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答案还是安全套。”
俩人买的是晚上七点《美丽心灵》的票,出发前三个小时,白辜月和贺鸣珂各自呆在房间里,出了洗漱外没有再出来过一次。
距离电影播放的最后一个小时,二人同时打开房门,几乎又是第一时间对视,彼此都愣了一瞬,贺鸣珂咳了声,打破僵局:“走吧。”
白辜月忙不迭点头。
俩人一起乘电梯下楼,电梯里,贺鸣珂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白辜月。
她穿了件棕色的圆领大衣,斜挎着黑色的小皮包,往常那只马尾辫没了,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左侧的头发被挽到耳后,别了一枚细细的珍珠夹。
嘴唇是口红带来的红润色泽。
这身打扮是上午和虞美云打视频电话由她指导了一个小时的成果。
虞美云最后的评价是,没有见过衣服单调成这样的女人,找半天居然连一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
白辜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天气这么冷,理所应当穿长裤。
虞美云建议她使用光腿神器。
白辜月表示略有耳闻。
虞美云彻底败下阵。
白辜月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视线四处奔波,不知道要安放在何处。
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呢?
她十分不理解,明明和贺鸣珂认识了那么久。
今天却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白辜月伸手拍拍脸,调整呼吸,告诫自己怀着平常参加竞赛的心态就好,短暂疏解后,她的眼里重新燃起勇敢坚毅的战斗火焰。
这一切举动都落在了身旁贺鸣珂的眼中。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
心里乱成一锅粥。
……好可爱。
今早,贺鸣珂紧急和丁渔连线了一番,庄重地向他说明了自己和白辜月的情况。
得知小学的“计划”终于得以实现,丁渔在电话那头捶胸顿足,好不感慨。
贺鸣珂早把以前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眼下只在乎和白辜月的第一次约会,他抱着枕头,话里话外都是粉红泡泡:“你觉得,第一次约会要注意什么?”
“尊重女方意愿。”
贺鸣珂:……
回过神,他偷瞄了一眼白辜月,见她双颊浮起一片粉,眼神刚正不阿,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会和自己有关吗?
贺鸣珂用手肘轻轻蹭了蹭她,在她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又别开脸,只默默伸出一只手。
“我觉得……还是牵手比较好。”
白辜月把手放在他的掌中,握紧时感到些许潮意。
看来贺鸣珂也很紧张,她想。
在影院看完将近两个半小时的《美丽心灵》后,他难得见白辜月眼角湿润了一次,她看上去触动不浅,原以为是被男女主相濡以沫的爱情所打动,一问,白辜月这才抽着鼻子回答他:“纳什对数学的爱太令人感动了。”
俩人漫步在街角,贺鸣珂忍不住笑了,不同于往日,他不带任何挖苦之意:“白辜月,你真不愧是白辜月。”
白辜月没明白他的意思,夜晚天冷,她双手插兜,反问:“怎么说?”
贺鸣珂望着远方川流不息的车辆,坦诚地回答她:“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她抬头看他,夜色下的贺鸣珂多了一份平日里难以察觉的沉稳,俩人没入没有路灯的暗道,他的头发变得像夜晚的天空一样黑,光再次落下来,又被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从前到现在,贺鸣珂在她心里变化过无数次,可她此刻忽然觉得,贺鸣珂好像并没有变。
他仍是记忆里那片永恒的金黄色麦浪。
带给她久久的、生机盎然的惊奇。
“我喜欢这样,永远保持自己想法,保持热爱的……白辜月。”
他低头,轻轻抬起白辜月的手,贴近自己的鼻尖,把吻落在她的掌心。
“你和纳什一样,拥有同样美丽的心灵。”
白辜月怔了一瞬,久久没有回应。这么多年过去,她现在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已比脑子先一步喜欢上了贺鸣珂。
她反牵住贺鸣珂的手,描摹他的掌纹,“贺鸣珂,你现在感到幸福、快乐吗?”
贺鸣珂握紧她的手,点点头:“很幸福,很快乐,从来没有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白辜月笑了:“太好了。”
她又用右手摸了摸贺鸣珂的脸,毫无铺垫道:“贺鸣珂,我可以吻你吗?”
贺鸣珂眨眨眼:“……先回家。”
回到家,白辜月一刻也没有耽误,楼住贺鸣珂吻了上去,俩人一起踉跄了两步,抵在门后纠缠。
白辜月松开他,“我喜欢你,贺鸣珂,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两性间的喜欢。”
贺鸣珂喉骨一滚,满脑子都是她近在咫尺的唇,他点点头,“好。”手一揽又吻上她。
比起第一次的温柔缠绵,这一次两人都显得疯狂许多,唇舌从小心试探到不留情地攻城掠地。白辜月抱紧他,靠在肩头上调整呼吸:“进屋吧。”
贺鸣珂愣愣地一点头,又问:“你的屋还是我的屋?”
“你的。”
吻延绵不断,从玄关到卧室,贺鸣珂脑袋一片空白,满满噪点。
他没有一丁点做这事的经验,胡思乱想中忽然意识到有个极为重要的东西没有准备,楼下好像有个便利店,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白辜月坐到床上,轻轻推开他,俩人呼吸急促粗重,贺鸣珂眼里的情雾还没散,又带着半分迷茫。
她看着贺鸣珂嘴角的口红印,忍不住笑着帮他擦了擦。
贺鸣珂神绪乱成麻:“我去楼下……”
白辜月牵住他的手:“贺鸣珂,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我收到了MIT的offer。”
实际上还有其它的,但她最想说的是这个。
贺鸣珂瞬间清醒过来。
收到offer意味着什么很明显。
她继续说:“我为此准备了很久,你知道的,MIT一直是我的梦想,现在它就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拒绝。”
贺鸣珂看着她,她带着微笑,眼神平静温柔:“等签证下来,我就要出发了,接下来的两三年里我大概不会回来。”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白辜月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略显木讷的外表总会让人误以为她并没有多少主见,事实上,她比想象中的要韧许多,在她认准的事前,剩下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头顶那盏灯落下洁白的光,光压在贺鸣珂肩上,显得他有些渺小和落寞。
“白辜月,你不能……你不能亲了别人就跑,这是不对的。”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极其艰难地接收这份突如其来的消息。
难以接受是因为喜欢,是私心作祟下的第一反应。
“但……”
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愿意去牵绊,不愿意她因为俩人关系的改变而动摇本该如此的决心。
他叹息,喉中酸涩,“如果是为了你的梦想,白辜月,想跑多远,能跑多远,就去多远吧。”
贺鸣珂抬头,从她始终温和的双眼中汲取到了宁静下来的力量,“做你想做的事吧,你向前走的样子很帅。”
第75章 大雁
讲到这, 贺佩灵打了个呵欠,低头对上女儿那双依旧精神饱满的圆碌碌的大眼睛,无奈笑了一下:“时间到了, 该睡觉了。”
尽管糖小豆还想继续听下去, 但她知道,妈咪开口说睡觉,那就是非睡不可的事。她把身子往下挪了挪, 半张脸埋进被里。
她闭上眼, 在被窝里嘟哝:“下次我自己去问舅妈。”
丁渔被她不甘心的模样逗笑,跟着睡下来, “行哦。”
五天后,糖小豆再次来到舅舅舅妈家。屋子里聚着好些个她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她松开妈咪的手,和佩妮玩了会儿,闻见厨房飘来的菜香, 又来到厨房门口, 里面是舅舅的背影。
舅舅做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他是天才大厨。如果能天天在舅舅家吃饭, 她可以勉为其难戒掉麦当劳和肯德基。糖小豆想到自己的爸比和妈咪, 失望地摇了摇头。
贺鸣珂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突然回了头,糖小豆眯起眼睛笑:“舅舅好。”
舅舅从盘子里夹了块肉,走到她面前, 用手兜着,“张嘴。”
糖小豆啊了一声, 香喷喷的肉片滑到嘴里。她边嚼一边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像个专业的美食点评家一样称赞:“入口即化,鲜嫩可口。”
贺鸣珂被她的人小鬼大逗笑,用没拿筷子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糖小豆被迫摇头晃脑地问:“舅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收回手,看了眼腕表,“快了。”
傍晚,她的舅妈白辜月回来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怀里捧着一束花,右手拎着几个礼袋。
舅舅走上去帮她清走了手里的所有,她这才脱下外套,笑眯眯地面对众人:“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糖小豆啃着鸡腿,眨巴着眼睛听大人们聊天。
“绍西和美云还没回国呢?”
“听说年底会回来。”
“他俩在一起了吗?”
她知道绍西叔叔,是舅妈的好朋友,前几年回来的时候还抱过她,是个温柔帅气的叔叔,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似乎不太喜欢他。
她也知道美云阿姨,是爸比他们的朋友,她只见过一次,美云阿姨漂亮得像电视里的公主。
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难道绍西叔叔和美云阿姨结婚了吗?糖小豆听得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这群大人们在聊什么。
她看见舅舅的眉头忽然一挑,漫不经心又目光炯炯地盯着旁边的舅妈。三十多岁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类似她同桌张小帅有一次因为她和别的男生玩时脸上出现的表情,这种状况极为少见,上次提绍西叔叔时出现过一次。
“这俩人有够无聊。虞美云也是,美国难道没有更好的男人了么。”
贺佩灵马上接话:“月月在美国应该也遇到过不少好男人,早知道留在那边多好。”
舅舅一下不说话了,所有人又笑起来。
糖小豆一头雾水坐着,忽然想起爸比曾经对她说,如果要用一种东西形容她的妈咪贺佩灵,那必定是胡椒粉,还得是黑胡椒。
她问为什么。
丁渔只答,香且呛鼻。
晚饭后,糖小豆跟着舅妈来到卧室,她看着白辜月从柜子里翻出许多小零食,然后又抓了一大把放进她的怀里。
糖小豆拆了一袋,边嚼边坐在她身边,抬头打量起自己最爱的舅妈。
她扎着低马尾,用的是很普通的黑色发圈,顶着一头没有漂染过的原生黑发,不过黑得没有那么浓郁,并不瞩目。
那只既不高也不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下是糖小豆认为这整张脸最好看的部分。
白辜月的眼睛时常让她联想到纪录片里的汪洋大海,船帆乘浪航行,鲸鱼伏水遨游,广阔、深邃、包容一切。
万事万物在海洋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现实中,她的舅妈并不是一个庞大的人,相反,她瘦小得多,也不是电视剧里的耀眼夺目的美女,和“大”相比,白辜月是在太“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糖小豆就是打从心眼里敬畏她,就像敬畏伟大且神秘的大海。她仰起脸问:“舅妈,你也去过外国吗?”
白辜月坐得笔直,背后的马尾也垂得笔直,这是她的习惯。她没有借此露出威严高大神色来印证教书人的身份,相反,她亲切又温和地一笑:“是的。”
糖小豆隐约记得爸比妈咪说过,舅妈的大学很厉害,出国也是为了读更厉害的大学。
“舅舅有和你一起去吗?”
“不,他没有。”
“为什么?”
“他的成绩没有我好。”
糖小豆笑了,白辜月也笑了。她趴到舅妈膝上,撒娇似的抬脸看她,说:“昨晚爸比和妈咪讲了你和舅舅的爱情故事,但他们还没讲完,就让我去睡觉了。”
白辜月用手抹掉她嘴角的食物残渣,“那他们讲到哪了呢?”
“他们讲到你和舅舅谈恋爱了,你们去看了电影,对吗?”
“是的。”
“看完电影呢?”
“看完电影我们就回家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接吻了。”
糖小豆张开嘴巴,害羞地捂住了脸。
她又放下手急切地追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
走的那天,白辜月没有额外通知其他人,她不想大家浪费时间来进行不必要的送行,具体的日期连贺鸣珂都没有说明,像阵疾风似了无痕迹地出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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