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根本不可能干没准备的事,你以为在剧组这十来天白待了?”
……
“那谁的车,江溯吗?他刚不还在我们这听八卦吗?”
“啊?刚我男神也在听吗?”
“他正好下戏,又没有手机玩,不听八卦听什么——哎,车开走了?!”
“他去哪啊?”
九点半,旋转餐厅。
窗外不知何时落下了大雨,打湿种植在阁楼外的花,沈听夏在附近买了把伞,暗慨天气真是阴晴不定。
就像她大学没开完的桃花,好像都赶在这两年全开了。
她轻轻叹气。
她真的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她离开餐厅,终于回到酒店房间,又想起画箱落在了剧组,她今晚得配颜料,明天江溯有个很重要的图。
于是她又掀开被子,顶着狂风骤雨走回片场。
即将变天,无法继续拍摄,剧组早已下班。
片场内一片漆黑,她按了两下熟悉处的开关,才反应过来,电闸应该也被最后一个人临走时关掉了。
于是她又摸黑打开手电筒,才算是亮堂一些。
平日里熟悉的场地,在黑暗内就变得尤为陌生。
手电筒的可视范围很低,她一寸一寸地缓慢挪动,寻找自己的画箱到底被放到了哪里。
她低头找得认真,猝不及防,撞到软垫里。
她差点陷进去,好不容易平稳步伐,抬手撑着软垫旁的窗台,心说这是剧组什么时候放过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她太粗心吗?
她视线顺着向上,感受到均匀呼吸,心脏差点被吓停:“……江溯?”
她愣愣问:“你怎么在这?”
雨声拍打窗台,他的脸在黑暗中不甚清晰。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垂眼,眼睫颤动。
他忽然问:“他跟你告白了?”
她呼吸一停。
手机嗡嗡开始震动,她条件反射低头去看,发现是宋居胥的微信消息,问她有没有顺利回去,她没回复,所以宋居胥又打了电话过来。
她沉默着犹豫。
事情发生得太过频繁,她甚至忘记自己还站在他身前,大概是太久没等到她的回复,他破格抬手,掌心搭在她后颈。
二人忽然贴近,她一瞬间全数血液涌向后颈,心脏被按进海水里。
“先回答我,行不行。”不知道多久没开口,他声音带着哑意,“你答应他了吗。”
闷雷作响,天幕一瞬点亮片刻,她抬头,撞进他沉晦翻涌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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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越界吻
雨势渐急。
她在一瞬间思路回笼,启了启唇:“我——”
等待太久,所有可能在她沉默的数秒之内无限延伸,他忽然开口:“不重要。”
……
“如果你可以考虑他,为什么不能考虑我?”犹豫不决的呼吸声中,江溯像在和谁抢拍,“你说没想过和艺人恋爱,不愿意活在高曝光里,我听到了,这几天除了拍戏之外的时间我都在外面,我见过卜睿诚、回过学校、去过闹市区,我甚至让他带了妹妹一起,你知道,狗仔最想拍我和异性的同框。”
他放在她后颈的手垂落,问她:“你看热搜了么?”
她声音滞涩,混乱的思绪在此刻也没有明晰:“……看过了。”
“我没上过,一条也没有。”他说,“我那几天没出现不是在和你避嫌,我只是想向你证明——”
“你如果不想曝光,我有很多方式可以让你永远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抬了抬手,但最终没有握住任何,他眼皮发颤地说,“或许你没太关注过我,但这是我入圈的第七年,如果我想保护你全部的信息,我的能力可以做到。”
她胸腔里的海水像是被煮沸,在喉咙口一下接一下地沸腾,潮湿的雨汽渗入眼睛,她说不出话来。
他说:“如果你想公开,我也有很多办法,可以让所有舆论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现在有独立的工作室,没人能左右我的任何决定。”
“我知道你会担心,这很正常,舆论总是永远看到最极端的事例,”他语气放柔,“你再想想,除了那些高关注的两败俱伤的恋情之外,是不是也有艺人,可以把自己的伴侣保护得很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么会变得紊乱,她快呼吸不过来,猛烈的情绪撞击胸腔和咽喉,她听不清雨声。
江溯看着她:“如果你觉得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我可以解决。解决之后,你还觉得为难吗?”
……
她退后两步,足底鞋面摩擦出响声。
“你还是为难,”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不止这些,对吗?”
她鼻腔酸软,险些想要流泪。
——他明明,知道的。
“我知道不止,但那天还是撤回了消息,大概总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先解决一个,或许你信任我,愿意让我解决更多。——其实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完。”
他的声音蒸腾在雨夜里,他哑声说:“但我怕来不及了。”
她的心脏因此搅成一团,艰涩地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她才调整好呼吸,尽量简洁地说出口:“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一个机会。”
“在剧组的工作结束后,我要去英国了。”她说,“三年。”
他不会能接受异地,他知道自己会犹豫,一定会,但在这瞬间,几乎只思考了三秒,他说:“我可以接受。”
她抱歉地说,“我不可以,对不起。”
……
雨越下越大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走成这一步的死局。
她当然心动,从十七岁就开始心动的那个人,在此刻,大雨中,就站在她身前,告诉她,为了他们能在一起,他做出了多少努力。
其实也会想要试一试的,哪怕结果不能掌控,哪怕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一步她都不会想要迈出,但因为是他,她也有过想要一搏的勇气,可太多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实在,太多了。
她知道他对于十七岁的自己有何意义。
因此无法泰然处之,就在一瞬间心动的蛊惑下如此点头,她不得不去想最终的结果,假如潦草地开始,似乎,就对不起高三那年,为了他咬着牙反复出入鹤溪塔的自己。她不想让那年珍贵的记忆得到草率的结局。
如果草率,她宁愿不要开始,宁愿对他的记忆,就永远停在高中时纯粹的无望。那起码干净、值得回忆。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多不可能,身边所有人的分手到最后皆不体面,她很难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例外,如果分开时她与江溯也闹得如此僵局,那以后连当年珍贵的回忆,都不愿再想起了。
可那两年对她来说很珍惜,放不开手,无法遗忘。
她不知道此刻的江溯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大概有多骄傲,无论是恋爱或是工作,应该永远一骑绝尘、站在上风,被同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女生拒绝两次,如果换做是她,一定恼羞成怒,觉得荒诞至极。
她不想在江溯的心里变成这样。
可她没有办法。
她觉得,命运弄人。
她在黑暗里沉默地流泪,在江溯的心里,应该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简单的一段恋爱,却横跨和衡量了她一整个青春时代。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江溯应该是走了,但身前还有呼吸,久到她在想,他是不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让她先离开。
她没办法成全给他他想要的恋爱,也不能将此刻的他们,当作一场纯粹的心动来释怀。
她说:“下雨了。”
“你带伞了吗。”
告别语被她说得也这样寡淡无味,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也许明天她就不会来这里了,也好吧,在他明年生日之前,他的计划还是要结婚。
换了她,有更适合的人。
她退离两步,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树叶气息却更加浓郁,缠着她心脏一寸寸收紧,她觉得吞咽也困难,却还是努力咽下气息。
她朝外指了指:“那边有卖伞——”
话没说完,江溯视线紧盯,忽然低头擦过她肩颈,指尖穿过她腰侧,再收紧。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个拥抱,可这算什么呢,告别吗。
她手僵着无处可落,哪怕理智知道,却无法推开他。
他像是说服了自己,声音沉闷地,隔着她胸骨传递。
“至少你列举了这么多,也没有一条是不喜欢我。”
他不确定,他没胜算,但他仍然这样说服自己。
她没听过他那样的语气。
他低头,将下颌试探性搁在她肩颈。
他偏头时靠得太近了,昏黑的环境难以预判对方的位置,雨夜中,两瓣嘴唇轻微摩擦。
一瞬间,贴过又分开。
她怔住。为这个不像吻的吻。
“好像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放你走,算我自私吧。”他声音隔着肌肤轻微地发颤,问她,“出国前你可以随时向我提出分手,我不纠缠你,这样的话——可不可以接受?”
彻底的厘清后,漫长的决定完,他由她站在上风,掌握开始和结局,弓下身子靠往她,仿佛被提醒,这一刻,他是彻底的输家。
心脏跳得不似真实。
她茫然抬眼,窗外暴雨如注,风声呼啸。
世界是场大雨,他们身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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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旧照片
茫然中,她察觉到颈后有湿意,还以为是天花板漏水,擦了一下,感觉触感不对。
不太置信地递到鼻尖闻了闻,血腥气味传出。
她又摸了摸自己后颈,湿润处没有伤口,并不疼痛。
愣了下,她问:“你手流血了?”
刚刚只有他的手摸过这里。
“嗯,”他随口答着,“应该是在哪里蹭到了。”
她重新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递到他手里,说:“剧组的医药箱有碘伏,我看看。”
还好,医药箱就在手边,江溯半蹲,将一旁的矮凳推到她身后,让她坐下。
她愣了愣。
他举着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仍然是宋居胥给她发来的消息。
有些长,宋居胥说:【不好意思,我当时不太清醒。】
【现在想了想,即使你没答应我,我也不该直接离席,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但我后面再回去,发现你已经走了。】
两个小时前,九点。
宋居胥在她百般提醒要找朋友陪同的情况下,仍然哄骗她说朋友一会就来,然而双人餐桌上,最后上来的只有一束鲜花。
宋居胥问她,能不能给个机会。
餐厅的小提琴曲很悠扬,她说抱歉。宋居胥问她原因,她不爱说谎,如实地说不喜欢,他问: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点了头,他愤然,觉得丢人,直接起身离席。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走了之后,她要如何自处。
她在大家的视线中硬着头皮尴尬地起身,脑子里回闪过无数画面,明明是他先主动,每一次的邀约她都是拒绝,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绑架,堵到她也无话可说,但告白时,却完全将她那些讯号抛之脑后。
看到这些消息时,她其实没太多感觉,只是忽然在想,如果那时对面的人是江溯,即使没有这么大的雨,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家吧。
她垂下眼,抽出支棉签,宋居胥的电话又打进来。
响了三下,江溯问:“我可以挂吗?”
“挂吧。”她说。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和宋居胥,每一次他都说自己不是为了她留在这里,让她不要多想,自己只是在这里找灵感,拿她当朋友而已。他都那样讲了,她还能说什么?自恋地说你也不要为了我再付出?任何人都无法再唐突赘述,更何况只是大家谣传得轰轰烈烈,她也不知道宋居胥是喜欢她,还是单纯行为海王,对谁都是那样。
怎么事到如今,显得她像个天大的罪人。
江溯手上的伤口很长,她不知道他怎么能忍这么久。
本来没打算包扎,但还是拆开几个创可贴,将伤口全部贴上。
她忽然意识到江溯只有一个,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无论她是否给出回答、给出怎样的回答,都体面结束的,只有江溯。
她将碘伏瓶盖拧好,盖上药箱。
“很晚了,”她说,“回去吧。”
走出休息室,他撑开她那把不算太宽敞的雨伞,她陡然一顿。
江溯低眼看她。
她看向看不清晰的黑夜,不知道暗处是否会有记者狗仔。
“会被拍吗?”
雨伞彻底被撑开,在暗夜里溅出水花。
江溯说:“那你不如信我一次,看我们一起撑伞到酒店,会不会有照片流出。”
甚至他们现在还没有恋爱。
她恍惚地想,他会怎么处理呢。
她的房间在三楼,江溯按亮她的楼层电梯,送到她门口。
伞面残存的水滴渗进地毯里。
她接过伞,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将大门关上,步伐如常地将伞挂在阳台上,又折身,走向门口,越来越快——
气喘吁吁地停住,她猛地拉开大门。
江溯还站在门外。
没想到她会再开门,他微顿,启唇正欲说话,被她打断。
“我会订11月20号的出国机票,”她克制住自己的心如鼓擂,说,“我们还有一个月零三个星期,假如你不介意。”
……
她对上江溯略有错愕的眼睛,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
时间太短了,假如再纠结一个星期,他们就再少一个星期。
如果她高敏感的性格注定谈不了异国恋,那就只争朝夕,在分开以前。
江溯问她:“会后悔吗?”
到现在,他甚至还站在她的角度。
她笑了下,摇摇头说:“不会。”
“好。”他喉结滚了下,视线从她左边眼尾落向右侧,再重复一遍,沉声说,“好。”
“很晚了,”她抿抿唇,习惯性想逃避对视之前,还是鼓足勇气迎上他视线,“早点睡觉,晚安。”
关上门后,她挪不动步伐,木然地靠在门板上,胸腔剧烈起伏。
差点记不清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做了哪些动作。
只有在阳台被吹拂的雨伞,记录着这晚,不是梦境。
她走到浴室,在剧烈的灯光下平视自己的脸颊和肩颈,思绪放空而杂乱,锁骨处,遗留了一点他掌心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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