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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磊听言回过头来：“我就知道巫医生会关心我。”他的眼睛晶亮，“刚刚你知道这事儿之后都不为所动，我可伤心了……”
巫悦：“……”
“不过巫医生不要担心。”他懒懒散散地说，“无非就是会偶尔晕倒罢了，这几年都不犯了。”
“那你还敢开车！”巫悦已经吓死了。
他心可真大啊！
沈天磊却不以为意，目视前方，认真握着方向盘，“别担心，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八岁之后就再也没犯过。”
他说着，车又行驶到了一处弯曲的路口。
路的正对面同样是很漂亮的绿化带，但是树木明显刚刚栽种下，周围还固定着防止他们长歪的梯形竹架。
就在这个瞬间，巫悦感觉车速突然变快。
在这个弯道上，突然没了要转弯的趋势，反而是在往绿化带上冲！
“沈天磊！”她惊呼，扭头看向对方。
但后者正低垂着头，双手也离开了方向盘，明显已经没有意识了的样子。
“！”
这该死的乌鸦嘴！
巫悦去拉汽车的手刹，但是已经晚了。
汽车直直冲过去，一下子撞到那跟粗壮的树上，因为加速，车头被严重撞到变形。
驾驶座上的沈天磊的身体前倾，又因安全带一下子拉住，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而巫悦，在因惯性前倾身子的同时，她眼睁睁看着那固定树木的竹子，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意识抽离而去。
……
“巫悦”睁开眼，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的前胸，她冷笑一声，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那根竹子拔出。
然后低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果然应该把你关在房子里，锁起来。”
“现在还不到四十九天呢。”
她的声音轻柔，又完全不是女生那种略带软绵的语调，就像情人的呢喃，轻柔又无奈。
第31章
中午的丛林寂静, 仅有几只鸟雀啼鸣。
它们丝毫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在撞击声止后，依旧落回了几米之外的树梢。
甚至因车内两人的安静, 一只大胆的麻雀飞到了已经破碎的前挡风板上。
它们微微歪头, 仿佛在好奇这两只两脚兽为什么不动。
淡白色的光芒凝聚在“巫悦”胸前, 原本血流不止的胸口竟然渐渐愈合。
他眼睛看着那只小小的麻雀，睫毛轻颤，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如果巫悦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占据了自己身体的这个人，又露出了那种神情。
落寞、悲伤、孤寂……
这些情绪淡淡地出现在他身上，又慢慢隐去。
了无痕迹。
直到血液完全止住, 伤口恢复如初的时候, 他伸手，推开车门。
小雀因这个动作受惊，扑闪着翅膀飞速离开。
他扭头，看着它飞走的方向, 眼神黯淡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迈出左脚下了车。
他拿出手机, 拨打了120的电话。
“喂，是急救中心吗？这里是月星山，有辆车在背山道路发生车祸，驾驶人昏迷不醒。”
“嗯？一共几名伤者？”
“巫悦”回望了车内埋在安全气囊里的男人, 勾唇, 缓缓道：
“一名。”
然后他又找出通讯录，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 那边传来了男人油腻的声音，“喂，宝贝。怎么了？”
“李维，我现在在月星山背山路上，来接我。”
电话那边的李维微微愣住，巫悦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冷冽，轻视，像是命令般的语气。
他心底生产些许愠怒，躺在床上翘着的二郎腿不悦地抖了抖，但嘴上依旧温柔如初。
“可是宝贝，我身上的伤还没好，现在在住院呢。”
“李维。”那边声音突然变了，像电子合成音一样，沙哑阴森，不变雌雄。
他心中还没来得及恐惧，就听见，“来月星山背山路。”
顿时，李维整个人就像被催眠了一般，身体腾然坐起。
瞳孔瞬间缩小，然后再放大，双目失神，口中不断呢喃着：“好……好……”
“速度快。”卓星说着，在要挂断电话的瞬间，眼睛瞥见女孩胸前被刺伤的地方。
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露出微微起伏的弧度。
让人忍不住地遐想……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紧了紧戴着戒指的手指。
“带条新裙子。”
他说。
卓星挂断电话，回头往汽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里面的男人依旧未醒。
油箱完好，没有出现漏油或者要爆炸的迹象。
他垂眸，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无言向前走去。
-
巫悦自家中醒来，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中午应该是去见了凡尘了的……
之后呢？
她拍拍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
记不得了……
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巫悦现在全身都有些轻飘飘的。
一整天的记忆都很混乱。
家里很安静，晚上夜风微凉的时候，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人味儿。
巫悦打开电视，播放出声音。
然后喝了一口桌上的红糖水，开始尝试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将零碎的记忆记录下来。
学生跳楼、保安大叔与学生昏迷、去小晨学校……
巫悦手顿了顿，她想起那个被挂在校长室门口的少年的照片。
“卓星。”
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手机的搜索栏里打出了这两个字。
她本以为查不出什么结果。
又不是名人……
但下一秒，手机搜索引擎里，一下子蹦出许许多多的论文标题，还有他什么时候获得的什么奖项。
巫悦点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张少年领奖的照片。替他拿着奖杯的都是一个乐呵呵的小老头，看样子是他的导师。
“……”
想起那双淡然的眸子。
不去领奖，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了。
巫悦又看了很多关于卓星的事情。
每一则报道，每一条新闻里几乎都有着“天才”这两个字眼。
但这些新闻，都停止在了一个时间段里……
停在了30年前的某一天。
他失踪了。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每一个能惊艳了时代的人，总会在人们猝不及防间，被它提前收走。”
那篇文章的最后，如是说。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巫悦放下手机，从猫眼里望出去。
是楼上的李阿姨，她手里还带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几枚鸡蛋。
在确定她没什么奇怪举动后，巫悦打开了门。
“小巫啊，刚刚谢谢你了。”李阿姨说。
巫悦：“？”
她一直在家里啊？
“你这孩子就是心善。”李阿姨露出看小辈的目光，“多亏你刚刚帮我把那些大箱子搬上去，要不然阿姨我一个人肯定就闪了老腰了。”
巫悦整个人愣住。
她说“刚刚”？
耳边的声音依旧，“我看你最近越来越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将鸡蛋拿出来，“这是我们老家送来的土鸡蛋，小巫你拿去吃。”
“李，李阿姨……”巫悦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我什么时候帮的你？”
“就十分钟前，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啊？”
送走李阿姨，巫悦抬头，盯着墙上那个绿色牛油果的挂表。
【10:10】
是她一般情况下从医院回家的时间。
今天上午，她只跟主任请了半天的假！
那下午……
下午她去上班了吗？
记忆如同一块块朦胧的雾气，偶尔露出些许清晰可见的地方，但又转瞬消失。
恰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李晓晓。
她接听。
“喂，巫小悦~”
对方语气依旧明快，“谢谢你下午推荐的那本书，我这几天可为了考试的事儿愁死了，你可真是救我于水火。”
“我……我今天下午去上班了？”巫悦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项。
“说什么呢？像没睡醒似的。”李晓晓疑惑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电视里播报了一条新闻。
【据悉明星郑馨巧，于今日下午在拍摄片场发生意外，现已送入医院，生死未知……】
电视机的屏幕里正好播出那一幕：
穿着白裙的女人前胸染血，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尖锐的钢管刺穿。
她的面目狰狞，脸上写满了错愕。
鲜血、管子、背刺穿的胸口……
“……呕！”
巫悦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记起来了！
她记起来了！
她应该死了的！
那个被刺穿胸口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可是她没有死，身上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她的伤口消失了……
巫悦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下——
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但是下一秒，却又戛然而止。
外翻得粉色肉瘤缓慢蠕动，像触手般渐渐融合。
除了干涸的血迹之外，巫悦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丝疼痛感……
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
巫悦又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喂，喂。小悦，你怎么了？”
巫悦颤抖着拿起手机，“晓晓。”
她哭着，“我的身体好奇怪。”
她不断哽咽，“我可能，不是人了……”
“傻瓜。”李晓晓觉察到巫悦情绪的异常，“今天下午咱们不是还好好地聊天了吗？”
是啊。
那个东西，顶着她的皮，以她的身份，跟她身边的朋友一如往常的交流。
巫悦再也忍不住了。
一股难掩的恶心感袭来，胃部翻江倒海。
“呕——”
她跑去厕所，抱着马桶干呕起来。
胃液夹杂着口水，还有她翻涌而出的眼泪，一同混合在口腔里。
“呕——”
她呕吐不止，像是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失踪了好久，再次回来后，看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身边的一切竟然都跟你失踪前一模一样。
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你发生的意外。
因为——
早有另一种东西，顶着你的皮，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很快，她就呕吐不出来了。
因为连“恶心”这种负面的身体反应也从她身上抽离而去。
巫悦的眼泪干涸在脸上。
她能感受到身体每个细胞的活力，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健康。
可是，可是这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用那三个人的命，把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只为了做出一个完美的壳子？
泪腺再也挤不出东西，外边李晓晓应该挂了电话，电视依旧嗡嗡作响。
巫悦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她被饲养了啊。
被当成猪仔，养得足够白胖之后，再一刀毙命。
手指触碰到那枚戒指。
巫悦现在丝毫不怀疑，这是祂在的地方。
王小茹说过，鬼魂会徘徊在死亡的地方。
除非有载体，要不然没办法离开。
载体可以是附身的人，也可以是戒指！
她跑回客厅，看着遗落在地上的那把尖刀。
切下，剥离，摆脱……
巫悦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词。
可在她弯腰，指尖刚触碰到那把冰冷的刀锋的时候，
门又响了。
巫悦提起刀走过去，在猫眼扫了一眼，然后冷脸打开门——
“宝贝。”
“啪——”男人开口的同时，巫悦的耳光也狠狠甩了过去。
巫悦的力道很大，以至于男人的头都被打地往对侧转了90度。
“宝贝，你……”他再次开口。
“啪——”
巫悦面无表情地又甩了他一巴掌。
然后在男人错愕的表情中开口：“你就那么想做人吗？”
“宝贝你在说什么呢？”李维像是不明白巫悦的话，他走进来。
“我好担心你。”他抱住巫悦，“刚刚听李晓晓说你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巫悦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头埋在男人身上，不停的抽泣，
然后她握刀的左手抬起——
嘴里又问出那句话：
“就那么想成为人类吗？”
“卓星。”
她挥刀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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