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风睁开眼,并未对被窝有多少留恋,没多久就撑坐起来,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为数不多的通话记录里找到归属地在陵川的一个电话号码,拨过去。
拨号声响了很久,最后传来一道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安风的眉心蹙出了一个川字,他掀开被子,一边快步朝卧室外走一边重新按下拨号。
从二楼到一楼大厅,再到穿上鞋,他给艾松雪打了两次电话,一共三次,艾松雪都没接。
现在还很早,也许是艾松雪睡得太熟没听到,也可能是她手机调的静音,但介于昨天她淋了那么久的雨,回去还直接冲了热水澡,陈安风实在不放心,穿上鞋就朝着她外婆家狂奔过去。
两千多米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跑到。
这会儿才刚刚七点,周姨都还没过来,他只能用力拍门。
老人的睡眠少,一般很早就会起床,外婆已经起来看了会儿书了,所以听到陈安风的拍门声后,她很快坐着轮椅去给他开了门。
“安风,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儿吗?”
陈安风忙道∶“您赶紧去看看艾松雪,昨天她淋了雨,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我怕她是发烧了。”
外婆一惊,忙道∶“快!你推我进去!”
陈安风立马推着外婆去屋里坐电梯。
到了二楼,电梯门一开,外婆就指着一个房间对陈安风说,“那间是松雪的房间,你先去敲门看看。”
陈安风两步并一步迈过去,用力拍打艾松雪房门,边拍边喊她名字∶“艾松雪!艾松雪!”
里头没有一点动静。
外婆慌了,“直接开门吧,我这儿有钥匙。”
她把早就取下来的钥匙递给陈安风,陈安风接过钥匙迅速去开门。
打开门口,两人进去看到艾松雪闭着眼躺在床上,完全没有一点听到了他们敲门的迹象,而一个正常人就算睡得再熟也不可能听不到这么大的动静。
外婆被陈安风推到她床边后立马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坏了,绝对是高烧了!”
艾松雪浑身都烫得不得了,嘴唇都烧干了,裂了好几道口子。
“她烧成这样得马上去县里的医院才行。”陈安风疾声道。
“我去拿手机给出租打电话。”
外婆存了好几个出租的号码,只要给高价,肯定有出租会立马赶过来。
可陈安风说∶“等出租来太慢了。”
山路窄,弯道还多,不熟悉这段路的根本不敢开快,要是迎面遇上另一辆,还要倒半天到岔路口才能错开车,等出租过来怎么也要一两个多小时,再下山,这得三个多小时。
“您家有电瓶车的对吧?”他问外婆。
“是有一辆。”
“有电吗?”
“前天刚充满的,还没骑过。”
“这样辛奶奶。”
陈安风语速极快地说,“我骑电瓶车先载艾松雪去医院,您坐出租来。”
外婆是很希望松雪能快点被送去医院,都烧成这样了,晚一分钟到医院就多一分危险,可……
陈安风看出了她的顾虑,忙道∶“没关系的辛奶奶,就一两个小时,而且她是因为我才淋雨发烧的。”
“可是……”
陈安风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问,“您家有暂时不用的床单吗?我得把她系在我身上。”
外婆犹豫两秒,然后才说∶“有,我去给你拿。”
“我推您去。”
他一个男的,自然是不好一个人呆在女生卧室里。
拿了床单回来,陈安风扶艾松雪起来,又让外婆取了件外套给她披上,接着将她抱起来朝楼下走。
来到停电瓶车的屋子,他先把艾松雪放到车座上,自己再一只手扶着她坐上去,让外婆帮忙用床单将她和自己裹了两圈,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辛奶奶,我先去了,您把她手机拿着,等我电话。”
“好,路上小心。”
他点头,下一秒就将油门拧到了底,几乎是一瞬间就出了院门。
外婆到底是担心,不顾双腿从轮椅上站起来小跑两步到门口往外望,却也只看到抹虚影一晃而过,消失在拐角。
雨后清晨的山林,空气湿冷,加上车辆的疾驰,扑面而来的风恍如已秋,无形中起到了物理降温的效果。在快进县城的时候,艾松雪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听到耳旁呼啸的风,看到路边极速倒的树影,身体又轻飘飘的,她还以为是在梦里,可梦是没有味道的。
她闻到了陈安风身上的味道。
她想抬头看一看,但脑袋像被灌了铅,沉重无比。此时她全身能动的似乎只剩下眼睛,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努力向上看,视野里是男生的半截肩头。
想来,她是靠在陈安风背上了。
虽然脑袋现在很晕很沉,但她倒是还没有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猜到自己应该是发高烧了,陈安风在送她去医院。
她无力的笑了笑,还真高烧了,她还以为她身体没那么差呢。
对于生病,她以前从来都不怕,毕竟她连死都不怕,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想着不如一死百了,而且她不只是想,还付诸过行动。
现在,她依然不怕,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烧傻了,就没办法知道那些关于陈安风的谜底了,而且……
她还想跟他谈谈恋爱试试呢。
她很好奇,他这样的人,谈了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不希望自己被烧傻,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没让自己再昏睡过去。
医院就在离环城公路不远的东城口,进了城就很快了。
一到医院,陈安风停车后马上反手搂住艾松雪,解开绑在腰上的床单,再把她捞到身前来,接着就看到了她此刻正半睁着的眼睛。
“醒了?”
艾松雪想点头,但脑袋实在太沉了,还天旋地转的,她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点头,只好张开干裂的唇,尝试发出一点声音,让他知道自己还没烧傻。
她本想着就嗯一声就行了,但开口就成了他的名字∶
“陈安风……”
声音低低的,哑得几乎听不出音调。
但陈安风听清了。
于是他说∶
“我在。”
艾松雪没来由地笑了笑,只是这个笑看起来实在太惨淡了些。
她没有力气再说下一句了。
好在,陈安风没有因为等她的下一句而干愣着,一刻也不耽误地抱着她进了医院。
一进医院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艾松雪突然就怎么都撑不住了,眼看着距离自己咫尺的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陈安风……
她再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在心里。
早晨的住院部很安静。
病房里只不时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两声鸟鸣。
陈安风坐在病床边,静静看着跟前陷入沉睡的艾松雪。
也许是生病了的原因,此刻的她,少了几分淡漠得不近人情的清冷,多了些柔和。
不过,她的五官线条本就是柔和的,除了那双略显细长的丹凤眼,现在她闭着眼,整个面部就都显得没有那么重的冷感。
而不管是此时的她,还是其他任何时候的她,哪怕是被雨浇得湿透,她都是美的,很美。
与现在用金钱就能换得的那种大众的美不同,她的美是无法复制的,哪怕达芬奇再世或许也难以画出与她相似的眉目。
这张脸,可以让人确信,不管世人的审美如何改变,她一定都在美丽之列。
可她的美,是她对他的吸引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倘若她相貌平平,他也一定会被她吸引。
人在面对一件美丽的事情时,往往会忽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竟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中过去。
病房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陈安风没有掀起眼皮,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不是辛奶奶,是一群人。
“等我打个电话。”
他看着艾松雪对门口站着的一群人说。
拿出手机,他拨通艾松雪的手机号,很快那头就按了接听。
“喂,安风,松雪现在怎么样了?”
刚打上点滴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辛奶奶通了一次电话,病房号那些都已经说了。
他伸手用手背去触碰她的额头,说∶“烧在退了,您别太担心,只是我没法等您过来了。”
那头愣了半秒,再开口的语气含有歉意∶“没事,我跟小周快到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您不用在意,没什么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
“如果艾松雪醒过来问起我,您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我的事您先别跟她说。”
那头似乎叹息了一声,答应道∶“好。”
“病房号已经跟您说过了,那我就先挂了。”
“嗯。”
挂掉电话,陈安风最后再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口的人什么也没说,一部分走在前面,一部分跟在他身后,像押送一样带着他往下走。
下楼后,跟着前面的人,陈安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很快启动,原路返回,将他送回了山上的别墅。
载着他的那辆一直开到了别墅里的车库,另一辆停在院子里,但车上的人也进了车库。
陈安风从车里下来,载他的人也下了车,这人比他大不了多少,但身上市井气很重,眉骨上有道刀疤。
在从院子里进来的最后一个人把车库大门关上后,刀疤男走到陈安风面前,向他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他面带谑笑地开口,语气调侃∶“对不住了,少爷。”
说完,他抬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陈安风身上。
第14章 [VIP] 他会成为风
艾松雪醒过来的时候已临近中午。
最先苏醒的是嗅觉, 她闻到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然后才睁开眼看到病房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视野角落里挂在架子上的药水瓶。
她第一时间的反应, 是笑。
原来不是梦,她真的发了高烧, 陈安风也真的带她来了医院。
“松雪,你终于醒了!”
是外婆的声音。
她转头, 见外婆表情既欣喜又忧虑地握着她手。
“吓死外婆了。”
“死不了,也没烧傻。”她现在说话没那么费劲了,只是嗓音还有些哑,“您别担心。”
外婆眉头还皱着, “我能不担心吗?昏迷可不是小事。”
艾松雪冲她笑笑,“这不是醒了吗?”
“嗯,醒了就好, 医生也说你只要醒了就好。”
外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多说什么, 并未指责她淋了雨还不听老人言去洗热水澡。
一旁的周姨在这时候站起来说∶ “既然松雪你醒了,那我就去买饭了,你不醒啊,你外婆都吃不下饭。”
“麻烦你了小周。”外婆对她说。
“说什么麻烦。”
周姨冲外婆摆摆手, 转头问艾松雪,“松雪, 我给你带碗粥啊,你想喝什么粥?”
“玉米粥, 绿豆粥, 都行。”
“好,那我下去了。”
周姨走后, 艾松雪在病房张望一番,问外婆∶“陈安风呢?”
外婆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按照陈安风嘱托的跟她说∶“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
“哦……”
她尾音拖长,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时候,恰好有护士进来给她换药,见她醒了就问她了她几句病情相关的问题,她一一作答后,护士说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过了会儿,医生来巡房,给她做了简单检查,看了她的验血报告,也说没什么问题,打完点滴就可以走了,但有可能会出现再次发烧的情况,鉴于他们住得太远,建议留院观察一天。
为保险起见,外婆当然是选择听取医生建议让她在医院住一天院。
艾松雪不想在医院多待,她不喜欢医院这股子消毒水的味道,但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忍了。
遇见陈安风之前,这辈子她在乎的只有外婆。
现在,再算他一个。
医生前脚刚走,后脚周姨就带着打包的饭回来了。
艾松雪没什么胃口,可她昨晚就没吃多少饭,她都怀疑她烧昏迷这里头是低血糖的成分更多,所以还是硬咽了半碗绿豆粥。
下午,外婆让她再睡会儿,但她从来没睡午觉的习惯,更别说早上就已经睡到了中午,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现在她头也不怎么晕了,想睡估计也睡不着。
外婆把手机给了她,她接过来就看到上面有条短信。
[醒了给我回个短信。]
[醒了。]她回。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回。]
[那就好。]
艾松雪没再回。
手机电是满的,她切出短信界面,去看了会儿电子书,只是心情莫名有些浮躁,不怎么看得进去。
这是她闲下来时的常态,因为对什么都没兴趣,自然做什么也都兴致缺缺。
外婆也在看电子书,注意到她状态后,外婆放下手机看向她,问∶“要不要聊一会儿?”
“您想聊什么?”
外婆笑笑说∶“昨天我看你跟安风挺亲密的,你们都发展到哪一步了?”
艾松雪想了想说∶“暧昧期吧。”
“那就是他对你有意思,你也对他有意思?”
“我有点儿喜欢他。”
她直接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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