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辜月眉头一紧,咽下嘴里的饭,震惊又无措地问:“为什么?”
任开颜瞅她一眼,看反应不像假的。她索性说了心里话:“尹京越也挺好的,你干脆和他在一起得了呗。你们俩成绩那么好,整天交流这交流那的,早晚也会对对方心动。”
白辜月倒是听不懂了,不知道为什么任开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最后居然还能得出这么荒唐的结论。
“严格来讲,人的心脏一直都是跳动着的,只有休息时速度会变慢。”白辜月认真地反驳。
“是心跳频率,小鹿乱撞。”
白辜月低头,忽然发现菜盘子里有片被误打进来的青椒,于是手疾眼快地挑了出去,“目前只有数学和打针能让我的心率失衡。”
“你还真是奇葩呀……”任开颜托腮注视着她,恍恍惚惚道,“贺鸣珂居然会喜欢……”
“贺鸣珂,”白辜月停下筷子,“他最近还好吗?”
“你不能自己去问他吗。”
“我没时间。”白辜月吃饱了。
任开颜撇撇嘴:“白辜月,你好像电视里那种忙于工作忽视老婆孩子的男人。”
白辜月笑了:“好奇怪的比喻,贺鸣珂又不是我老婆。”
任开颜对不上她的脑回路,“好的标准是什么呢?他除了话少了点,饭还是照样吃。”
“按时吃饭就是好。”
贺鸣珂值日的这天,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他拿着扫把,呆呆地站在窗前,不知道看什么出了神。
白辜月写完作业,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俩人。她自然地注意到窗边的贺鸣珂,自然地说:“贺鸣珂,你这么一直站着,很快又会感冒。”
他回头,刘海被雨丝微微打湿。
“白辜月,你要回家了?”
“是的。”白辜月把书包放在桌上,“你呢,贺鸣珂,你还不准备回去吗?”
这是初二第一学年快结束前,俩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流。
“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天上的云层似乎没兜紧,雨哗地一声下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腾起一层雾,震耳欲聋,惊心动魄。
白辜月只听到了雨声:“什么?”
贺鸣珂关了窗户,雨声在他的声音下显得渺远,“那天万圣节,你为什么没来?”
隔着三排桌子,贺鸣珂深深地望着她,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他没眨过一下:“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白辜月记起那天,皱眉:“你没回去?”
贺鸣珂摇摇头。
那天万圣节,无非也只是校园里最不起眼的一段小插曲,她已经很难回忆起当时的全部细节了。
贺鸣珂笑了笑,也不在意,没继续说。他穿过无数桌椅,来到她面前,这次是真正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找我说话?”
白辜月抬头,不知不觉,贺鸣珂已经这么高了。这一句话,又让她回到了四年级和贺鸣珂做同桌的那天。
再看一眼,眼前的贺鸣珂脸庞已经显出了点的棱角,目光透着锐气,有种陌生的感觉袭进她心里,她后退一步:“我正在和你说话呢,贺鸣珂。”
“那也是我先找你的。”
他身上带有点雨的湿味,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
“上次是我找你的。”她迎上贺鸣珂的目光。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说服他,贺鸣珂皱了皱眉:“你自己算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白辜月每天忙于学习,自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仔细一想,上次和贺鸣珂说话竟已是初一下半册的最后一段时光。
“好吧,对不起。”她绞着手,坦然承认错误。
贺鸣珂眸光闪动,紧盯了她三秒,深吸了一口气,“等一下再回家。”
“为什么?”
“雨这么大,你就骑你那破自行车?”
“不是的,我坐公交回去。”
“那也不行,”贺鸣珂俯视她,“跟我来,我要给你一点惩罚。”
“你要打我?”
贺鸣珂被气笑,忍不住用力搓了搓她的头:“白辜月,我要想打你的话,早就打了。你的脑筋真是在除了学习之外的事上蠢得无可救药。”
“也是。”白辜月想了想,毕竟早在她刚和贺鸣珂做同桌的那会儿,俩人就迫不及待地掐了一架,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没什么可打的了。“但你要带我去哪儿?”
贺鸣珂牵住她,她低头看了眼,“贺鸣珂,你别牵我,不太好。”
贺鸣珂回头,语气明显不悦:“为什么?”
白辜月讲道理给他听:“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你的名声就不保了。”
他挑眉:“怎么个不保法?”
白辜月说:“他们会以为你在和我谈恋爱。”
“哦。”
“哦?”
贺鸣珂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抽回去,“和我传绯闻也不丢人。”
“不是这么说的,”白辜月想起午饭时和任开颜聊的那番话,“最近总是有人传我和尹京越。我倒无所谓,我在年段上也没几个朋友,这些事传不到我耳朵里。可很多女生喜欢你,你还是注意点名节吧。”
“谁传你和尹京越,你把名字告诉我。”
贺鸣珂拽着她的手往吉他社走,“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推开活动室的门,带白辜月进来,又用钥匙打开了柜子,取出吉他。
“你上次没来,我不追究。但你错过了我的个人show,这是钱买不来的,我怕你会抱憾终身。”他调了调音,一跃坐在桌上,架起吉他,“我只想弹给你听,白辜月,你真不识好歹。”
白辜月仰视他,笑了笑。
贺鸣珂叹了口气,“但我原谅你了,你想听什么?”
白辜月摇摇头,“我不太懂音乐,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吧。”
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如同一位虔诚的听众,认真地注视着贺鸣珂,等待他的表演。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现场了。
贺鸣珂微微扬起嘴角。
轻轻地扫了扫弦。
目光一刻也没有从白辜月身上离开。
他开口,嗓音低而沉。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白辜月微微出神,再度抬眼,措不及防撞上贺鸣珂投来的目光。
他始终望着她。
出乎预料温和地、平静地,望着她。
When I grew up and fell in love,
I asked my sweetheart,
What lies ahead,
Will we have rainbows,
Day after day,
Here’s what my sweetheart said,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最后一个音落地,白辜月忽然开口:“贺鸣珂,上省立一中吧。”
贺鸣珂抚平弦,看着她。
白辜月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希望能在省里一中看见你,贺鸣珂。”
贺鸣珂眨眼。
窗口透出淡淡的金光,白辜月被吸引,她指着外面说:“出太阳了。”
厚重的云层散去,落下一束残阳。
他没关注太阳,只看她,回答:“好。”
第56章 答案
后面的几次考试, 贺鸣珂的成绩像是乘上了火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班级前五。他一改前些日子的阴沉,整天笑容满面, 乐乐呵呵, 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都会喜不自胜地低头笑起来。
没人能摸清楚贺鸣珂成绩的规律,连何东都感到纳闷。纳闷归纳闷,他在办公室里还是依然侃侃而谈, 他早就说了, 对于贺鸣珂这种积极性不高的学生,就要因地制宜狠抓严抓, 你看,效果不就出来了吗。其他的班主任都觉得何东教人有方,深感敬佩。
贺鸣珂的成绩就像辆车,有油了就跑得飞快,没油了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的内驱力是什么, 不过大家都理解, 这种家境阔绰的公子哥, 本该就是游戏人生的姿态。
十二月底, 元旦汇演迫在眉睫。何东把白辜月叫到办公室, 问她有没有做主持的意愿。元旦汇演一共需要四名主持, 两男两女,三班提供了两位学生,两位都是广播站的, 算是专业选手。年段让何东也从班里物色两个出来,前提是外貌端正, 品学兼优。
他脑海里当即就有了人选,前一天找到尹京越, 他答应了,并推荐了另一名人选。另一名人选刚好契合何东的想法,那就是白辜月。
白辜月在女生堆里相貌不出众,但也并不丑陋,只是朴素了点。何东温柔地询问她的想法,并说:“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埋头学习,要学会劳逸结合,多参加点活动,对你们的学习是有好处的,等你上了大学就懂了。”
白辜月一秒也没犹豫地拒绝了。她给的理由很简单,首先,她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时间。其次,她并不专业,可以说完全没有主持这方面的经验,相貌也不符合要求。
何东拍拍大腿,又费了不少唾沫给她科普参加校内各项活动的重要性以及对她自身发展的必要性,他苦口婆心地说,他已经把名单报上去了,如果她不答应,这会令他很难办。
白辜月并没有心软:“您可以找虞美云和任开颜。”
“她们是表演人员。”何东叹了口气,“难道说我们班的第一名这么拿不出手吗?我已经在各班的班主任面前夸下海口了,辜月啊……”
白辜月叹了口气,“我可能做不好。”
何东笑出了鱼尾纹:“重在参与。”
尹京越见白辜月回来,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他有十成的把握能和白辜月同台主持,就凭何东那爱表演的个性,白辜月很难不被他咬死。
他神态自若地翻开书,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相爱的前提是制造足够多的能和对方相处的契机,显然靠命运不如靠自己,尹京越轻轻勾起笑,爱情,只要他想要,不可能得不到。
贺鸣珂得知主持人是白辜月和尹京越这个消息时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第一时间到办公室里和何东辩论,在外形方面,他优势明显。凭什么内定呢?何东一个劲地点头,一个劲地笑笑,好言好语地和贺鸣珂解释:“尹京越成绩好,年段上的老师都认识他,他长得也很帅气呀!”
何东呵呵笑,又拍着贺鸣珂的肩安慰:“老师知道你也很优秀,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能这么主动自荐老师很惊喜,但不用急于一时,金子总会发光,况且我已经把名单交上去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下次有表演,你再去,好不好呢?”
贺鸣珂知道自己白说了,他懒得再继续听,拍开何东的手,转身回班。
路上,他遇到尹京越,尹京越没有回避,坦然自若地对上贺鸣珂的视线,微微一笑,用外人看来十分得体的姿态和语调说:“失败了吗?”
贺鸣珂凝视着他,他看不穿眼前这个人。以他目前的资历想要看透一个从小左右逢源为达目的倾尽一切的手段的人,根本不可能。
但他也不愿和他多费口舌,贺鸣珂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等着吧。”
言罢,贺鸣珂身子一拐进入班级。
贺鸣珂也不知道要让他等什么,只觉得自己也得说句含糊不清意味深长具有一定杀伤力的话才行,不然总有种落了下风的感觉。说实话,他才不屑当什么主持人,主要是白辜月在,不然这个尹京越想当什么,他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去竞争。
他找到白辜月,皱起眉认真交代:“不要和尹京越拉拉扯扯,如果他要和你拉拉扯扯,你就告诉我,知道吗?”
白辜月听了一惊:“我们只是一起主持,又不是一起跳舞,有什么好拉拉扯扯的?”
按他以前的脾气,找几个人把尹京越拖到小巷里揍一顿都是有可能的。但现在贺鸣珂金盆洗手了,他决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培养一下高尚的人格。
毕竟那天白辜月如此真诚地对他发出那番邀约。
她希望他也能进入省立一中学习。
翻译一下就是白辜月同样喜欢着他。
他不屑和尹京越这种跳梁小丑计较,毕竟被爱的人都是有持无恐的。
这份有持无恐存活到了彩排那几天,然后宣告死亡。
白辜月做什么事都认真,主持稿烂熟于心,这些天四人来来回回排练了数次,她都没有在台词上出过一次错。
然而唯一的不足是,她太严肃了。严肃的表情和严肃的腔调,开口两句话就把热闹的新年晚会主持成了时政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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