,静谧又空旷。玉笛截止昨天为止的所有不快忽然一扫而空,她脑子里有个快乐的声音在说,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天大的事都没这事来得要紧。
思及此处,玉笛觉得接下来闹钟的声音都充满了愉快之感,不像从前,每次闹钟响起就跟催命似的,满是揶揄嘲讽,嘲讽她这个打工人还得爬起来去挤地铁,然后度过庸庸碌碌的一生。闹钟就是戳破良辰美景的邪恶之神。
玉笛问:“几点了?”
“才七点,我们都太习惯上班了,醒得很早。” 带着胡茬的下巴蹭了蹭玉笛的雪白的脖子,声音低哑。
“别在我脖子上留什么痕迹,我今天可是要穿露肩礼服的。”
“遵命。对了,订婚日快乐。”
“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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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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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的语气带了点敷衍,让风予安很是不满,于是他的报复就来得顺理成章。玉笛没过一会就完全清醒了,手臂环着丈夫的腰,发出细细的,宛如小猫一样的声音。
订婚宴的选址在融悦饭店,琴洲有名的百年饭店,琴洲的城市名片之一。外观是典型的维多利亚式砖砌建筑,内部是典型的Art Deco风格。当初选择举办地点时,玉笛想都没想就定在融悦饭店,她喜欢它的顶层花园以及颇具年代感的欧式楼梯。
来到饭店,玉笛和风予安暂时分别,她的化妆打扮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准备。
风予安柔声说:“待会见。”
玉笛雀跃而去。
套房里,玉笛最好的朋友李晴嫣和吴心蕊已等在里面。吴心蕊是玉笛的大学同学,家境富裕,对继承家业没有兴趣,自己出去学了化妆,现在是职业化妆师了。玉笛曾跟风予安开玩笑,她的伴娘十八般武艺,连化妆师的钱都给玉笛省了。
不过,想不到房里除了她们,还有一个玉笛意想不到的人。
在她印象里,冯真真还停留在十六岁的年纪。小姑娘如今算是长开了,五官清丽柔和,细眉亮眼,流畅的脸部线条让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艺术圈里才有的高级感。
玉笛那天跟凌奈说完话后,回家就搜索了冯真真的信息,才知她如今已是知名的漫画家,是泡泡网大神级别的人物,几部作品都卖了版权,在韩国举办过画展,名利双收。看到这里,玉笛更是不满,冯真真这人忒没良心了。如今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却将对自己有恩的人忘到九霄云外。
可她如今来这做什么?玉笛不记得自己邀请了她。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给李玉竹的请柬上写着可以再带一名宾客,冯真真十之八九是弟弟带进来的。这两人背着自己重新联系上了吧。
“玉笛姐,我想在宴会开始之前见见你,所以我联系了李玉竹。祝福你,订婚快乐。”
玉笛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啊。”
“伯父伯母都好?” 冯真真问。
“嗯,他们都很好,多谢你的关心。” 玉笛言语客气,轻轻松松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李玉竹的人生是因为冯真真改变的,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有玉笛这种学霸姐姐在,她不会允许弟弟考不上大学。
进少管所这事改变了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从前,李玉竹与玉笛几乎无话不谈。出事后,李玉竹的性格改变了不少。外人或许会说被打磨得更稳重了,但只有家人才能感受到那看不见的,无形的隔阂。
冯真真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波澜。两人寒暄了一阵,不属于伴娘团的冯真真就出去了。一见她离开,吴心蕊就说:“我见到那个冯真真还吓了一跳呢,我不知道你们和她认识。”
“嗯?” 玉笛露出疑惑的神情。
吴心蕊一边给玉笛化妆:“她挺有才华的,还留学过对吧?不过现在留学的满大街都是,这层金子也不像以前那么亮闪闪了。听说她是个惯三,最擅长勾.引有妇之夫。泡泡网现在的老板是李垚。你们不知道他啊?那我说个人你们就懂了,沈知宁知道吧?李垚就是捧红沈知宁的人啊。他把泡泡网买下之后,也把捧红艺人那套用在漫画家身上。泡泡网的主页不是有明星画家展吗?冯真真就是靠着颜值冲到前十的。网上一群宅男可把她奉为女神了。”
“惯三?” 玉笛一惊。
吴心蕊神秘兮兮地说:“圈子里都这么传的。她在国外的时候就跟homestay的男主人关系暧.昧,上大学之后还抢了好朋友的男朋友。李垚的老婆还在网上内涵过她呢,我就说李垚怎么那么捧她,原来是有一腿。”
阿晴说:“如果有钱,我倒是无所谓人家骂不骂。话说,你还是小心点吧,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惯三,你把老公看紧一点总是不错的。”
玉笛在听完这番话后,竟不由自主的对冯真真产生了影影绰绰的怀疑。
从套房里出来,玉笛跟两位朋友朝往顶层花园进发。玉笛心血来潮,打发两个朋友直上七楼顶层,自己却独自来到了六楼。
六楼是会议室,今日周六无人开会,整个楼层空无一人,她提着裙摆来到了楼梯前。
玉笛抬头,凝视着挂在楼梯平台上的复古挂钟。挂钟的旁边有一些金色的小字,记载了这块挂钟的历史。饭店刚落成它就已在这里了,与这栋饭店一样见证了琴洲百年的沧桑。期间不知有多少名人人曾光临过融悦饭店,部分人的名字镌刻在了历史书上,被学生们在温书时候用荧光笔勾勒出来。时针依然在转,时间却如流水一般奔腾向前。
十八岁那年,她从家乡考到琴洲的大学。与很多外乡来的学生一样,玉笛与心蕊将融悦饭店当成了一个景点来参观。心蕊请她在这里吃了一顿下午茶,那时两人跑到六楼来,玉笛指着这个楼梯,笑说:“这是我梦中情梯,有一天我要在这里结婚,提着裙子从这里走到上面的花园去。”
后来,她并没有因为中彩票而暴富,交往的周淮亭也只是个普通人。于是梦想就成了幻想。在融悦饭店的一次两人下午茶差不多是玉笛半个月的工资,她不可能来这里举行婚礼。
可如今,因为风予安一切都实现了。
玉笛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她看到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风予安从楼上走下来。他停在楼梯平台上,就站在那古老挂钟的下面,微笑凝视这着自己。
在紧张不安的期待里,她提起裙子朝男人走去,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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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玉竹,这并不是因为他今天穿了一身高档的西装,站得笔直像一颗挺拔的青松,而是因为弟弟是全场唯一没有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人,他在偷看冯真真呢。
玉笛决定不与弟弟计较这件事,她今天有很多任务,首要就是与风家人正式认识。
之前她对风家人的了解限于一些基本的信息,年龄,长相,职业。她还没有真正与他们面对面交谈。
风予羲夫妇十分般配,脸上都带着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神色。风予安摊牌后,玉笛才知道风予羲的顾问公司是为妻子容惠筠准备的。容惠筠从政,未来会竞选琴洲的第一把手。她很早就开始为此准备,风予羲就是竞选团队的策划人之一。
三大家族很少有人站在台前,他们更喜欢藏在幕后操控一切,容惠筠是家族内少有的想走到明处的人。风家历经一个世纪的风云变幻屹立不倒,但风予安依然跟玉笛强调,在连,容两家面前,风家只能算小学生。连,容两家的历史几乎与琴洲一样长,在漫长的年岁里,他们积攒了巨额的财富和难以估量的影响力,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基石。
大抵是几个世纪养出的骄傲都积蓄在了容惠筠身上,她瞧玉笛的眼神比风予羲还不友善,只寒暄了几句就找借口走开。有那么一瞬,玉笛想到了Tracy。
可她马上觉得荒唐,Tracy有敌意是因为她也喜欢风予安,容惠筠都已结婚了,应是没这方面心思才是。
风予羲“居高临下”地看着玉笛,言语和神情淡漠:“欢迎你加入我们家。老四平时工作很忙很辛苦,你既然嫁给他了,我希望你能做好一个贤内助。”
玉笛不想对未来的大伯哥发脾气,强挤出一丝微笑正要说话,旁边的风予安却说:“我哥哥自从入赘后就做起了贤内助,所以逢人就喜欢劝TA也做贤内助。哥,玉笛的工作也很忙,不像你像癞皮狗一样总围着嫂子转。”
风予羲的俊脸浮现了一丝红晕,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风予安。
玉笛抿嘴一笑。
风予羲自视甚高,从小到大事事都被风予安压了一头,心里不知压了多少年的气。为了与风予安比个高下。他追了容惠筠三年,终于把大小姐给打动,肯点头“下嫁”,两家正式联姻。
其实论家世,两人旗鼓相当,但风予安却敢戏谑他是“入赘”,这话正好戳伤了风予羲的自尊心。
“老四,以后风家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如果我是你,我就说话客气点。”
风予安淡淡地说:“你那么肯定以后都是你说了算?”
“当然。” 风予羲挑了挑眉毛:“我始终明白自己的定位,我也为家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你指的是用舔狗的方式追到了惠筠姐吗?”
玉笛转过头去,看到了排行最末的小五,风予卿。
小五更符合玉笛想象里富家公子的模样。他的个子足足有一米八五,比两个哥哥都高一些。他走了过来,右胳膊擦过玉笛裸.露的肩膀,她能闻到小五身上漂着的淡淡的,洁净的香水味。
鼻子灵敏的玉笛对香气一向有兴趣,她悄悄又用力嗅了嗅,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淡香水,像是初春时节,两行梧桐叶子刚抽出些嫩芽来,春寒料峭,人和枝头的花蕊一齐微微发抖,心里却是雀跃的,充满希望的。
小五其实不如风予安英俊。风予安的英俊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标准到完美,独独少了点活泼,若是不笑,难免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和遥远的距离感,好似他是天上高挂的明月,而高处不胜寒。
小五却是不同的,他年轻活泼,不算惊艳却极是耐看。与哥哥们一般身形挺拔,下颌线流畅,眼窝深邃,什么玩笑都能开的样子。
风予羲怒道:“你说谁是舔狗呢?”
“谁叫唤谁就是舔狗喽。” 小五笑吟吟地说,又抿了一口香槟,抬起的胳膊又一次擦到玉笛的肩膀。风予安不动声色,放在玉笛腰上的手却紧了紧,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看风予羲脸色不对,小五笑道:“哥,我跟你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凶?其实我跟四哥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把容惠筠给收了,我和四哥可就危险了。所以你真的贡献不小,算积德行善了。”
风予羲狠狠地用食指戳了下小五的脑门,愤然而去。
小五一口将杯中香槟饮尽,随手交给走过来的侍者,对玉笛伸出手去:“你好,我叫风予卿。”
玉笛伸手与他握了握,稍稍用了点力气表达感激,毕竟小五方才不仅替她解围还帮她出了口恶气。
小五笑起来更是好看,清澈的眼神让玉笛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这样的联想让玉笛生出淡淡的惆怅,风予卿锦衣玉食,李玉竹奔波劳碌。
风予安接着又带她见了二姐。二姐一毕业就嫁给了同学,开启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她是玉笛想象里典型的富太太形象,美丽又雍容华贵,只是她与风予羲一样高高在上,态度与亲切两字相距甚远。二姐夫倒是很和气,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会哈哈的笑两下,不愧是生意人,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
风予安的大姐是亲戚里来的最晚的。订婚宴进行了四十分钟后,大姐才姗姗来迟。她一进来就被几个颇有身份的男女拉到一边去聊得不亦乐乎。风予安一直没机会将玉笛介绍给她。两人去接受了一圈的祝福,大姐才有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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