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她这个人很漂亮,昨天、今天、明天,都很漂亮。
阮芋心一跳,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山后,正好赠春镇的集市开始开放,游客也陆陆续续出来,街上行人摩肩擦踵。
才下过雨,黛色屋瓦还在往下淌水,他们走在青石板路上,像是走进了一副淌着墨的画。
路过一家卖项链的小店,她稍稍驻足,沈闻也跟着停下:“喜欢?”
“嗯,我看看。”阮芋挑了挑款式。
旁边那家小摊在卖的是包浆豆腐,盛柏和许明意她们都在那边。
余光瞥见盛柏似乎看了眼自己,阮芋连忙对沈闻道:“凑我近点。”
“怎么?”
“你人过来点就行了,不用离我八丈远,诶,脸不用凑过来!你给我把脸挪开!”
沈闻做出很失望的样子:“我以为你想亲我一口来着。”
“呸,狗才想亲……”话刚说到这里,背后来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正在喂男生吃大鱿鱼,手略微一抬,不小心怼了阮芋一下。
阮芋身体被怼得稍微前倾,吧唧一口亲在沈闻脸上。
好!不偏不倚!正中他脸!
那一瞬间,世界都沉默了。
在那个女生不断的道歉声中,阮芋想:这人来人往的,风险就是大。
下一秒又想:完了,这下沈闻让她负责怎么办?
第36章 三十六颗星星
人来人往,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
“你……”沈闻话才出口,下一秒被阮芋打断,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不会负责的。”
沈闻:?
“我多久说了要你负……”下一个字被卡在喉咙里, 侧脸的柔软触感还没完全消散,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的确确——被亲了。
于是话锋一转:“不行, 我可是第一次被女生亲。”
“那我还是第一次亲男生呢。吃亏的是我好不?”阮芋反驳。
“我长成这样你还吃亏?”
“你要不要脸?”
俩人你来我往互怼了几句,他们都坦坦荡荡,看起来没有丝毫暧昧。
席如愿眼珠子在阮芋和沈闻之间转啊转,到嘴的起哄到底被咽了下去。
她挠了挠头, 心想这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给处成对对方毫无想法的好朋友了?
不然怎么会连一点害羞的情绪都没有的?
这件事就算是轻飘飘的揭过去了。但在没人看到的地方, 阮芋装模作样地去拿手链来试, 长发垂落遮住脸的同时, 她微不可查抿了抿唇,心跳的速度直奔巅峰。
好不容易压下去点, 沈闻低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和着夏天的燥热萦绕在她耳畔。
他微俯了身, 唇瓣与她的耳廓就近在咫尺之间:“这条挺好看。”
她僵硬地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他鼻尖,又缓缓下移。
见她久久不回话,沈闻问:“怎么了?”他睨了眼她手里还没扣上的手链扣,了然, “哦,我帮你。”
话说完,他已经自然的探出手,帮她扣上了金属连接扣。
指尖擦过她的手腕, 有点痒。
阮芋几乎是头脑空白地道了声谢,又昏昏沉沉地掏出手机扫了码付钱, 就这么买下了被他夸赞过的那条手链。
路上湿滑,阮芋走得小心翼翼,沈闻就自然地将自己的手臂递过去让她搀扶。
阮芋没动作,无声拒绝。
他随意道:“是想让盛柏来?”
盛柏正巧走在阮芋斜后方,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阮芋瞥了一眼,没再多说,搭上了他的手。
他们的亲密尽入其他人眼中,席如愿“哇哦”两声,悄悄凑近许明意八卦:“明意,你说他俩这是啥意思?说是好朋友吧,我总觉得又不太像。”
许明意没搭话。
“明意?你怎么又发呆?”
直到她再一声呼喊,许明意才堪堪回神:“啊,我也不知道。”
说话的同时,她却是不动声色看了眼盛柏。
后者神色如常。
席如愿神经大条看不出来,但许明意不是,她隐隐约约有感受出来盛柏喜欢阮芋。
但看他现在这反应,她又有点拿不准了.
过了两条街,许明意注意到阮芋鞋带掉了,连忙提醒了一句。
阮芋闻声低头,白色鞋带在泥泞的青石板路上甩过,顶端黑了一片。她立即如临大敌,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后弯下身。
腰刚下去不到三十度,一只手突然托住了她的手臂,阮芋迷茫地抬眼,对上沈闻如墨的漆黑瞳孔。
他低声:“你穿的裙子。”
“?”
……噢对,她穿的裙子,给忘了。
阮芋穿裙子的次数并不多,记不住也正常。
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那又怎么样?”
眼看着眼前少女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就要继续刚刚没完成的动作,沈闻低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紧接着从她手里接过纸。
下一秒蹲下身,在阮芋茫然的目光里捞起她的鞋带仔细擦干净,再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周遭行人来往,日光耀眼,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头上的发旋,以及他跃动着灿烂金光的发丝。
或许是太晒了,阮芋觉得自己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在赠春镇玩的差不多了,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坐车前往附近的露营基地。
开车送他们的是阮芋外公的下属——一个话痨大叔。大叔的嘴这一路上就没停过,特别是遇到沈闻这个接话又捧场的人之后,直接兴奋地从阮芋小时候的趣事讲到她初中时候的八卦:“……好像是初三的时候吧,居然还有个男生追到镇子上来,说要给我们绵绵表白,给她外公气得哦,拿起扫帚就往外追,吓得那男生差点掉水里。”
说完,车里的人都笑起来。大叔得到鼓舞,又准备继续侃。
就这么短短两天,阮芋的过往被反复提及,她无奈地捂了下脸。
这时候沈闻接话:“欸,叔,那我们绵绵被表白后是什么反应?”
“我们绵绵”四个字被他说的随意又自然,大叔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兴冲冲地继续道:“那当然是和她外公一起拿扫帚赶人啊,对不喜欢的人就该这样!是吧绵绵?”
阮芋满脑子都是沈闻对她的那个称呼,没接话。大叔也不在意,话题从追求者一号换到了追求者二号。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浮禅山露营基地。
今天是个凉爽的阴天,空气中上下浮沉着泥土的味道。
从越野车后备箱拿出帐篷和烧烤架,在大叔驱车离开后,沈闻去附近买点矿泉水,其他人则是着手于搭帐篷。
地上一摊帐篷零件,几个人上了会儿手,很快放弃,为难地互相看看:“你们会吗?第一步是什么啊?”
“得先把骨架搭起吧……呃,要不还是去网上搜一下。”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学习完步骤,阮芋率先开始搭自己的那顶,二十分钟后,一个摇摇欲坠的帐篷横空出世。
阮芋:“……”
她托着下巴沉思半晌,又扭头四下观察了一阵,最后选中帐篷搭得最像样的席如愿寻求帮助,刚扯起嗓子嚎了一声,山上忽地刮起一阵大风,呼啦啦吹起衣摆。她一截纤细的腰肢露出,还没来得及压下去,从旁边先伸来一只手,妥帖而不越矩地帮她整理好衣摆。
阮芋怔住,目光垂落紧盯着那只手,再缓缓上移,挺在对方有力手臂上微微凸起的漂亮青筋上。
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的同时,那只手上抬,突然一把捏住她的脸,带着她的脑袋转回了帐篷的方向。
“还在左顾右盼什么呢阮老师,先看看你的豆腐渣工程。”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
豆腐,什么豆腐?麻婆豆腐?
阮芋再凝神一看,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帐篷已经被风刮到二十多米以外去了,正在左弯右拐,蛇皮走位中。
“啊!”她连忙扑腾起来,在沈闻毫不压抑的大笑声中追着帐篷跑去。
帐篷几次从她指尖溜过,阮芋恼羞成怒的声音和山风一起吹近:“笑个屁!来帮忙!”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白色T恤里面灌满了风,像一只振翅的白鸽。
漂亮而青春洋溢。
灰败的天空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知道了——”沈闻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尾音被吹散在空中的那一刻,他迈步追上阮芋。
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还抽空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发顶:“笨。”
最后这倒霉帐篷是沈闻帮着揪住的。
阮芋气喘吁吁地俯身撑着膝盖,在胡乱飞舞的头发丝缝隙中,抬眸看见沈闻愉悦又肆意的笑容。
他似乎很少这样笑。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的那一刹那,阮芋立即躲避般错开目光。
等她平静好心跳,再次抬眸,他已经一手揪着她的小帐篷,走到了她身边:“走吧。阮绵绵。”
神tm阮绵绵。
阮芋翻了个白眼,但没控制好情绪,还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沈闻瞥她一眼:“笑什么。”
“你是第一个叫我阮绵绵的,好恶心啊你。”
“恶心是吧?”他故意似的,又接连叫了她几声。
两个人打闹着回到大部队。在其余人揶揄的目光下,沈闻帮阮芋重新搭完了帐篷。
她在旁边托着腮看他,也没想到沈闻居然这么厉害。
“你怎么会这个的呀?”
“初中毕业去了趟西北旅游,那时候经常在野外露营。”
“哦。”阮芋点点头,半晌,夸了句,“你好厉害。”
沈闻掀起眼皮,笑着看了她一眼。
阮芋顿时不太自然地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
在浮禅山上到处逛了逛,傍晚时候,他们拿出烧烤架和提前准备的食材。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
“到底我该如何表达,他会接受我吗。”
唱的是《老男孩》,沈闻偶尔也跟着哼唱两句,一如既往的好听。
他额前的黑发微微扬起,鼻尖有炭火映照出的光点跃动。
连阮芋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从他脸上挪开。
而旁边的许明意则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悄悄放到了盛柏身上。
从始至终傻乐呵的只有席如愿一个人。
一顿烧烤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结束,收拾完剩余的炭火和其他垃圾,由盛柏丢到附近的指定投放点。
盛柏刚走五分钟,后脚天空开始下雨。
先开始只是小雨,他们没在意,仍然在帐篷外面收拾东西。然而又隔了两分钟,阮芋听到像是什么东西在极速坠落的轰隆声,刚抬起头,大雨铺天盖地落下。
“下雨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觉自己的手腕被拉住,在狂奔中,她的视线里只有沈闻的黑发和他被雨浸湿的衬衫。
大概是因为太着急,他们并没有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帐篷,而是随意分散开来。
阮芋被沈闻拉进他的帐篷里。
身上都在往下淌水,沈闻撩起衣服下摆拧了下,声音惊讶:“你看,才几分钟就能拧出水了。”
话说完,没得到阮芋回应,他再看过去,发现阮芋脸有点红。
“怎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立刻尴尬地放下衣服,遮住刚才隐隐约约露出的腹肌,“呃,不好意思啊。”
他也难得有些尴尬,无措地蜷了蜷指尖。
帐篷里空间狭小,两个人互相看看,沈闻忽然发现阮芋的衣服也湿透了,衣服薄薄贴在肌肤上。
他愣了一下,连忙垂头捞起自己的毯子递给她,说话声全程别开眼:“你先擦一下。”
“呃,不用,我现在回去吧,反正也淋湿了,没几步路。”
她说着,已经拉开了帐篷拉链。
“那我送你回去。”沈闻说,下一秒尾声被淹没在雨里。
铺天盖地的雨灌进来,风吹得阮芋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就像是处在一个被丢进海里的玻璃罐子中,随着海浪摇摇晃晃。
只有雨点噼里啪啦砸下,吞没了世间一切声音。
眼见着被褥都要被淋湿,阮芋连忙认命地拉上拉链,只不过在拉链合上的前一秒,她似乎看见了许明意的身影。
她立即又把帐篷露出个缝隙,但茫茫雨海里,哪还有人影?
“我好像看到许明意了——说起来,盛柏还没回来,不会有事吧,这雨下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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