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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事情不愿再拖，第二日沈顷便下令收拾行装。
当日傍晚，刘良便奉命带着古族那些孩子，自鸿运镇赶回了帅府。
同行的，自然还有王婆婆和陆辞。
一行人刚进敞庭，就瞧见朴淞领了两列大兵，抬着七八口檀木箱子正要出府。
“唉！”
刘良快步迎上前，搭住朴淞肩头，冲那几口箱子抬了抬下巴。
“怎么带这么多行李？”
朴淞耸肩撇开他，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儿，“睁大你的狗眼，这是行李？”
话落，冲几个大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抬出去。
古族一行人纷纷让开路。
箱子陆续自眼前飘过去，陆辞审视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朴淞，却听刘良继续追问。
“不是行李是什么？”
“大洋！钱！”
朴淞不耐地搓着手指头给他比划，而后抬眼扫向古族那帮人。
“这么多人张嘴吃饭呢，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得破费打点？”
说着，他又用手肘抵了下刘良，压低声叮嘱：
“二爷可把帅府的家底儿全掏出来了，大帅为这事儿正恼火，你去了那边，可省着点儿花，先紧着管杜当家要，听见没？”
刘良拍拍胸脯，“放心。”
一旁的陆辞听见这番话，颇觉无语。
杜淮宴自黎山回来后，便终日神不守舍，已经怪可怜的。
沈二爷身边这帮子人，竟然还惦记着宰人家，属实没什么人性可言。
不过...
陆辞看向朴淞，插嘴问道，“这么说，杜当家和翊少爷，也与我们同行？”
朴淞单手叉腰，鼻音懒散地嗯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刘良的肩。
“你进去吧，二爷铁定得与你交代几句，我先带人将东西送上船，走了。”
刘良目送他，猛地想起来什么。
“唉~，刘达呢？什么时候回来啊？”
朴淞在院门处驻足回身，“这月底吧，矿洞那边儿收成不错，月底前运回来一批。”
抛下这句话，他没再跟刘良耽搁，径直带着人走了。
刘良目送一行人消失在府门外，这才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难怪大帅这么窝火儿，却还是任着儿子掏家底儿。
合着，这是月底就有收账了。
他摇摇头，摆手招呼众人，径直去了岩柏院。
府里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大帅夫人又被关了禁闭，所以沈老夫人不得不交代余嬷嬷，过来相帮着苏黛安置住处。
一通忙活到入了夜，沈顷带着苏黛和儿子，到沈老夫人的院子用膳。
沈大帅和沈环汐也在，也算是场小家宴。
饭桌上，沈老夫人慈眉善目的屡番交代，怕苏黛到那边不习惯，怕佑儿太小会水土不服，总之是一万个不放心的。
沈大帅也是一样的心思。
他将佑儿抱在怀里，揉着小孙子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心头溢满了不舍，叮嘱沈顷。
“你将她们安顿好了，在那儿住上一段日子，确定了她们母子能适应，再说回来的事儿。”
沈顷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沈大帅瞪他一眼，只能又叮嘱苏黛。
“常来信，将你们送出去，是为了修养治病，可不是不管你们了，三五不时要来个消息，别让人白惦记。”
苏黛眉目浅弯，温顺颔首。
“我明白的，大帅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佑儿。”
沈大帅敷衍地嗯了一声。
要说，他看他这乖孙儿白胖结实，哪儿像是有什么病疾的？
要不是沈顷这兔崽子坚持，他是绝不想答应送孙子出国的。
......
第315章 暂别，团聚
雾城医院里，先前为苏逢诊治的洋大夫是美国人，名唤奥斯顿。
沈顷为了这趟国外求医之旅能够更顺畅，重金聘请了这位洋大夫奥斯顿先生，作为翻译同行。
奥斯顿先生到国内已经多年，他的家眷都在雾城，碍于沈帅府的威压，只能担此重任。
漂洋过海大半月，轮船靠岸时，奥斯顿先生领着众人到了自己的家乡定居下来。
等沈顷再回到雾城，已经是金秋九月。
这段时间里，宛城那边的确曾掀起内乱。
但好在上有沈大帅派兵镇压，曾经胡匪军暗中牵线的于系军，如今又已经改朝换代为陆系军。
这帮群龙无首的匪兵，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宛城安静下来。
沈二爷回国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宛城的地界，大刀阔斧地整顿了一番。
时经三月有余，沈二爷接手的这帮匪兵刚刚驯化出正规军的模子，他还没来得及规划出国去看老婆孩子，便接到了陆乘行的求援电报。
位子都还没坐稳的陆系军新帅，被其他异系军阀盯上，两军一交战，部下尚未统一的陆乘行，多少有些焦头烂额。
这时候，曾跟沈系军签订的一纸盟约，便显得格外好用了。
沈二爷也有意历练手底下这两万余众的匪兵，于是只能暂歇出国的打算，率兵支援陆乘行。
只是如今国内军阀割据，势力混乱。
沈系军与陆系军的前身军联手，已经分刮了曾经的淮北五省。
眼下于系军改了旗子和统帅，也没影响两军的联盟，这场仗一打起来，令旁观的其他几支武装军阀，多少都有些惴惴不安。
再任由沈系军和陆系军这么强强联手下去，吞并其他势力，岂不是迟早的事？
于是，几支小军阀也私底下通信商议，暗中联手，支援战火，与沈陆两军相抗衡。
几股势力联合起来，也并非是好打发的。
国内战乱，仿佛顷刻间就因陆系军的改朝换代而再次席卷。
这仗一打，就拖拖拉拉到了年根儿上。
沈二爷分身乏术，更抽不开身出国陪妻儿过年。
远在大洋彼岸的苏黛，自然也听说了国内的战乱。
只是没想到，夫妻二人一分别，便再也约定不了下次团聚的日子。
她鞭长莫及，担心记挂也没用，只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配合奥斯顿先生和洋大夫们的医治，好早日回国。
万幸的是，小家伙经由几次会诊大检，都未查出任何病症来，健康活泼的不得了，倒是让苏黛安心不少。
过了这个年，佑儿便满了周岁。
他扶着桌椅蹒跚学步，快乐的尖笑拍手，露出雪白乳牙的样子，苏黛将其都拍下来留作纪念，寄家书的时候，照片全都捎带回去，与沈顷一同分享儿子成长的快乐。
【小哥，佑儿会走路了，还会叫爹爹了。】
夜幕降临，西北峡谷的营地里。
沈顷借着篝火跳跃的光芒，满眼柔和看着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穿鹅黄绣迎春旗袍的簪花美人，坐在花丛盛开的庭院一角，眉目如画笑颜清媚。
趴在她膝头的小娃娃穿着洋装背带裤，脚踩小皮鞋，小小的手指头塞在口中，小模样秀俊调皮的紧。
儿子在一天天长大，眉眼越来越像他。
倒是他母亲，娇嫩i丽的样子，始终未曾改变。
心底的思念满溢，沈顷却有些庆幸送她们母子到国外。
如今四处烽烟战火，留在国内，反倒得不到片刻清静。
将照片收入军装上衣兜里，沈顷清冽幽暗的眸色远眺。
他唯有竭力让这场战火快点收尾，才能安心过去接她们回来。
――
三年后。
雾城码头，原本等在码头接亲的所有人，被突然列队而来的沈系军给纷纷拦在了外围。
众人敢怒不敢言。
就见接站的平台敞开偌大片空地，一个穿墨兰格子衬衣配背带裤小皮鞋的男孩儿，吧嗒吧嗒跑的飞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追在他身后的副官加快步子，在他扑下台阶前，一把将他捞起来抱住。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李副官按着怀里扭成蛆一般不肯老实的小崽子，挂着一头冷汗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哄道。
“佑少爷，您别跑那么快，急什么？这船不是还没靠岸呢吗？”
压着他话的尾音，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笑骂声。
“兔崽子，怎么答应老子的？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好意思说生他们气呢，有了爹娘就不要爷爷，老子白疼你了！”
沈佑闻言停下踢腾的胳膊腿儿，从李副官怀里出溜下来，冲拄着拐杖走过来的沈大帅扬起下巴冷哼一声，小手叉腰嚷嚷道：
“我才不是没出息，不是我跑的快，分明是爷爷老了走得慢！”
沈大帅听罢气笑磨牙，到近前，拎起手里拐杖照他小屁股揍。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打量我舍不得揍你！”
沈佑不躲不避，扯着鬼脸笑话他，“老了没力气了，一点儿都不疼，挠痒痒吗？”
沈大帅笑眯眯的睨着他，“嘿你个兔崽子，老子那是舍不得揍你，你还不识好歹...”
沈佑插着腰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看向泱泱江面，再不理他。
沈大帅讪讪地抿了抿嘴，拎起拐杖戳了戳他小皮鞋。
“唉，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说，等他们回来了也不理他们，还跟爷爷住的？你一会儿瞧见你娘，该不会又变卦了吧？”
沈佑小胳膊一抱，头都没回脆声脆气地敷衍了他一句。
“看心情吧~”
沈大帅双手搭在拐杖上，啧地一声：
“怎么着成看心情了？那先生没教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哦，你这会儿人都还没见着，就不气他们丢下你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问了？骨气呢？”
沈佑皱着小眉头，轻瞥嘴角，抬头反驳他：
“什么君子啊？谁是君子？我是小孩儿，小孩儿都是随心所欲，可以出尔反尔的。”
沈大帅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乐，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兔崽子！你就是出尔反尔，也不同这么迫不及待吧？你爹娘可还没个影儿呢！这么沉不住气...”
“嗷~！爷爷，疼！”
“活该！男子汉都不嚷疼！”
“我不是男子汉，我是小孩儿！”
李副官听着祖孙俩日常拌嘴，早已习以为常。
他抿唇憋笑，抬眼瞧见江面上隐隐出现的游轮轮廓，连忙开口提醒。
“大帅，来了。”
沈大帅噤声看去，偌大个游轮渐行渐近，面上顿时露出笑意。
沈佑更是瞪大了眼，眼巴巴瞧着。
等到游轮靠岸，在‘呜呜~’的声气中，他挥着小胳膊奔下台阶，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娘！娘！”
被沈系军拦在站台外的人群也隐隐掀起喧闹声。
沈大帅摇摇头，提脚跟下台阶，与李副官笑骂了一句。
“看见没？好歹也跟了老子一年多，这兔崽子就是只白眼儿狼，养不熟！”
李副官垂手跟在他身侧，闻言笑道：
“佑少爷还小，这么久不见二爷二奶奶，心里记挂思念，想亲近爹娘，也是情理。”
沈大帅哼笑一声，拉着脸没说话。
游轮甲板上，沈顷一袭白衬衣搭军裤军靴，远远瞧见当先奔下岸来，跑跳着大呼小叫的小崽子，不由牵唇失笑，摇了摇头。
他揽着倚在怀里的妻子，温声开口：
“走吧，到家了。”
苏黛清灵月眸笑弯，看着下头像只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使劲儿挥舞胳膊的儿子，也不禁笑出声，喃声轻念：
“是啊，到家了。”
......
第313章 完结撒花
两列大兵开路，夫妻二人相携自轮船上下来。
苏黛尚未站住脚，便被冲过来的儿子抱住了腿。
小家伙兴奋的咧着嘴笑，小脸贴在苏黛腿上大声喊她。
“娘~！娘！佑儿可想你了~，佑儿想你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软糯的声，听得苏黛心窝窝都软化了。
她蹲下身将儿子抱进怀里，捧着他小脸儿亲了两口，眼眶瞬间热了起来。
“佑儿...，娘也想佑儿。”
沈顷修眉一拧，拎住儿子后衣领，拎小鸡崽子似的将他提到一旁，清声训斥。
“不许惹娘哭，怎么教你的？”
沈佑一落到父亲手里，瞬间便扁着嘴化身乖巧小白兔，冲苏黛张着小胳膊糯声求救。
“娘~，娘~~”
苏黛伸手要抱他，被沈顷抬手挡开。
他冷着脸将小家伙丢下，军靴包裹的小腿一提，毫不留情地冲小家伙屁股踢了一脚。
“不许撒娇！”
沈佑捂着小屁股，眼泪汪汪看着他，愣是将眼泪憋住了。
他若是敢哭，爹肯定又要踢他屁股，还会训斥他‘不许哭’！
爹太凶了，爹一点都不好~~
他要娘~！！
苏黛心疼儿子，气的在沈顷手臂上捶了两拳。
“他还那么小，你干什么踢他，多疼啊~！”
立在一旁看戏的沈大帅，这会儿才清咳一声，开口做和事老。
“行了行了，人多眼杂的，回去，回去再说。”
说着伸手牵住沈佑，“走，佑儿，不理你那个不懂事的爹，跟爷爷走...”
伸手拗着小身子挣扎，“我不，我要跟娘~”
沈顷揽着苏黛的手微紧，睨着他冷哼一声，径自带着苏黛走了。
沈佑瞪大眼，挣开沈大帅的手，撒腿就追了上去，
“娘，娘~”
沈大帅气笑骂了一声，“你个小白眼儿狼！就知道娘！”
却见沈佑被他老子爹无情地推开了两次。
小家伙竟然来劲儿了，双手双脚抱住沈顷的大长腿，像只猴子似的挂在他腿上。
沈顷一手揽着苏黛，一边皱着眉甩了甩腿，冷声厉斥：
“你给我下来！”
沈佑牢牢挂在他腿上，不服输的摇头，“我不！你把让娘给我！”
“沈佑！滚下来！”
“我不！就不！！”
父子俩僵持着，画面极其诙谐有趣，周围所有人皆被这一幕逗笑。
一大一小的模样七分像，此时连皱着眉头犯别扭的表情，都出奇的相似。
苏黛看看大的这个，再看看小的这个，顿时也忍不住笑出声。
听她笑，沈顷侧目看她，最终无奈地长叹一声，拎住小家伙衣领，将他拎起来，一手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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