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这院墙修葺,少说得三五日,要么属下让青鹞安排着,先搬到书房那院去住?免得吵了奶奶清静。”
“嗯,午后就收拾吧。”
“是。”
主仆俩进了院门,朴淞到东墙根儿下去盯工匠们做工。
沈二爷一路进了堂屋,却没瞧见苏黛的身影。
想了想,又自岩柏院里出来,寻去对面的院子。
一进书房的院门,就见青鹞守在廊下,便知苏黛是在书房里。
他穿过院中青石板径,拾阶而上。
青鹞赶忙掀起垂帘,低声见礼。
“二爷。”
沈顷迈进门栏,进了书房,就见苏黛正挺着肚子在书架前溜达。
她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沈顷回来,月眸笑弯说道。
“我算着你也该回了,那边太吵了,午膳我能不能留在你书房用?”
素美如画的一张玉颜,她一笑,沈顷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眉眼印笑。
他提脚走近,伸手牵了她坐在围椅上,笑语调侃。
“能不能?你当这儿不是自己家?”
苏黛坐在他怀里,抿唇轻笑一声。
“我这不是怕你还有客人么。”
沈顷薄唇浅扬,大手搭在她隆起的腹上抚了抚,话语沉柔。
“什么客人,能抵得上陪你用膳要紧。”
苏黛月眸笑弯,素手环住他肩颈,细语柔和。
“院子里太吵了,我去奶奶那儿坐了一会儿,听她们谈环溶出嫁的事。”
“你呢?你去哪儿了?”
沈顷腰身后靠,揽着她调整了下坐姿,随口回道。
“去了趟南长街。”
“南长街,申夫人住那儿。”
“嗯。”
……
第273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沈顷神色淡淡嗯了一声,随即解释了一句。
“刘良一早回来了一趟,说那边昨晚有动静,约莫是二婶派人去摸底了。”
“午后,我去跟二叔谈谈,陆乘行将人托给爷,总不好让人家整日被烦扰。”
“到时,顺便再聊聊黎山的事。”
苏黛眨眨眼,一脸了悟。
“所以,那位申夫人,是于系军统帅的女婿,陆乘行的外室。”
沈顷面上神情一顿,挑眉看她。
“爷没与你说吗?”
苏黛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
沈顷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最后想起来,苏黛没来得及提'申夫人',他也就没就这个人多说。
他哑然失笑,扯了扯唇。
“那与你说说。”
“这个申菀澜,不止是陆乘行的女人,她肚子里还揣着陆乘行的种。”
“陆乘行你知道,于家父女俩让他憋着火儿养野种,还不许他在外花天酒地留子嗣。”
“陆乘行吃过几次亏,长记性了,所以养个女人,也到处藏。”
“如今这女人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他就更是在意到心尖儿上。”
“于家那边正乱套,陆乘行要夺位,于成舜的手底下也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义子支持。”
“陆乘行担心自己女人和孩子被人挖出来做靶子,不得不千里迢迢向爷求助。”
“咱们是举手之劳,养个闲人而已。”
“只盼他大业可成,我们这份人情卖的可值才好。”
苏黛安静听完他的话,总算也彻底搞清楚申夫人的来历。
她掩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
“那能成为陆乘行心尖尖儿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顷与她对视,默了几秒,眼睫微眨了一瞬,声线与神情一样的淡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申菀澜不是你会喜欢结交的人。”
他这么一说,苏黛心里更好奇了。
她乌澄瞳珠微转,在男人冷峻的眉眼间审视了一圈儿,菱唇轻嚅,小声咕哝。
“我都没见过,你怎么会知道?”
沈顷敛目打量她一眼,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她原先是酒馆艺伎,惯会逢迎交际,行事做派略显风尘,你不必与这种人往来。”
苏黛没说什么,但因这三言两语,心下也已了悟。
思及沈顷过去是何等古板守旧的做派,也能理解他为何不喜申菀澜这类人了。
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人家陆乘行,明明就很吃艳媚女子这一套。
她小哥,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夫妻俩说着话,沈顷扬声唤道'摆膳'。
门外的青鹞应了一声,赶忙匆匆下去着人准备。
她刚出了书房的院门,紧接着就健步如飞地奔进来一个面熟的亲兵。
那人见着朴淞,步子缓了缓,压低声冲他使眼色。
“朴哥…”
朴淞眼瞧着,赶忙提脚下了台阶,凑近了低声问他。
“你怎么回来了?鸿运镇那儿出事儿了?”
这人原正是跟着刘达去送冯岑月的。
亲兵咽了口气,语声低促回着话儿,眼睛还往书房的方向瞥了瞥。
“达哥让我回来送信儿,昨儿夜里,那豆老太太没了…”
“没…”
朴淞惊了一瞬,下意识张嘴,刚蹦出一个字儿,又赶忙咽了回去。
他眼皮子跳了一下,侧头看了眼书房,眼珠子动了动,摆手示意亲兵下去。
“知道了,奶奶在里头,这事儿先别声张。”
“晚点儿二爷和奶奶用膳,你再来找我,给你支一笔银钱,今晚带回鸿运镇去,好好安葬。”
亲兵点头'唉'了一声,又说,“苏夫人和小逢爷也说先不让我们传信儿,怕奶奶知道了跟着伤心着急,说丧事过了,等他们从鸿运镇回来,再缓缓的说给奶奶听。”
“达哥觉着还是有必要让二爷先知道,也好有个心里准备的。”
眼下在他们看来,万事都没有苏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人死不能复生。
等冯岑月她们自鸿运镇回来,再亲自缓缓再说给苏黛听,也在情理中。
朴淞嗯了一声,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过了一会儿,青鹞和朴妈妈带着人过书房来摆膳。
朴淞沉着气立在书房门口,只字未提这事儿。
苏黛瞧见朴妈妈,便笑着问了句。
“您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朴妈妈连忙转过身回话,“老奴在城里打听了,也给过去庄子上相熟的婆子妇人去了信,还得等几日。”
“等人筛选好,告给朴淞,让他仔细去查查底细,信得过咱们就用,信不过就再找。”
“左右还近两个月,这事不能马虎,要慢慢挑的。”
苏黛听她说罢,温婉含笑点点头。
“那就劳您多费心了。”
朴妈妈摆摆手,语声殷切。
“二爷和奶奶信得过,老奴定会谨慎办事,奶奶放心。”
不说朴淞,就是她跟她那养在庄子上的傻儿子,那都是托二爷和奶奶的福。
她自会尽心尽力,挑好人,也照看小主子,才对得起二位主子这份恩情。
午膳摆好,青鹞和朴妈妈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沈顷扶了苏黛在桌前落座,温声道。
“不说二婶,她惯不会做面子,指定不插手我们这院的事儿。”
“倒是奶奶,临你生之前,定会安排余嬷嬷来给送人,到时也得收下。”
“得提前知会她,别让她好心办坏事。”
苏黛抬眼看他,有些不解。
“怎么是好心办坏事了?”
沈顷替她夹了菜,又耐心解释一句。
“若是送的侍婢还好,倘若送乳母,加之我们寻来的,那便是两个乳母,两人家里不同,势必日后会起争执。”
苏黛明白过来。
都是伺候小主子的,主子幼小不懂事,乳母就如同屋里的半个主子。
两个乳母若意见不和,又如何照顾的好孩子。
她点点头,“这事我过后,亲自与奶奶说吧。”
沈顷没再说什么。
用过午膳,朴淞带着人跟青鹞一起搬东西。
只从岩柏院的寝卧里搬来了日用之物,先安置在眼前苏黛在这院住过的屋子里。
岩柏院那边凿通的院门,最快得明日午后才能修葺好。
他们在这边倒不用待很久,所以不必大动干戈的搬腾。
卧房很快收拾好,沈顷将苏黛安置在榻上,替她掩了掩被角,温声叮嘱。
“你好好歇一觉,爷去见大帅。”
苏黛轻嗯一声,又抬手握了握他手背,软声劝他。
“有什么事好好与他说,别再生气,闹得自己也不愉快,嗯?”
“知道。”
沈顷眉眼柔和,薄唇浅勾,揉了揉她发顶,转身离开了屋子。
……
第274章 给你讲个故事
出了房门,沈顷漆黑眸中的柔和瞬敛,步下不停径直往院门外走。
朴淞紧跟着他下了台阶,打量了眼沈二爷面上神色,直到走出院门,才压低声线回话。
“二爷,鸿运镇那边回来人了。”
沈二爷下颚侧了侧,上挑的眼尾轻睨他。
朴淞连忙接着说道,“豆老太太昨夜里没了,苏夫人的意思,先不跟奶奶说,等她们从鸿运镇回来,再亲自告诉奶奶。”
沈二爷步子略缓了一瞬,继而淡声道。
“知道了,交代刘达,让他帮着好好准备后事。”
“是,属下已经吩咐了。”
“嗯。”
朴淞看了看他满身肃冷,便敛了声,没敢再打扰他。
主仆俩一路去了前院外书房,李副官立在书房门外的回廊下,见沈顷来,下意识迎下台阶。
“二爷。”
沈二爷立住脚,眸色清淡扫了眼书房紧闭的门扉。
“有人?”
李副官啊了一声,观察着他的脸色,低声回话。
“大帅刚回雾城,周遭郡城的政律阶层人员,这两日都在陆续递帖子呢。”
昨日沈二爷刚跟大帅不欢而散了,走的时候还一身寒厉,满面霜雪。
谁承想,他今日能主动来找大帅。
李副官话落,咽了咽喉,小心试探道。
“也不甚紧急,要么...属下进去禀大帅,说二爷来了?”
至于旁人,先撂在一边儿吧,过后什么时候不能来。
沈顷面无表情看了看他,没接话。
李副官顿时意会,赶忙折身上了台阶,推门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书房里陆续出来三四个人,或穿戎装,或西装革履一身洋派头。
几人先后下了台阶,似有若无地打量立在当中的沈二爷,纷纷低头见礼。
“少帅。”
沈二爷瞧着立在书房正门口的沈大帅,下颚线微不可察地紧了紧,淡淡嗯了一声,军靴轻提,腰背笔挺地拾阶而上。
众人眼瞧着,他一路不停地进了书房,与沈大帅擦肩而过。
沈大帅倒也一脸的平静,一手转了转中指上佩戴的金曜石指戒,随后冲门外诸人随意摆了下手,便亲自将书房门自内推上了。
院子里静了静。
李副官与朴淞对视一眼,继而下了台阶,冲几位来客含笑颔首,谦声笑语客气道。
“几位先回,明日再来,明日大帅有空。”
送走了诸人,李副官脸上笑意一收,沉沉叹了口气。
朴淞眨巴眨巴眼,勾着脖子小声问他。
“李叔,昨日因为啥闹的不悦?您知道了没?”
李副官板着脸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朴淞咂咂嘴,嘀咕道。
“二爷走后,大帅就没发火儿?没说啥?您跟着大帅多少年,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
李副官鼻腔里冷笑一声,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那你跟着二爷多少年?你怎么不去问二爷?”
朴淞一噎,“......”
李副官满眼嫌弃,冷瞥他。
“主子的事儿,不该知道的,就得不知道,这点儿道理,还用我教你?”
朴淞眼睛睁的圆溜,无话可说。
李副官没再搭理他,转身上了台阶,立在了书房门前。
朴淞眼巴巴盯着他看了两眼,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
好么。
他是看出来了,李叔这是对他有气了。
气啥?
气他装傻,不愿意搭理他要许配女儿的‘好心’?
朴淞喉间咽了咽,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搭理就不搭理。
切~
......
书房里,沈顷在昨日坐过的位子上落座,眉眼冷淡地没主动开口。
沈大帅斜睨他一眼,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鼻梁,随即踱着步子绕过桌案,开口时语声略显踟躇。
“过来,有事?”
当然是有事。
沈顷眼皮轻掀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道。
“黎山之行我心意已定,二叔能不能帮我?”
沈大帅闻言,眸色微沉叹了一声,神情与语气饱含无奈。
“你怎么非得跟古族人杠上了?你招他们做什么?”
“我招他们?”
沈顷瑞凤眸幽邃,与沈大帅对视着,神情似笑非笑,“谁先招谁?”
沈大帅被堵了话,下意识咽了咽喉,他鼻息间叹出口气,轻拎裤腿,在桌案后落座,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有节律的敲了敲拍子。
“他们怎么招你了?动你了,还是动你媳妇儿了?”
沈顷与他对视,清淡的眸光动了动,沉声缓语说道。
“黛黛的外祖母,也是古族人。”
沈大帅面露惊怔,险些拍桌而起。
“你...你说什么?!”
沈顷绯薄唇线抿了抿,声线深沉。
“如此,你该明白了,不管过去古族人的意图是什么,他们盯着我,顺藤摸出了黛黛,那我们的孩子,还能幸免吗?”
沈大帅心思似是瞬间沉到了谷底。
多年前总以为已经彻底成为过去的事,这一刻再次卷土重来。
而且,比上一次的事态,还要严峻。
古族人的后代相结合,即使沈顷和苏黛身上都只有一半古族人的血脉,那他们的孩子,只多不少。
沈大帅想到什么,浓眉紧蹙,沉着脸看向沈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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