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算是肯定的回答,阮芋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过了很久,她听见沈闻问她:“所以你的想法呢?”
沈闻直直注视着她,手指搭在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打,难得有耐心的在等她回答。
——盛柏长得好看、家世好、成绩好,性格还体贴。
理论上来说,她是个慕强的人,应该会喜欢那种男生。但实际上她面对盛柏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阮芋实话实说:“不喜欢。我喜欢学习,我要建设美好国家。”
说起来她也不能让盛柏喜欢她,不然这一趟旅行下来多尴尬。
揪了两把头发之后,阮芋灵光一闪,猛地凑到沈闻面前,神秘兮兮道:“沈老板,帮小弟一个忙呗?”
沈闻战术后仰:“你别这样,我害怕。”
“啧。”阮芋白了他一眼,依言把距离拉开了点,说正事,“就是之后吧,咱俩表现的亲密一点,特别是在盛柏面前。”
“我想着盛柏应该不是个喜欢和人争强的人,看到咱俩发展势头良好,说不准就主动放弃了。”
“是不是很有道理?”她比了个大拇指。
沈闻眨眨眼,摁住自己心里疯狂蹦哒的小鹿:“所以,咱俩亲密点?”
“嗯。”
隔了两秒。
“那亲密的界限在哪儿?”他垂眸,抬手,不正经的开始把玩起她的发尾,“像这样?或者再过分一点?你说我要是亲你一口你会不会揍我。”
“不会,”阮芋笑得温柔,“我只会直接送你去警察局喝个茶。”
“……”
第35章 三十五颗星星
到达赠春镇附近的停车场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江南多水, 夏天湿热,蚊子也凶猛。他们没走几步就被肥硕的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阮芋迅速从包里掏出花露水。
给自己喷完后,她本来准备直接递给站着旁边的沈闻, 但手送出去,他没接。
阮芋疑惑地瞅他, 又往他面前抬了抬手:“你不要?”
沈闻总算伸手,但却只拿食指抵住花露水瓶身,头微微偏了下,露出笑容, 悠哉地无声说:“亲密点。”
噢, 忘了。
阮芋认命地一把扯过沈闻的手, 往他小臂处滋啦滋啦喷了两下。
沈闻很白, 但并不羸弱,手臂看起来就很有力量, 上面有青筋略微凸起。
……感觉摸上去会是硬邦邦的。
阮芋不自觉把目光落向自己的手和他的手腕交叠的地方。
她完全没办法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 这么一对比, 自己的手就跟鸡爪子似的,一拧就能断。
说起来,前段时间席如愿才跟她说过男女生之间的体型差最好嗑了,女生被抱在怀里什么的会很有安全感……
等等她在想什么?
阮芋猛地回神,只觉得自己手掌覆上的地方有些发烫, 下一秒匆忙喷完花露水就松开了他。
“好了。”她别开眼,正准备把花露水递给其他人,低头时瞥见他红了一片的脚踝。
都被蚊子咬成这样了。
虽然沈闻穿的是长裤,但耐不住他身高185, 腿贼长。
“谢谢了。”沈闻浑然不觉她的视线,随意道。下一秒拧开矿泉水瓶盖正准备喝, 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清凉,紧接着是很浓的花露水味自下而上窜进他鼻腔。
手顿在空中,沈闻低头看见阮芋毛茸茸的脑袋。
她蹲下去帮他喷完花露水,刚好起身,抬眸撞进一双漆黑的眼。
日光倾泻,他纤长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覆盖住眼睑,但仍能看到他眼底的诧异。
“举手之劳,不用谢。”阮芋歪了歪头。
半晌,他笑一声,也跟着歪了下头。
这时间正好是暑假,赠春镇游客如织,青瓦白墙的建筑伫立在绿水之上。过了两个石桥走到到码头,又排了老半天的队,他们终于坐上了乌篷船。
在船上摇摇晃晃一阵后,席如愿的兴奋值达到了巅峰,一边拿着手机拍视频一边四处张望:“这里好好看啊!好漂亮啊!欸那边是不是有酒吧啊!”
阮芋一一回应,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她的话也跟着密了不少,路过一棵歪脖子树,她兴奋地介绍:“看看看!我小时候最喜欢爬这棵树!上去之后的风景非常好,就是我外婆天天来这里逮我。”
经过某家店铺,她激动地伸长脖子:“他家的黑豆花很好吃!是镇子上最正宗的。”
说到黑豆花,她无端想起去年沈闻来这边时,好像一直都在念念不忘某家味道不怎么样的豆花店。
这么想着,她就顺嘴问了句:“欸沈闻,你去年来这边吃的那家豆花店怎么样?我跟你说啊,我觉得那家也就是宣传搞得好,真论味道还是得去我刚刚说的那儿。”
末了,阮芋还不忘拍拍胸脯保证。
沈闻还没回答,席如愿先把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去年?去年老婆你不都还没转学过来吗?你们就认识了?”
盛柏原本投向湖面的目光也转向他们,微撑着下巴,表情很淡,神色也依旧是平和的。
短暂的沉默间,阮芋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磕磕绊绊半天:“就是,嗯,不小心碰见了。”
砸绣球这事说出来太尴尬了。
席如愿狐疑地眯起眼睛:“是吗?我才不信就这么简单。”
“就,不小心砸了一下他。”
“说清楚点嘛。”
阮芋战术沉默。
在水浪拍打船舶的声音之外,突然有一道很低的声音传来。
“我就这么不能见人?”沈闻饶有兴味地欣赏完阮芋窘迫的表情,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都把绣球砸我头上了,现在难道不肯承认了吗?”
席如愿顿时瞳孔地震:“卧槽,你们还有这一出呢?”
阮芋也瞳孔地震:“沈闻!”
沈闻连忙摸摸她脑袋,给她顺毛:“没关系的,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负责就算了吧。”
说什么骚话呢?
“你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阮芋真的服了,面目狰狞的作势要推他,结果刚扑腾过去,船一个右摆尾,她差点被甩进水里。
还好腰上一紧,沈闻用小臂拦住她,再稍微一用力,她被稳稳当当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全程他的手掌都没碰到过她的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你别把自个儿推下去了。”沈闻幸灾乐祸。
“我死也得拉你垫背。”她回怼。
“那也挺好——”他不紧不慢,“我是说,我们要真能死在一起也挺好。”
“……”
就说今天怎么不下雨,原来是她无语了。
再次成功把阮芋搞到哑火,沈闻倒是很愉悦,沿岸的店铺有家在放《青花瓷》,他于是心情很好地跟着哼了两句调子。
阮芋从来没听过他唱歌,但就是这简单的两句,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像珍珠划过丝绸,也像大提琴在空旷的剧院奏响。
她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总觉得有点烫。
-
外婆牵着八宝在赠春山山脚下等他们。八宝太久没见着阮芋,最开始始终汪汪直吠,直到她走近才认出来,瞬间变为委屈的呜咽。
阮芋跑过去,扑进外婆怀里,八宝就摇着尾巴一边转圈圈一边蹭她。
小腿被蹭得痒,她应了外婆两句话,然后松开手,蹲下来狂揉狗头。八宝拿爪子扒拉她,想往她身上扑。
“八宝,你太重了!别扑我别扑我,要摔啦!”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笑着接住它,下巴在八宝狗头上蹭了蹭。
已经是日暮,染了大半个天空的晚霞粲然如焚,野火般弥散不熄。
橘红色的云翻起鱼鳞,满山的茶树摇曳。
她的笑容也灿烂,晃得沈闻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大概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在这里的阮芋才是最快乐的,她其实并不喜欢待在宛城。
就像小鸟不喜欢被困在笼子里。她应该属于蓝天、属于微风,属于蒙着雨雾的江南。
这种感慨没持续多久,阮芋外婆笑眯眯地欢迎他们来做客,还挨个夸他们长得好。
八宝也摇着尾巴来迎客。
其中,八宝好像最喜欢沈闻,往山上走的一路都在扒拉他。
阮芋想,这大概就是狗与狗之间的吸引力吧,属于是“狗狗相惜”了。
家里摆着外婆自己做的烤饼干,还有桂花糕,让他们先吃着垫垫肚子。
吃完之后,外婆又迅速从厨房里端出几道菜,吆喝着他们来吃晚饭。
“吃不下咯外婆。”席如愿已经很顺口的这么叫了。
“哪能呢,这才吃多少。小姑娘圆润点好看,来来来,饭得吃啊。”外婆像赶鸡崽崽一样把他们赶到饭桌上。
晚上,一群人搬了小凳子在花园里数星星。外婆拿了录音机出来,往里面放好磁带,咿咿呀呀的戏曲缓缓流淌。
外婆偶尔跟着唱几句,其他时候大多是在和他们聊天。
老太太倒也时髦,什么都知道一点,也聊的进去。后来还翻出阮芋小时候的相册,细数阮芋丑事,差点没把她底裤扒光。
噢,有一张照片还真漏了底裤。
那张照片是阮芋爬在树上,两条腿荡在空中,露出了一小截白色打底裤。
阮芋还没反应过来。
“哎哟,”外婆连忙翻页,“有男孩子在,你们可不能看。”
“哪敢看啊。”沈闻笑,煞有介事地错开眼,却是瞥了眼旁边的阮芋。
半晌,他假借拿零食,身子微微前倾。
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他轻声对阮芋说:“脸红了,阮老师。”
阮芋连忙搓了搓脸。
这不废话嘛,谁底裤都让人看了还能毫无波动的。
但是阮芋没有阻止外婆兴致高昂的分享。因为她愿意把自己的过去摊开给朋友们看。
朋友……说起这两个词,阮芋琢磨,她真的把沈闻当做是朋友吗?
好像又不太一样。
虽然时常告诫自己不要对沈闻再有那方面的想法,但是好像没办法,她就喜欢他那样的。
真可恶。
晚上,阮芋洗漱完路过外婆外公房间,外婆突然出来叫住她。
祖孙俩一起去了阳台。
外婆轻轻揽住阮芋的肩,带着她轻轻晃啊晃,一如小时候那样:“我们绵绵交到了那么多朋友啊,在那边开心吗?”
阮芋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在您身边开心。”
外婆就笑起来:“外婆不能一直陪着你啊。”
“那我不管。”她连忙一把抱住外婆不撒手。
闻着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和中药味,阮芋问:“您这几天身体好吗?这季节雨多,您注意点关节啊,出门也小心点。”
“晓得呢。”
又聊了点其他的,回到外婆房间门口,她神秘兮兮的叫阮芋等一会儿,随后进去托了个木箱子出来。
解开锁扣,木箱子里叠了件嫩绿色的丝绸短裙。
“这是找山下李裁缝帮忙做的。你外公也念着你,一见着这料子就说要买来给你做件新衣裳。”
阮芋的睫毛颤了颤,接过后轻声道:“谢谢外婆。”
外公还在镇子上忙,今天没时间回来,她于是回房间后给外公打了个视频电话。
第二天,赠春镇下了一场雨,阮芋起来就换上了新衣服,配了双小白鞋。
好在中午过后雨停了,又出了点太阳,她得以穿小裙子出门。
沈闻和盛柏最先收拾完,站在底下等几个女生。
阮芋的房间在二楼,她紧接着推开门出来,下楼梯时裙摆翻飞,轻盈又有光泽。
是一朵绽开的花。
盛柏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裙子很适合你。”
席如愿和许明意过来后也连连夸她衣服好看。
就差沈闻了。
阮芋就像个炫耀糖果的小屁孩,势必要听见所有人的夸奖。
毕竟这裙子是外公外婆买给她的。
于是她提着裙摆在沈闻面前转了一小圈:“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这不是毫无疑问的吗——”沈闻顿了一下,垂下眼睛看她,从云层中透出的微光把他的神色氤氲得温柔,“你很漂亮。”
走出大门时,阮芋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你很漂亮”,主体不是裙子,也没有加“今天”这个限定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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