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没由来的心慌笼罩了风文澜,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多年来,他享受折磨并杀害他人的乐趣,感知恐惧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拉低到了那些受害人同一水准。他厌恶这种感受,这会破坏他“人上人”的优越感。
“去看看是谁来了。” 他厉声吩咐女佣。
女佣被他眼神一吓,立即跑了出去。
风文澜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出去,神情严肃。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凛冽的风将不远处的草木吹的纷纷弯下腰来。
风文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因为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容惠筠,她身后还跟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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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儿媳妇,风文澜的态度一直是温柔且疏离的。
他并不喜欢容惠筠,她总让他想起自己的第一任妻子,那个姓云的小姐。风文澜与云小姐办酒席的时候还没到当时琴洲的法定结婚年纪,到了年纪两人才去领了证,之后所有事情都像例行公事。他在最美好的年纪被献祭给了家族事业,因此风文澜格外厌恶政治婚姻。
他本不想风予羲重蹈自己的覆辙,却想不到风予羲是真心爱着容惠筠的,当初下了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将容惠筠追到手。思及此处,风文澜有些心烦意乱,他嫉妒他所有的孩子,他们都拥有自由。
风予羲爱容惠筠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这个极要面子的男人,生平最怕的就是被人给看轻,偏偏在容惠筠面前低声下气,哪怕她再横再傲,他也只是咬牙忍着,最多是红了眼眶一脸委委屈屈的模样。
容惠筠却是向来不给风予羲面子的,这不,结婚庆祝派对一结束,她就忙着工作去了,把丈夫抛在岛上。
风文澜看着容惠筠身后的两人,忽然一阵恐慌。这时风予羲恰巧下来,喊了声“爸,早。”,风文澜喊道:“你太太来了。”
“她,她回来做什么?”
“可能是为了老四。”
风文澜到底是比那两小孩要聪明狡猾。在容惠筠大踏步走向停车场时,他就已想明白了一切,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漫出来。
风予安把资料给了容惠筠!
他为什么没早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他自然不知容惠筠是单相思,他为人阴狠卑劣,因此想人也喜欢往坏里想。他认为这两人必定是有一腿,不然李玉笛当然为什么狠心抛下风予安远走高飞,定然是她发现了风予安龌龊的一面无法忍受。他遭深爱的妻子背叛,便将所有女人都一起想坏了。
“为了老四?她知道什么了?”
这傻儿子的脑回路不够快,风文澜又气又急,他的亲生儿子啊,在风予安的衬托下跟一个智障一样。他真想用自己的手杖狠狠敲打风予羲,让他的脑子稍微加快点速度,但现在不是内斗的好时机,他们应该团结起来对付容惠筠。
“我想老四把证据给了她。你还不明白吗?这么多年来,跟你领证的人,与你是合法夫妻的人到底爱的是谁?予羲,你媳妇为了风予安什么都肯做。”
他是故意刺激风予羲的。这一招果然有用,与风予安作对多年的风予羲勃然大怒,心脏一下子就爆了,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风文澜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怪不得比不上风予安,就这火爆脾气,风家要是这小子接管了,曲终人散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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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惠筠的心情很复杂。
她走进室内时,第一个拦住她的是吴云清。
容惠筠出身大家族,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吴云清一类的混混角色。
吴云清用油腔滑调的语气问她怎么突然回来。
容惠筠扫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吴云清的样子像是喉咙突然被人塞了一大块木头,他是奉风文澜的命令来拖延时间的。容惠筠扫了一眼他的手杖,顶端的蓝宝石已被重新镶嵌了回去。
她冷笑:“吴先生,您要是不想手杖再被夺走一次,我劝您不要跟我浪费口舌,滚到一边去。”
吴云清脸色发白,捏着手杖的指尖微微用力,权衡了一番,他还是退到了一边。
容惠筠带的是两位高级警司和一位警员,她她可以感受得到吴云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那目光里有说不出的怨恨,像阴魂不散的野鬼。
出身富贵的容惠筠对这类人看的太多了,墙头草,投机主义,在关键时刻选择对了阵营,靠出卖对自己有恩的义父走到了今天。但有件事却是容惠筠不知的,安笙和云琦本是吴云清的儿子,是云涓与他偷情所生。这么多年来,两人一直隐瞒的很好,就连安教授都被蒙在鼓里,还一直以为这对龙凤胎是自己的骨肉。
吴云清捏紧了手杖,若是别人他不在乎,可容惠筠要是将他的孩子们带走,他一定会拼命
“惠筠,你回来了。”
容惠筠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风文澜。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老一些,脸上总带着病恹恹的神色。
风予羲一见她,就拉住她的手,说道:“惠筠,我们谈谈。”
“滚开!我没工夫搭理你!老四在哪?”
容惠筠深爱风予安,当然第一时间就拆开了风予安给她的礼物,当看到资料后的她大为震惊。风予安居然把自己的家族丑闻交给她,一个始终算是外人的自己。她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危机。
公开,于她个人政治前途会有极大的帮助,但也可能会引来无数敌人。不过容惠筠向来不怕风浪,风浪来的越大,混乱越多,机会也会接踵而至。可她想不明白,风予安为什么会肯拿他的家族当祭品,献给她的政治前途。
在家里,容惠筠与风予羲一样都是不受宠的孩子,不过他们的原因却不同。容惠筠不受宠,是因为面冷心硬的容老太太根本不爱任何人。她只是容老太太在那一群晚辈里最不喜欢的一个罢了。
容老太太是个完全的政治人物,她一生只爱权力与掌控欲,生性凉薄。当年为了攫取权力,她将父亲送进过精神病院,把两个哥哥放逐到国外,又将哥哥的孩子留在身边当做人质。身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大家族,容惠筠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小算盘,然后尽可能为自己抢夺更多的资源和筹码。所谓的家族利益只有于己有利之时才谈得上有用。
所以在思忖后,她就决心接过风予安这份礼物,用风家来点亮自己的政治前途。至于风予羲,她不爱他,没考虑那么多。
被容惠筠一把甩开的风予羲忽觉彻骨的寒冷。他们自小相识,他对她一见钟情,一番苦苦追求才终于将她娶进家门,可她的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风予安。
他以为总有那么一天,她冰冷的心会被自己给焐热,可一切终究是他的空想。风予羲忽然醒悟了,容惠筠是不会变的,痛楚让他的心猛烈的收缩了一下。
他记得结婚纪念日的晚上,他跟人喝多却还是冒着危险冲了澡,将自己弄干净才敢爬到床.上。容惠筠已陷入熟睡,他俯下身吻了下她的唇,两只手覆上了她的腰。她翻了个身,两条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呢喃着风予安三个字。
风予羲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他将头垂在妻子的胸前,绝望地淌着眼泪,心脏的血在一滴一滴往外落,四肢都因此冰冷了起来,大朵大朵的眼泪在眼底泅开。
窗外风声如泣如诉,容惠筠睡的那么香甜,她的梦里想的也都是那个男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风予羲在那一刻恨透了全世界,他恨父母将他带到这个残酷的世上;他恨家里所有兄弟姐妹,是他们加重了他的竞争意识;他恨叔公和伯父的偏心;他恨容惠筠的冷酷无情;当然他最恨的还是风予安,恨他那副永远云淡风轻,从容自如的模样;到最后风予羲发现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处处都不如风予安,恨自己爱上了容惠筠。
所以怒火攻心的他,第一次在房间里抽起了烟,在干燥而漫长的过程里排解他涌上的情.欲和悲愤,容惠筠醒来后对他一顿破口大骂,将枕头砸到他的头上,就像现在一样嫌弃他。
“你跟我到房间去,我们谈谈。” 回到现在,风予羲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要走,他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她大。
“你放手啊!” 她的愤怒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他好像有刻骨的恨意。
“风予羲,我看你是有病吧!”
“对!我是有病!你满意了吗?高兴了吗?你巴不得我死了是吧?容惠筠,就算我死了,你也只是他的寡嫂,你以为你能代替李玉笛的位置?你跟我有什么区别,我们不都是可怜虫吗?”
容惠筠的胸口上下起伏,她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在胡说吗?你回来这里要做什么我已心知肚明。你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甚至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不怪你不爱我,可你不应该羞辱我!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不知你喜欢风予安吗?不,我清楚的很!从你还是小孩子开始我就清楚了。”
他的嗓门很大,吵的容惠筠带来的三位警官脸上露出尴尬之意。风予羲的声音很悲壮,好像他是个战.士,正对这个无情冷酷的世界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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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妙!”
阿城急急忙忙跑入地下室,说道:“义父说容惠筠刚从直升飞机上下来,她后面还带了很多警察来。怎么办?”
被重新放到地上的风予安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他赌对了,虽然是险棋,但他赌对了。
“我们得马上走!” 云涓的两只手分别拉住了安笙和云琦。
“妈妈,我们杀了她再走!” 云涓指了指玉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当年那点小恩怨?快走!不然你们两个都死定了!” 云涓吼着,一把将塑料袋丢到了一边。
阿城想掏出打火机将此处焚烧,云涓却制止住:“不!现在逃命要紧!” 她转过头最后看了风予安一眼。
风予安心中一宽,他知道云涓即便有百般不好,却有一点是对的,她从来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走吧,走吧!” 云涓催促两个孩子。
“我不!”
云琦夺过了哥哥手中的刀,状若癫狂:“我要杀了李玉笛!” 她也知道这一走出去,她跟安笙就成了通缉犯,怕是永远没机会再作恶。她对玉笛恨之入骨,哪怕死了,也一定要拉她做垫背。
“Angela,看在你妈妈刚才仁慈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风予安沉声道:“你哥哥已无药可救,可是你按照法律上来说,应该还不至于死刑,忏悔吧,Angela!放了我和玉笛,然后为你所有的罪行忏悔,用你的后半生求得被你所伤害过的人,以及他们家属的谅解,用尽你所有能用的办法来赎罪。”
云琦笑得花枝乱颤:“天啊,你在干什么?扮演上帝吗?风予安,你还没弄清楚你的处境吗?”
“我知道你是个卑劣,胆小的社会毒瘤,你只敢躲在暗处攻击人,你阴暗卑劣,你造了无数口业,伤害了无数无辜的人,你害死的人只比你哥哥少一些,你没有才华,你嫉妒所有拥有才华的人,你这辈子已经完了。但你现在如果试着忏悔,说不定不用下地狱!”
云琦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她确实与安笙不同,安笙会亲自下手,可她只敢躲在暗处进行攻击。她攻击过无数人,若是有人因经受不住霸凌而选择死去,就是她自以为的最好“成果”,可要她亲手杀人,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云琦冷声道:“风予安,我不会忏悔的,因为我根本没做错任何事,那些人是自己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们玻璃心受不了一点生活的小波折而已。”
风予安深吸一口气,笑说:“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你罪无可恕,应该一起下地狱。”
云涓一把抓住了云琦颤抖的手,说道:“孩子,我们走吧,走吧!Jackson,我们走!”
安笙早一步跨出了地下室,云涓将云琦拉着走了,阿城负责断后。
他们离去后,地下室冲入了一批警察,带头的正是风予安的朋友之一,顾君远警官。
顾君远立即上前给两人松绑,风予安站起来说道:“几位警官,麻烦你们照顾我妻子,君远,我带你去追阿城他们。洛梅岛还有一处已废弃的停机坪,惠筠不知道那里,我想他们肯定朝那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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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驰在蜿蜒的山路上,顾君远一行人终于在风予安的指挥下赶到了停机坪。或许是老天的帮助,安笙一行人本应这时就坐上直升飞机离开,然而那辆车子却因为长时间的驾驶自动跳到了休息模式,速度始终上不来。所以当他们赶到停机坪要上飞机的时候,警方也紧随其后到了。
安笙当机立断,将驾驶员从飞机上叫下。驾驶员是全然无辜的,他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真的乖乖下来,没想到安笙却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顾君远叫道:“安笙,你已没路可以走了,跟我们回警局!”
“我不会让任何人审判我的,不管是法官还是陪审团我都不想见。尤其是陪审团,庸俗自私肮脏的一群人,一群渣滓!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你们把枪放下,不然我马上毙了他。” 安笙严厉地对那两位试图上前的警官说道。
风予安对顾君远低声说:“让我试试看。”
顾君远素来知道风予安的能耐,又考虑到他毕竟是安笙的亲戚,点头说:“好,你来安抚他。”
风予安走上一步,说道:“安笙,放了他吧。你有家人,有妈妈,妹妹,被你抓住的这位驾驶员也一样有家人,放了他,不要再造杀孽。”
安笙冷笑:“我可不想听你啰嗦,让我们安全的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动手。”
“你跑不了的。” 风予安平静地说:“警方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的,所以,收手吧。安笙,云琦,姐,还有你,阿城。” 他特地在提到阿城时加了重音:“尽管你们都罪无可恕,应该下地狱去,但你们都渴望幸福,温暖的家庭,现在收手不会牵连到你们的家人,让他们也永远活在地狱里。”
在紧张的对峙里,警官们和安笙依然有来有往的交涉着,在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驾驶员已浑身发抖,虚弱的几乎摊到过去。
一阵寒冷的微风拂过,大海波澜起伏,天空的海鸥发出刺耳的鸣叫声,风吹动了云涓的发梢。
阿城的脸色变得惨白,顾君远看到他将手抬了起来,是那只拿着枪的手。
顾君远迅速举枪,然而已来不及了。
阿城的第一枪打向了云琦。
安笙回过神来,枪口从驾驶员身上移开,下意识的朝阿城那边转过去——
这次是两声巨响。
阿城和安笙几乎在同时间开了枪,安笙脑部中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阿城胸口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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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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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予安醒来时,先听到的是新闻播报。播音员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他本以为是在播报洛梅岛上的事,但听到的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国际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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