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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来是来了，有几个是出于真心，有几个是为名为利，乔月却分不清。
面对满院子的毛遂自荐，乔月揉了揉脑袋，起身走出去。
为了来见她，她们也是特意收拾了一番的，各个都穿戴齐整。
可望着她们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干瘦如柴的身体，乔月又觉得心酸。
一个行业的凋零，也意味着一群人的生活凋敝，食不果腹。
乔月心里一软，她刚要说话，又听见院外头有人讥讽道：“送给她教？莫害了孩子！谁不知她是卖身求荣？如今这一切，也都是靠男人吧！”
有些眼红的人也跟着起哄道：“就算真有本事，她又凭什么教给你们？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她舍得吗？你们别白日做梦了！”
“都赶紧走吧，还赖着干嘛？非要人出言恶心你们？”
“呜呜呜。”站在乔月最近处的小女孩抹了抹眼泪，软软朝着后面喊道：“你们胡说，乔月姐姐做陶瓷，是最努力最认真的！你们根本不知道！”
李霞抬手抱住小女孩，边给她擦泪，边朝着人群喊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懂个屁！你们在外头玩的时候，我们乔月在揉泥，你们偷懒打瞌睡的时候，我们家乔月在拉坯，我们家乔月，那是有真本事的！”
被人维护，乔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可人心有妒忌，她已经占了便宜，再与落魄的人争，难保一身清。
她倒也想要收徒的，但，肯定不是一群人见风使舵的趋利。
若想要将陶瓷技艺发扬光大，还是得依靠一群人的持之以恒的努力。
思量再三，乔月道：“学陶瓷辛苦，大家都是熟手，我就不多言了，若是想来我这儿做学徒，便来吧。来我这边，不用签契也不用交学费，但有一点......”
小姑娘仰望着乔月，呆呆问道：“什么呀？”
“我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少说闲话，多做事。”乔月眼神淡漠，郑重道：“我且提前说了，做学徒，便要从最基本的采土、练泥做起，光这两件事，至少要做1年时间。届时若通过了我的考核，才能开始拉坯！”
乔月心里清楚，陶瓷本身，靠的依然是不屈不挠的匠人精神，若是耐不住日复一日重复操练的寂寞，吃不了这样的委屈与艰苦，怎敢与之共担荣辱呢。
“一年光景，竟然就干这个？简直就是忽悠人！大伙儿可别上当！”
“就是啊！她这还是舍不得教给人手艺！”
众说纷纭，乔月听了也不恼，只抬手送客道：“望请诸位好生考虑，慢走，不送了。”
夕阳西下，大家换了神色，小声商量着都退回了院子。倒是李霞身边的小姑娘和她家人留了下来。
乔月望着她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元宝的眼睛还红着呢，她张开双手，天真道：“乔月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元宝呀，我就住你隔壁。我今年十岁了！”
记得啥啊，我就是个赝品！
乔月笑着点点头，又问：“你可愿意跟我学制陶瓷？”
“我跟你学！”元宝坚定道：“爹娘说了，陶艺是个好东西，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更是心血，一代代这么用心传下来的宝贝，不该在我们手里葬送了！乔月姐姐，往后，我要与你一起向天下宣扬陶艺文化！”
冠冕堂皇的话，乔月说过很多，因为做多了营销，她的心里对于虚实已经模糊。
可此刻，当听到这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如此坚定的声音，望着她坚定的目光，她突然发现，她所走的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借着系统，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这天下，没有天生的巨人。
不再只是把它当做一门任务，乔月对陶瓷心里更多了几分敬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道：“元宝，我们一起加油吧！”
第9章 永不背弃
在古代被迫早睡，乔月一觉睡到自然醒，抬眼一看，外头天才刚蒙蒙亮。
乔月起床换好衣服，拿起背篓，刚打开门，就看到屋里乌泱泱站了好些影子。
“见鬼！”乔月吓得腿都软了。
又生怕小鬼们专吃没骨气的人，乔月死死掐着木门，以防止自己摔倒下去的姿势太丑陋，有失风度。
真没想到，这本书不仅接地气，还接阴间呢！乔月瞪着大眼睛，一副勇士的模样。
“师父！不是鬼！是庆喜哥哥们！”元宝清脆的声音从厨房里响起。
乔月偏头一看，便见元宝从厨房里钻出来，一手拎着她的瓷壶包，一手拎着她装食物专用的小提包。
哦，是我想多了？乔月松口气，靠着门背瞧着院里的瘦影。
“师父，大婶婶去学厨了，这些都是她给你准备的。”元宝气喘吁吁，憨笑着将东西递给乔月。
穷人家无钱无物，只能靠卖力气，来挣个平衡，好继续留在主人家。
知道大婶婶这是故意让元宝来照顾她，好跟她多亲热，乔月便没有拒绝元宝的服务，接过小水壶单肩背好，又接过小提包，翻出热乎乎的玉米。
“怎么又给我准备了那么多.......”乔月喃喃着，想到自己刚来那阵子，因为家穷整天只吃得了2顿清汤寡水的粥，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头问：“元宝吃过没？”
元宝两眼一弯，只笑眯眯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乔月瞬间明白了，元宝这是也没吃。
乔月又看了眼院子里乌泱泱站着的6-7个少年，突然意识到以后在养人这方面的花销上，怕是要更多了呢。
钱还没捂热呢……
算了，有舍有得！都是好孩子。
乔月拍了拍元宝道：“元宝，领着哥哥们去厨房里，再多蒸些玉米鸡蛋，一人一个。——尽量动作快些。咱们得赶在天亮前出去，要采土。”
“不用不用！”院里的庆喜吓的赶忙摆手，鸡蛋可贵了，他们全家也只逢年过节才吃的上，哪里敢。
“不吃饱怎么干活啊？就养你们几个小身子骨，吃不穷姐姐的。”乔月拍了拍元宝，笑道：“别再耽误了，元宝，快带哥哥们去吧。”
元宝想起乔月比赛得的赏金，见乔月眼神不作伪，这才扯过院里两个最内向的哥哥。
边带着人往厨房里跑去，乔月边朝庆喜喊：“庆喜哥哥，你在院子里头照顾师父！”
少年高声应道：“好！”
乔月抬眼望去。——院里还是黑漆漆的，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庆喜的个头倒是院里最高的。175cm左右，就是太瘦了些，几乎是皮包骨。
乔月刚往外走几步，庆喜便赶忙端着凳子送过来，乔月刚坐下去，庆喜又去给她端桌子放小提包，乔月开始吃玉米，庆喜便给她滚鸡蛋。
这眼力劲儿倒是不错的。乔月这才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多大了？”
庆喜憨笑着，回道：“十七。”
乔月点点头，从包袱里拿了一根玉米递给他。——这是大婶婶悄悄给元宝也蒸的那份。
乔月道：“先吃吧，吃饱些，一会儿帮我背篓。”
庆喜看着玉米，想到一会儿也还是会分到，犹豫片刻，他接过来吃了。
聪明人啊，这么处下来，倒是省心。
乔月十分满意，又道：“在我这儿，以后要吃壮些。若是心里不安，便好好做陶瓷，待日后发达了，也帮帮其他的孩子们，知道吗？”
“嗯。”庆喜忙点点头答应。
乔月吃完玉米，又吃鸡蛋，院里还有两三个瘦小的孩子站着呢，乔月望着他们，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又将鸡蛋递给庆喜。
在资源倾斜上，从来是不可能均分的。
乔月也有她的规矩与打算。
“庆喜，其他小子你都帮我看着吧，这些人，来也好，去也好，以后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记了。”乔月也不知道庆喜能不能做好管事，可她确实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再来帮她管这一摊子了，况且这些人......
算了，日久见人心，且看着吧。
乔月望着几个孩子，安慰道：“若是日后留下来，我自然就知道你们的名字了。”
“是.......”院里其他人也低声应道。
乔月刚吃完早餐，元宝便提着篮子领着人都出来了。
元宝当着乔月的面，给一人分了一根玉米一个鸡蛋，递给庆喜时，庆喜先是看向乔月，见她点头，他这才接过。
别的不说，乔月很喜欢庆喜的机敏。
“先吃吧。”乔月喝着枸杞茶，又看了眼小萝卜头元宝。
哎，这么多孩子，谁能来做饭帮忙解决下伙食问题呢？总不能让大婶婶伺候一帮吧！
“嗦——嗦——”隔壁院传来细碎的声音，乔月抬头看，便见半亮的天光里，有个妇人正躲在墙头往里看。
是元宝的娘，大概是担心元宝，才躲在那里看孩子呢。乔月见状，忙起身，朝妇人笑着点点头。
好的，第三方外包团队送上门来了！
乔月笑眯眯朝元宝她娘招了招手道：“大娘，您要是有空的话，可否过来一趟？”
“来了，来了。”听见招呼，元宝她娘赶忙往院子这头赶，没一会儿便进了院子，嘴里边道：“我们家元宝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元宝很乖！”乔月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走到她身边塞给她，道：“大娘，以后的二十余天，中饭和晚饭可否辛苦您来做？顿顿要有鱼肉，每天六菜一汤。吃饭的时候，你们全家都来我这边一起吃。”
“啊！”元宝她娘一时呆住了。
“这么多人的饭菜，我怕我大婶婶没功夫做。”乔月笑了笑，只挽着她道：“您要是有空的话，还是想劳烦您！”
“拿自家的银子养学徒，真是钱多了烧手？败家娘们，还真当自己是菩萨啊！”院门外传来一声酸话，几人回头，却看不见人。
没想到，小院子外还藏着不少人呢？
乔月冷笑一声，也跟着道：“哟！怪叫人不好意思地，怎么还真被人发现了我就是仙女呢！既然识破了本仙女的真面目，那我也提醒你一句：不积口德瞎胡说，那可得下拔舌地狱哦！”
“噗嗤。”元宝没忍住笑了起来。见娘亲瞪自己，她捂住嘴，不敢吭声。
虽然......但是......元宝他娘还是没忍住劝道：“乔家小姐，确实使不得，她们能来你这儿学艺，本就是占了风光的，各家拿不出什么东西孝敬您，已是很羞愧了，怎么还好意思吃你家的！”
满院子的人听了，也跟着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人。
见元宝他娘这么朴实又为她着想，乔月心里也暖烘烘的。
她莞尔一笑，朝着院门外无不讽刺的笑道：“我是仙子啊，自然得广施善德！”
人穷志短，总会限制了眼界。
至少就目前这种情况，她是无法让这群人理解为什么要培育一个企业的生态发展。
但她的确得做到，在她利索能力的范围内，至少保证让全部人都能吃饱、穿暖。
只有拉高整个行业的风貌，才能尽可能地避免这个行业被整个市场蔑视，才能说服有能耐的人继续安心地留下来，才能吸引有本事的人心甘情愿地走进来。
独木难成林。想要保护行业，只有切实地做到以人为本，才能防止行业里的人才流失，越能在更好的人才竞争氛围里，突出重围。
如今，既然她是先锋，就由她来打开格局吧。
乔月俏皮道：“姨，以后的伙食，我都交给您啦，若是银子不够，只管问我要，除了给我们做饭，每顿饭，你再多蒸些馒头，帮我去送给村里还在做陶瓷的人家。若是您做得过来，每人分2个！”
“啊？”元宝他娘本来是向来阻止乔月的，没想到乔月又.......
“姨，我真是仙子！”乔月不要脸地笑了笑，可半天见元宝她娘竟然不吃封建迷信这一套，她的脸也有些发烫。
行，元宝他娘，真有你的！
乔月这才解释道：“总归别让大家饿着肚子。毕竟，人都活不下去了，谁来传承咱们老祖宗的手艺呢。”
乔月知道元宝他娘是懂的。如果不懂，也教不会孩子那些。
元宝他娘听了后头这一句，才有些理解乔月的苦心。
想到乔月的父母都是为了陶艺而死的，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答应道：“好！”
乔月又看向院子里的所有孩子，道：“你们来跟我学，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都不在乎。但有几句话，我得给你们交代清楚了，日后学成，你离开我也行，不再做陶艺也行，但是有一点，必须做到，便是：永远忠诚于陶瓷，不得背叛。”
乔月的每一句话都如每一面镜子，照的人心里发慌，院子里没人敢说话，只低头停训。
“若被我发现，有人敢跟着外头的风气，肆意贬低陶艺，也别怪我不顾及情分。”乔月声音冷清，如逼人的剑，她道：“要不了你的命，但让你活地命如草芥，却是不难的。”
满院子的人静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老实惯了，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永不背弃！”还是院里的元宝高高举起小拳头，大喊道：“永不背弃！”
天边的云霞渐渐染了上来，太阳从地平线里一点点升起，望着元宝的小拳头，乔月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永不背弃！永不背弃！”院里的少年们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跟着喊了起来。
望着少年们嚷红的脸，又望了望乔月，元宝她娘只觉得心里满是希望，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属于陶瓷的时代，即将开始。
第10章 家贼难防
孩子们以为，采土真的就是捡土。但其实不是，乔月是翻了一座山，才带他们挖回来瓷土。
“要用这种土，才能捏成瓷。”乔月给小孩子介绍道：“你们平日里挖的那些土，大部分是高岭土，可塑性差，熔点高，得掺进石英、长石混揉，才能做成瓷。”
元宝仰着小脑袋问道：“师父，什么是石英，什么是长石啊？”
……
倒也不必这么好学！
"配混也很不容易。"乔月抿了抿唇，揉了揉元宝的小脑袋道：“大家直接来这里挖土吧。”
元宝一听，傻乎乎地笑了笑，直点点头应是。
翻下山，乔月带着几人到了泉水边，接着教道：“想要做出好瓷，一定要好好练泥。首先，要让你的泥经水碓舂细，淘洗，直到确保已经完全筛掉了杂质，以及已经结硬的泥块。”
元宝见乔月已经开始练了，也翻出一块泥，抱着蹲在她身边。其他少年见状，也找了自己的泥。
“接着，要用水调泥，开始反复翻扑、敲打。——如果泥块大的，可以踏练。”乔月说着给了手低的泥一拳，道：“这一步是为了把泥团里的空气挤出来，让泥里的水分均匀，以此保证泥胎成形的性能。”
“怪不得要练一年。”元宝喃喃道：“我们以前......还没做到这么精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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