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道:“一支也不留?那拍卖会怎么办?册子都做好了,你总不能......”
“要么去了这一页,要么便直接注明:烧制失败。无论如何,不能拿出个次品糊弄。”乔月打断乔珍,坚定道:“这次,只拍卖那三支。”
见乔月态度坚定,对一切熟视无睹,元宝忍不住哭了出来。
“师父,留一支吧!”元宝哽咽道:“留作念想也好啊,不然这些天岂不是......”
“元宝!”庆喜打断元宝,望着乔月冷静隐忍的面色,他心里一紧,道:“师父,我拿去淬了。”
“去吧。”乔月轻拍了拍手,不敢让人知道自己也舍不得,她勉强笑了笑,道:“在窑厂呆了好多天了,今日天色好,我出去走走。”
乔月转身往外走去,便听见身后三声清脆。
“咚——咚——咚——”
乔月下意识晃了晃神,劲风扑来,忽觉发间一热,她赶忙收拢纷飞的发丝,却还是晚了。
一缕火星烧焦了她的一缕青丝。那一刻,乔月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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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管培生,庆喜(管理向)、技术向元宝(技术向)。
第28章 她很爱哭
在窑厂呆久了,乔月只想去冷点的地方呆着。
她们窑厂附近就面高山,山泉汇聚,在山脚下形成了几米深的河。
她曾在这条河边揍过李温瑜,可惜今天没人再给她做出气筒了。
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发呆,目光空洞,眼神失焦,她的半边头发有不同程度的烧坏,这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
“头发怎么烧坏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晰。
乔月只觉得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檀松清香,下一刻,她的发丝也被人轻捧了起来,她后知后觉转头,便见顾怀玉站在她身边。
像冬日的阳光,温暖中总夹杂着冷意,顾怀玉的身上也满是冷清的贵气,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哪怕他就在身边了。
乔月的目光似清风抚面,她轻轻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端坐回去,一声不吭。
“这么不高兴呢?”顾怀玉轻笑了声,见她不理人,他自顾自在她身边坐下,陪她看水波嶙峋。
坐了好一会儿,顾怀玉朝乔月伸出一只胳膊,调侃道:“要不我让你揍一顿出出气?你只管来,我还算耐揍。”
乔月能察觉到顾怀玉语气里小心翼翼的讨好。本来还能忍住的,可再被他这么一安慰,乔月心里筑起的高墙反而倒了下来。
乔月只觉得眼热,她猛地抬起头往四处望了望。
“放心,没人。”顾怀玉的语气笃定。
乔月转眼望向他,见顾怀玉轻点了点耳朵,朝她灿然一笑,她便再忍不住了。
“没人......没人好。”乔月说着说着,两行热泪便滚了下来,她赶忙抬手擦泪,试图刻意情绪,可呼吸间却带着一丝呜咽,如雨中弱猫,带着浓浓的悲戚可怜。
“你帮我守着。”乔月抬手怼了顾怀玉一拳,嫩白的指掌一次又一次扫过脸颊,她红着眼抽泣道:“不能让她们看到。会担心的。”
顾怀玉有些意外,他静静望向乔月,眉头微皱,星目深沉。“你哭了?”
倒是乔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脸也跟着烫了起来,她没忍住又锤了他一拳。
“都怪你,你哄我干嘛呀?”乔月娇蛮道:“本来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就好了。都怪你。”
顾怀玉才如梦初醒,他轻叹了口气,抬起手,如青山,如磐石,充满力量地抱住了乔月。
顾怀玉后知后觉发现乔月和他以为的不一样,纵然平日里雷厉风行,泼辣爽快,可她心里其实依然很脆弱柔软。
“你哭吧,放心,没人看得见。”顾怀玉的语气也跟着温柔了些,他轻捏了捏乔月的后脖颈,待她身体彻底放松下,他又安抚般轻拍了拍她的背。
什么意思嘛?逗猫呢?
乔月心里埋怨顾怀玉,可手头却紧紧捏着顾怀玉的衣衫两侧,她埋在他肩膀上,将泪直接灌进他衣服里。
她哭着哭着,哭热了,也哭累了。直到他的衣服变得湿烫,温着她眼皮,她发现自己的泪都流干了,将心事翻来覆去地想,又说不清楚那滋味。
“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乔月靠在顾怀玉的肩膀上,心里也有些羞涩。
“是吗?”
她听见顾怀玉轻笑,便恼羞成怒在顾怀玉腰间拧了一把。顾怀玉穿的不多,可肌肉结实,她没拧了半天,没见他感觉,她又有些泄气。
乔月抬手挣脱他,嘴里恶狠狠道:“你以后都离我远点儿!我看到你就烦。”
“......”
女人生气起来,总是不讲道理的。
顾怀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乔月,哭过一场虽然瞧着更憔悴了些,可好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也跟着回来了。
顾怀玉抬手轻轻擦了擦乔月脸上的泪渍,也不在意乔月如何瞪他,他接着问:“乔月,若是以前,你没烧出釉里红,你会不会像今天这么难过?”
这个问题乔月从未想过,可她下意识便回答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嗯。”顾怀玉轻应着,他轻压了压肩膀,影子隐隐挡着她的脸,他望着她,又问:“可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月而已,为什么你现在又会这么不高兴呢?”
“......”
乔月轻皱了皱鼻头,她顺着高山往上看,见苍穹无限,她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像是晚高峰的路况,面对拥堵,哪怕她努力开下去,也只能走走停停。
“我刚挣了四万两。”乔月掰着手指数道:“还债、结账、买铺子、装修、买地、盖屋舍、聘人、办学堂、杂七杂八的,已经花去了一万两,我还剩三万两,挺多的。”
“嗯,想做什么?”
乔月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憧憬,她憨笑道:“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直接原地宣布退休,然后带上银子,开始游山玩水,周游各国,啧,想想就潇洒。”
“这我倒是没想到。”顾怀玉轻笑了笑,像云山雾罩中的青松,俊雅肆意。
“没想到吧?”乔月也笑着白了他一眼,她叉着腰,晃了晃脑袋道:“顾怀玉,少跟我装熟。”
石头大,顾怀玉直接向后靠了下去,以胳膊撑着身子,他大喇喇晒着阳光,又半垂着眼轻扭了扭肩脖,似青松抖擞,举止清雅闲散。
乔月瞧着,只觉得心又跟着颤了颤,发现自己好像又想扇顾怀玉巴掌了,她忙转过头看向湖水。
“说说?为什么不高兴。”顾怀玉的声音像泉水跌进石洞里,低沉清脆。
脚下的石堆散了散,乔月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手腕轻甩,将石头投了出去。
一、二、三,打了三个水漂,石头跌进湖底。
心事清晰又模糊,乔月想了想,不知道从何说起,便决定随便说说。
乔月道:“我好像被道德绑架了。我以前特别看不起被道德绑架的人,我会觉得:烦不烦啊?能不能有多远滚多远?我的人生我自己掌握,自己做主就好了,好赖我也自己承担,谁也别来染指。”
听乔月说话带着些孩子气,顾怀玉忍不住轻笑了声,一抬眼,见乔月一锤过来,他下意识接住了,将她的拳头握在手里。
乔月挣脱他,他抬眼,眉眼含情带笑,甚至模仿起她的口吻,带着点儿混不吝道:\"你有这胆子,刚刚不还叫我滚呢?呵,我这王爷在你这儿都不值钱,别人......我看也甭想好过。\"
见顾怀玉天仙下凡,乔月也忍不住一乐,傲娇地轻哼了声,乔月顺手又捡起脚下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里。
望着湖面上的水波一圈圈荡漾,又渐渐平息,乔月轻叹了口气,道:“以前自由。做什么都只影响自己,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若我再敢偷偷溜掉,都不用我浇油放火,便有一堆人要乱了。”
顾怀玉明白乔月的意思,他望着乔月瓷白的侧颜,见她鼻尖眼间尽是清透通红,整个人哭过后,竟如雨后秋枫,踩上去,便见暖色破碎,带着湿漉漉的清脆。
“我走的太快了,又成长的太慢......”乔月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承认道:“只觉得时间不够,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止是你,大家都是在摸索前进。”顾怀玉安慰道:“没人能事事顺意。”
乔月转头望向顾怀玉,她的眼神倔强,像墙根下生长的野草,踩不死烧不尽,尽是坚韧,她道:“别人我管不着,但顾怀玉,我得走好来。——虽然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我得做好。”
顾怀玉被乔月瞬息间迸发的力量给震慑住了,他望着她,久久望了回应,倒是乔月似想起了什么,抬手给了他一拳,将他给锤醒了。
乔月道:“咱们没有官窑吗?为什么陶艺会越来越潦倒了?”
“有,只是人不多。”顾怀玉解释道:“相比于金樽铜器、玛瑙玉碟的蓬勃拓张,陶艺近年的出品一直都没什么新意,变化微弱......此消彼长,朝廷里的银子也就跟着拨给了别处。”
当了五年打工人,乔月很想提醒顾怀玉:醒醒吧!没人愿意认真打工的!都是能摸鱼就摸鱼的!
拿着铁饭碗,又没有业务压力,谁肯积极创新?乔月心里吐槽,又不太敢把匠人想的太精神颓废,她想了想,与顾怀玉商量道:“创新嘛,还是得一起讨论才能碰撞出火花,要不你让他们都来我这儿跟着我一起研究?”
能来最好,要是不能来......反正最后,乔月也是要搞大动作引起官家注意的。
只有得到政府的扶持,举国上下掀起陶艺兴潮,陶艺才能真正走出来,也才有底气走出去。——乔月心里清楚,无论艰难与否,这一天,她必须实现。
“哦?”顾怀玉轻挑眉头,提醒道:“他们可都是些有本事的,你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好!”乔月知道顾怀玉是在试探她,她轻踹了他一脚,骄傲道:“你们要是能抢了京都的生意,我便去各地做,你们要是能抢了全国的生意,我便去邻国各地做,钱是挣不完的,我能让你们赢,我也不会输。”
乔月的眉眼里带着些洋洋得意,她是自信的,阳光的,灿烂的。像寒冬过后的春天,照耀大地,欣欣向荣。
“佩服佩服,姑娘好气概。”顾怀玉轻笑了笑,他上下打量乔月,调侃道:“你不是让我门缝里看你吗?”
想起分手那天的种种情形,乔月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理所当然道:“管你从哪儿看我,反正,我是最棒的!”
乔月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边提醒道:“顾怀玉,走了。”
“去哪儿?”
乔月转头,曲卷混乱的焦发在阳光下轻轻甩开,又像铺开的扇面,一页页落在她发间,她望着顾怀玉,两眼弯弯,笑容娇艳,如暖阳下的壁画,灿烂又辉煌,带着一丝梦幻。
“我还有三万两银子呢,背五百个人也是背,再多千儿八百又何妨呢?既如此,一块儿管了吧!能帮一个是一个。”乔月朝顾怀玉招招手,道:“走啦!招人去,我很忙的,再耽误我时间,当心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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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脑子有点痒,罚自己去挖三斤野菜
第29章 义务教育
徐兮倩出身雕刻世家,在京都扎根多年,树大根深,后来嫁去的夫家又是工部的,官商结合,资源更是深厚。
所以徐兮倩这些日子里没来找乔月,乔月能理解,却也放不下她。
和顾怀玉谈妥后,乔月又张罗了好些事,等到手里的谈判资本攒够了,风声阵阵中,她才再次登门拜访。
好歹是风光过,有了熟脸,乔月进宅门几乎没费什么劲儿。
乔月刚入内宅,便见徐兮倩正在院中,拿着工具在雕刻屏风上的纹路。
引路的下人提醒道:“夫人,乔小姐来了。”
徐兮倩抬头望向乔月,朝她粲然一笑,她道:“来了?我正好也想去找你呢,你下的那八百件礼箱已经做好了,早上刚检查完,正装车呢,准备下午给你送去。”
乔月笑着应道:“那感情好啊,我们的瓷器也都出窑了,就等着你的礼箱进厂,开始进行装箱呢。”
店里装不下现货,所以乔月是准备到时候在门店进行预订后,直接从窑厂发货,由专人亲自送货上门,再请客人签收。——若是不满意,当场退货退款都行。
毕竟她卖的价格贵,关于服务体验、礼箱包装及售后服务,自然也是匹配上,叫人心里舒服,觉得值。
徐兮倩放下手里的刻刀,拿起一旁的湿帕擦手,边道:“你出的瓷,谁不期待呢?到时候你也给我留几套,正好快过年了,我给我家里的长辈们送去。都掌掌眼。”
见徐兮倩挣了自己千两银子,如今又主动回敬,乔月心里也来了劲儿。她笑道:“行啊,到时候店里开业你去挑,选中那套跟掌柜说。”
“行。”徐兮倩放下湿帕,望着乔月,她似想起什么似的,又笑问道:“听说官窑里的师傅们去你们窑场了?看来这风是真吹起来了?”
乔月知道,徐兮倩是想从她这儿得个准信儿。若这风头盖过了木材雕刻业,便意味着未来宫里的用度也会悄悄改变。比如说按礼制赏赐给官眷的,也可能会从木具改成瓷具。
此消彼长嘛。决定与顾怀玉合作时,乔月便算好了这一步。——怕徐兮倩没察觉到这阵风吹草动,乔月那天还特意大张旗鼓地欢迎了官窑的师傅。
表面上是为了全师傅们的面子,可乔月心里清楚,她主要还是想让徐兮倩开始揣摩商界的未来动态。
只需一条裂缝,乔月有信心能说服徐兮倩给她一个机会。
“未来只会更好。”乔月姿态柔和,可言语霸气,她笑呵呵道:“说来恍如隔世,可仔细一想,竟才过去两个月?从曾经的无人问津到如今......如今啊,这京城里随便抓一个人,都能夸上瓷器几句呢!”
乔月有意让徐兮倩再一次意识到,才两个月她便能做成这样,那么以后,谁敢说她不能带着瓷具超越木具呢?
好自信。
徐兮倩没忍住望向乔月,哪怕早知道乔月是个明媚张扬的人,可每一次,她仍然会被乔月烫到。
“是啊,就连我相公也与我说过,你前途无量。”徐兮倩称赞着,笑道:“对了,还有你新办的那个学堂......我也是刚听到街上都在聊,你真要做?”
真想要合作,乔月必须得让徐兮倩高看她,让徐兮倩相信她的潜力。所以这几天,乔月抢时间赶着布置下了这第二件事。
成功吸引徐兮倩的注意,乔月心里舒坦多了。好歹一番功夫没白费!
“告示我都贴在铺子门口了,还能有假?”乔月笑容肆意,她补充道:“当然,考虑到孩子们不一定都擅长读书习字,所以我还开了苏绣部、陶艺部、制铜部、乐器部......哦对了,沈岁也加入了我们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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