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这把神剑,却对它的剑主毫无印象,没想到它会折服于一个人类女子,还是个刚刚开始修炼的人类女子。
不过,毕竟是经他洗髓后的身体,她也该比常人更易得到剑灵的青睐。不是他自信,而是事实如此。
赤霄剑抖了抖棍身,与苏七灵魂契约的它,是第一个察觉到面前之人换了魂的。
正当它蹬鼻子上脸,准备对这个陌生的魂魄来个不理不睬时,灾厌强行将其握住,手在棍身上一抚,就将其伪装的铁锈尽数拂去,露出赤霄的本来模样。
赤霄剑:!!!
它剑身大震,还欲反抗,却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来自灵魂的压迫力镇住,僵硬定格在他掌中,动弹不得。
灾厌稍有犹豫,眼角余光瞥见脚下的猩红血渍,赤红的长剑在这样的场景中,勾起了一丝松动的记忆。
“七……”他喃喃自语。
这个字宛若魔咒,让原本万事处变泰然的他,表情有了一丝不稳定。
七、小七。
曾经也有那么一位女子,她手执赤红长剑,身上是累累伤痕。她从血流成河的地面上站起,一步步地从那些神仙们的尸堆中走出,表情依旧是温柔淡然。
这世上只有她,在面对他时不会有害怕或是其他神色,她甚至像是没把他当回事。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的她坦坦荡荡平视正前方的毁天灭地的他,不畏死,是早已抱着死志。
而他也终于发现了记忆封印松动的真相——
他穿的这具身体,苏七,和记忆里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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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尤其是他,灭世之神,生来就有一颗冰冷的心,有毁灭万物的欲望。
起初,灾厌看到她从万仙尸堆中走出时,是不以为然的。除了心中冷冷赞了一句她送死的勇气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可就是这样的她,以一人之力逼退十二魔将,在他手里走过二十招而不显败相,空长了一副温柔文静端庄大方样儿,拿起剑来杀疯了。
灾厌赞赏她干净利落的剑法,欣赏她苍劲内敛的身形,好奇她体内究竟蕴含着多强的力量,与她战至黑夜。
他声声逼问她是何人,从何处来,学的何方仙术。
她却避而不答,转而诱使他答应她的条件,若她能挡住他毁天灭地的一掌,他就停止灭世。
灾厌最大的乐子便从灭世,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像是猫戏老鼠般,逼出了她身上的所有绝技,愈打愈是惊讶,这才发现她刚才逼退魔将时使出的功法,只有她一两成功力。稍稍一抿,便明白了她的诡计,但他已经答应下来的事,他自然不会毁约。
她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如此设计他。
灾厌不在意她的圈套,灭不灭世什么的,现在都无所谓了,他更好奇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可惜,他还没问出他想要的,她就已把他引至九天云霄,以燃尽生命为代价,使出了她最强的剑势。
压低的黑云在力量的波动下泛出间隙,透出寸寸金光,她的绛紫战袍破损,浑身浴血,却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察觉不到身上的痛一般。
赤霄剑的红光,破了他毁天灭地的掌法。
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她如此冷静地布下圈套,一步步不曾走错,就连最后计划好的死亡,也视如归途。
寸寸金光破了灭世诅咒的大黑天,满目金红交错的光芒之中,她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在他的视线里,如同断线风筝般向下坠落。
她是第一个能伤到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到痛的。
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愣了,他没见过这样的人。往后一段时间里,她那张平静如水的苍白脸都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挥之不去。
“你……为什么……?”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从云端坠下时,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他从未想到,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尊上向来信守承诺。”
临死还惦记着那破诺言。
灾厌再看着手中的赤霄剑。
距离那个女人的死,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回忆起她虚弱浅淡的那一笑,他心中仍有淡淡的波动。
她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她是他未了结的一桩心愿,也是他对生灵意志的唯一好感。
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东西得道成仙的,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生平,她就这么死了。死后他疯狂地派人调查过一段时间,竟也毫无所获。
她是最神秘的仙,真正来历不明,天庭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就连她那次参战的身份,也都是假的。
她顶替了一个王母娘娘身旁的侍女身份,一直潜伏在天庭,不知目的。
求而不得,已成执念,尤其是调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便更加绝望。
最后他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又沉睡了数万年,除了遵守她的遗愿,不再发动大规模的灭世,其他该吃吃该喝喝,一切照旧,恢复了享乐生活。
直到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乐子,能用凡人身体肆无忌惮地干架,不想却因类似的场景,无意间触动了那段最深处的记忆。
苏七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是巧合么?
若说是巧合,那这把赤霄剑又作何解释?
灾厌捏着赤霄剑的手指骨泛白,微微颤抖。
神剑不会那么轻易择主,尤其是选择一个凡人。苏七的灵魂必有其特殊之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本身在数万年前契约了赤霄剑。
灵魂契约,魂魄未死,赤霄必不为亡剑,即便与她失散,也会选择沉睡。犹记得她从九天之上坠落时,这把剑也落在了凡间……她能寻回它,或许是命定,或许是对剑灵的感应。
他竟穿到了他最感兴趣的女人身上。
“你还活着……”他轻抚着她的面庞,低声喃喃。
知道是她,他也不那么在意浑身脏污的血渍了,将赤霄剑和吸血藤妥当包好后,他便又拿出了她怀里珍藏的小药册。
好在没毁了它。
这就是她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放血得到的药草……药册上的都是她想要的东西么?
虽然都是些他看不上的杂草,但她这么有心,将每一味药都详细做了笔记。轻抚上边的字迹时,他能感受到那份认真。
他不介意完成她的心愿。
灾厌将药册放入怀中,拖着失血过多的沉重身躯向山谷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背对着一棵老树,懒得转身:“出来。”
“哦呵呵呵,真是敏锐的小丫头,”妖艳美丽的魔将花容从树后走出,沾染毒液的鲜艳指尖搭在唇上,笑得不怀好意,“为了一根吸血藤,让自己落得如此狼狈境地,值得么?”
她的身边,也走出了好几个魔侍,他们一字排开,谨听花容之令。
灾厌脸色冷了下来:“你藏了多久?”
花容轻笑:“呵呵呵呵,小丫头还不高兴了?你杀了我一个魔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杀了就杀了。”灾厌毫不在意。
她想杀的人,杀了就杀了,有意见也得给他憋着。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丫头,之前低眉顺目叫我祖奶奶,原来都是骗我的,真是把我耍得团团转……”花容咬牙切齿。
灾厌一记眼神都懒得给她。
花容没想到这个识相的小丫头此时竟如此令人火大,索性也用尖锐的言语攻其心,“其实我一开始就跟着你到这里,本来还寻思如何下手好呢,你就自己割了腕。”
“我本以为吸血藤没那么快长成,还有点可惜,谁知道你白送我一便宜,不仅把自己弄成重伤,还把药草拱手送上。”说到这里,花容心下舒畅了许多,“如今你已无还手之力,自然随意我们摆布,看在你的血液能滋养药草的份儿上,我可以不杀你,就留你一命,把这岛上的花花草草都养好,栽到我魔界去。”
“花容大人说得是,”有魔侍附和,“我这儿有几味养血丹,能暂时吊着她的命,不至于因失血而死。到时候大人看上了人界什么花草,尽管带回去养就是了。”
灾厌面色更冷。
如若站在这里的不是他……
他原本不觉得魔族手段血腥,对魔君手下那些东西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但当他们在他面前嚣张,险些伤到他在意的人……他只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
“想在魔界养食人花?”他冷笑,动了拿她喂魔宠的念头。
魔界没有光照,严苛的环境不适合大多数植物生长,开不出人界那么漂亮鲜艳的花朵,魔族也是因为见惯了阴暗的色彩,才爱穿鲜艳的衣裳。
花容……他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女魔,魔将级别的实力,在人界,至少需要五个化神期实力的人类修士共同未交,方才可能成功,以苏七如今筑基期的实力,的确难以敌手。
“那是当然,你要是识相的话,我也不为难你,就再给我感激涕零地磕几个响头,让我饶过你,我放血的时候就少割你几道。”花容不知灾厌心中所想,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
“你还逼她向你磕头?”灾厌未能忍住周身戾气,飞身向前,一掌攥住花容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能让她给你磕头??”
“十二魔将之一,花容是也。”花容依旧淡定,涂满毒汁的尖利指甲掰上灾厌的手指,“小丫头,你是不是放血太多,心智昏沉,连我都不怕了?”
话音刚落,她单手成爪,突然发难,直往灾厌脸上抓去。
“找死。”灾厌推出蕴含怒意的一掌,近乎金丹期的修为夹杂着一丝毁灭之力,瞬间将花容胸前的护心镜打破。
护心镜乃是魔将穿戴的防御系法宝,若非遭受重击,是不可能全碎的,而如今,令在场魔族不可置信的场面再度发生——护心镜碎裂后,花容的护身气罩也随之破碎,她被这一掌掀退了好几米远,才踉跄着勉强止住步伐。
在场魔族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全数进入戒备状态。
“咳、咳咳!”花容吐出一口黑血,再抬头看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时,眼里多了几分惊疑,甚至有一丝的胆寒,“你究竟是谁?”
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仅仅一掌就碎了她两层防御,还把魔将实力的她打退……就算化神末期、即将渡劫的修士,也绝对做不到!
“杀你们的人。”灾厌轻描淡写道。
浑身的鲜血让他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比在场的魔族更令人胆寒千倍,似乎他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足以在人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
他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那一瞬间,所有魔族的灵魂深处皆一颤,想要俯首称臣,心底无法升起任何反抗欲望。
花容尖叫着让魔侍结阵挡在她面前,他不为所动,等到阵法结成时,只投下一记轻蔑眼神。
下一秒,他只身进入阵中,闲庭信步解阵。
不是纯粹实力的压制,而是他本身见多识广,对魔族这种低劣的阵法早就见识过无数次。
灾厌随手撕裂了阵眼处的几个魔侍,他敢肯定,他的手段比苏七还要残忍得多,但越是这样,越是挑动花容的神经,他心中越是畅快。
直接让她死,那太便宜她了。
“你被附身了?”花容较为敏锐,察觉到小丫头的身上流淌着一种极为恐怖的、散发着毁灭与死亡气息的力量,这绝对不属于一个人类丫头,“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你是魔族对不对?我是花容,十二魔将之一,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回去之后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魔族?”灾厌蔑笑,在嘲笑她的天真。
魔神非魔,而是正统神族,只是司掌的力量太过邪门,被人称为邪魔罢了。
花容眼见灾厌破开阵法,快要接近自己,情急之下拿出一颗水晶,将其捏碎,随后整个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在她身形逐渐淡去消失时,她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自言自语:“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杀我,下辈子吧!”
其他魔侍也纷纷效仿。
“传送水晶。”灾厌冷笑。
这是一种能暂时空间传送的石头,但运用条件极为苛刻,所有的传送水晶,捏碎后都会被传送到它们的母矿附近。
花容为了带其他魔侍进入,肯定把母矿藏在了秘境里,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况且,他又不是凡人,不必遍地去找。
灾厌依然原地不动,缓缓伸出一指头,在她消失的空间处点了一下。
空间自然泛开一丝波纹,是空间传送时还未来得及消失的力量波动。
他的神识对此极为敏锐,很快就追随着这股波动,找到了花容的落点——
那是一处山洞内,洞里有一处即将出世的天地异宝,还有几样魔族好不容易收集齐的药材。神识再细探,药材里还有好几种是苏七的药册上记载的,似乎她也非常需要。
灾厌勾了勾嘴角,往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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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危月秘境西南处,这里群山没有草木覆盖,露出垂直陡峭的一块块山石,荒芜安静。
在一处巨大而隐蔽的山洞里,几大门派的弟子被五花大绑着,分别吊在不同位置的钟乳石天花板上。
其中,有身穿白衣的缥缈宗子弟,有衣料华贵花哨的御兽宗子弟,还有几个青衣服的械派。
而洞的中央,放置着一块巨大的传送石母石,它是整个漆黑山洞里的唯一光源,通体透明,散发着水晶般荧蓝色的亮光。
一日前,花容狼狈地捏碎传送石,逃到这里。
她挑了几个元婴阶的修士,将其吸成人干,为自己进补,又派余下驻扎在洞内的魔族大肆搜捕岛上余下的修士,尽快让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花容走到传送石母石的旁边,望向洞穴最深处。
那里就是即将出世的异宝埋藏的位置,再过几天,天地异宝出世,她得到之后,甚至可以与十二魔将之首匹敌。
“回禀大人,岛上有价值的药草和灵矿都采好了。”有魔仆背着一大箩筐的药草和矿石,前来复命。
“都装进储物戒指里。”花容这下终于顺过气来,坐在了大理石打磨成的主位上,环顾四周,“今天又有哪派来挑战?”
在遇到苏七之前,早有正派修士发现了他们的山洞,拿着几个魔族的画像进洞,扬言剿灭魔族,真是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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