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通体裹满了丰富的泡沫,浑身雪白,像只绵羊一样。
对方却大呼小叫,甚至滑在地上。
房思容心想,都是女的,至于吗?
世界像一张失焦的照片。
房思容眯着眼睛越看越不对劲,怎么这个女的体格这么大,声音也越听越不对劲。
如果他不出声,房思容真的会以为此时寸丝不挂,站在花洒下冲凉的人是女性。
“你怎么跑男澡堂里来了?”
脸虽然像打了马赛克一样,看不太清,但声音即使被密封袋套住也是认得的。
化成灰也认得。
“傅宜堂?”
房思容也跟着大叫了一声,像摸到一具已经冷却、糜烂的尸体似的。
傅宜堂看对方仍在欣赏自己的身体结构,赶紧拿浴巾遮住要害。
幸好男澡堂除了傅宜堂没其他人,不然房思容真的会比现在难堪一百倍。
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傅宜堂边套衣服,边走出澡堂。
在走出澡堂的时候再一次和房思容碰头。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房思容耷拉着脑袋,脚趾几乎可以在宽阔的地面上抠出三室一厅。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脸涨的绯红,郑重的说:“你放心,我现在是半个盲人,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啊?”傅宜堂故意装神弄鬼。
房思容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她以为平安无事了,就开始放松警惕。但他还是没能装到最后一刻,爆出了一句:“没事,反正你早看晚看都得看!”傅宜堂咧嘴一笑。
真的是在刀尖上舔血。
房思容已经在脑补那个画面了,或者说她的大脑已经自动在播放那个香艳的画面了。
都怪傅宜堂。
她抬起腿,这次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踢了过去。
也不知道踢的精不精准。
傅宜堂剧痛难当,疼的嗷嗷乱叫。
她想,应该是踢到要处了。
他捂着那个非礼勿视的部位,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我真的服你,出门不带眼镜就算了,还乱踢别人的要害!你说我以后要是丧失了生育能力怎么办,我这可是种子来的,你负的起责任吗?”
什么叫乱踢?
她是那种蛮横的人吗?
“还不是因为你嘴欠!今天没让你一命呜呼,真的是我的错!”房思容冷笑着,道:“种子?还不是要借助田地才能繁衍生息!”
傅宜堂坐在树墩凳上,那对逆天的大长腿伸展着,上面毛茸茸的,像两节没有削皮的淮山。
房思容总觉得这个世界对女性朋友有很大的偏见,如果女性不小心露出自己的毛发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恶心、不文明,而男性就算光明正大的露出自己的毛发也不会有人在意,反而会被夸上一句男性荷尔蒙爆棚。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不欠你的了,这也算以物易物!”
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得亏今天在男澡堂撞见的人是我,不然就成了咱们学校尽人皆知的女流氓了!”
刚洗完澡前胸后背就粘乎乎的,可见醒州是多么的“热情”。
两人把东西放在澡堂门口,绕着操场走了一圈。
“你们男生公寓也停水停电了吗?“
“没呀!”
“那你放着好好的浴室不用,跑来公共澡堂干嘛?”房思容不解地问。
“做活菩萨!”
“是我没踢够,还是你没长脑?”房思容奶凶奶凶的。
他立马服软。
“大姐,我们男生宿舍是不带浴室的,只有一个逼仄的卫生间,光站着就很挤了,你说要怎么洗澡!”
突然,远处投来一束扎眼的光柱。
一个戴着红袖章,地中海,大腹便便的男老师打着手电筒朝这对环绕着操场散心的准情侣跑来。
他跑起来的时候,全身的肉都在颤抖着,马上要从身上掉下来似的。
房思容认出了朝他们跑来,说着“别跑别跑”的那位男老师。
“我们中奖了,那是抓早恋的教导主任!”房思容束手束脚。
房思容看了傅宜堂一眼,他的眼神非常的坚定。
房思容的手心不断地渗着汗,有一种大限将至之感。她牵起傅宜堂的手刚要迈开腿拉着他一块逃之夭夭,傅宜堂就揽住她十分淡定地说:“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最多扣操行分而已。”
房思容把手猛地松开,这样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但这却引起了傅宜堂的强烈不满。
“你干嘛?”傅宜堂把房思容松开的手重新牵了起来,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就是想给她安定的力量。
如果房思容牵起他的手是想带着他一块逃跑,那么傅宜堂牵起她的手,是想和她一块面对,一块承担。
拿着手电筒的教导主任逼近了他们,被这对生死与共的情侣感动的泪眼婆娑。
傅宜堂握着房思容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教导主任只是口头教育了他们一番,没有波及到他们的利益。
房思容破涕而笑。
“话说,你怎么不回去?”傅宜堂问。
“我明天回。”
“那明天一起,你住哪?”
“富春山居。”
“巧了,没想到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也好,到时候你回娘家近,我去丈母娘家也方便。”
“我还没承认你呢!少自作多情!”
“那我就等到你承认我为止。”
他是那么的执拗。
“要是我一直不承认呢!”
“那我就一直等,一直缠着你。你嫁不出去,那就是我的了!”
两个人就这样把天聊死了。
房思容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抬头看了眼月亮,吸了一下鼻涕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走了。
往澡堂子的方位走。
“喂,要不要我当你的眼镜!”
房思容还以为今天晚上会在寝室蒸一晚免费的桑拿,但让人喜出望外的是,女生公寓居然通电了。
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次日一早,房思容被傅宜堂的电话吵醒。
两人在校门口等公交,房思容全程一语不发,一直在逛淘宝,好像是准备买小说封面。
傅宜堂试着调动气氛,但她没有搭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对情侣在闹别扭。
车颠簸了一下,傅宜堂的身体前倾,靠在了房思容身上。
是房思容先下的车。
傅宜堂的手趁势抓住了公交车上的吊环拉手,“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他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阳光晕染着他那张有棱有角的脸。
灰尘在空气中飞扬着。
她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
回到家,傅宜堂的母亲做了一大桌好菜。
“爸妈,我回来了。”
他在门口换着鞋,母亲拿着锅铲,从厨房迎了出来。
父亲聚精会神,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视机前,母亲怒气冲冲地扔了颗剥好的大蒜瓣,正中头部。
“一直看电视,也不过来帮帮忙!”她埋怨道。
“我上了一天班,也很累的好不好!”
父亲无奈地向傅宜堂摊摊手,他从沙发上起来,卷起衣袖,走进厨房。
“你以为我管你吃喝拉撒轻松啊?要不换你来做一天家庭主妇!”
母亲尖厉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
“让我看看老妈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傅宜堂揭开桌罩,伸手抓了块酸甜排骨塞进嘴里。
他倚在厨房的玻璃门上,说:“爸妈,我待会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他试图转圜,结果却惨遭忽视。
父亲在咕噜咕噜的汤里面甩了一把葱花。
“你撒葱花干嘛!应该放香菜才对!”
这对夫妻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嘴。
而爸爸总是扮演一个受欺负的角色。
傅宜堂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
“唉,看来我不是你们的亲儿子。”说完傅宜堂就瘫在沙发上,用遥控按着电视。
吃饭的时候,父亲一直往傅宜堂的碗里夹菜。
傅宜堂知道,他是在气妈妈。
“都老夫老妻了还闹别扭干嘛呢?”傅宜堂咬着筷子头说。
母亲重重的甩下筷子,“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爸妈,我有事要宣布!”
傅宜堂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通常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傅宜堂的父母对他即将要宣布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们已经做好了选择性耳聋。
“我谈对象了!”傅宜堂的脸上波澜不惊。
“是什么样的女孩?”母亲焦灼地问。
“她是一个戴着眼镜,很温婉,很有书卷气,不卑不亢,有时又很乖戾的女孩。”傅宜堂描摹着房思容。
“要保护好她。”父亲插进来说。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有些变味。
另一边,房思容和妈妈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思容一不小心将没吃完的几块酿苦瓜倒进骨头碟里,那是可以明天接着吃的一道菜。
“开学到现在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啊?”妈妈一边把散乱的椅子复原,一边问。
有趣的人傅宜堂必然榜上有名,但有趣的事还真没有,倒是出糗的事一大堆。
或者说泛滥成灾也行。
远的暂且不提,就拿昨天晚上没戴眼镜误进男澡堂的事来说,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
但房思容羞于启齿。
“没有!”房思容矢口否认,非常的干脆坚定。
吃剩的荤菜妈妈舍不得倒掉,便封了一层保鲜膜放进冰箱里的冷藏室。
“容容,妈妈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母亲担忧的问。
“哪有,我明明很好啊!”房思容生怕母亲看出破绽。
呃,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是不是谈恋爱了?”一针见血,在阳台抽烟的父亲不疾不徐地说。
房思容面有难色,“没有的事。”
说完,便撂下油腻腻的抹布,用洗洁精洗了一下手,把自己锁在房间。
母亲哑声的对父亲说:“有情况!”
一切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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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提前进审,所以来晚啦
第十章
房思容的母亲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敲了敲房思容的房门。
“容容,在干嘛呢?”
房思容总觉得妈妈像一个胁迫自己招供的警察。
她特别怕自己的女儿不开心,她不想女儿把心事积压在心底。
房思容走过去把反锁的门拧开。
她的房间花红柳绿的,有股活泼、张扬,骚动的少女气息,像是不同颜色的颜料打翻之后巧妙的碰撞在一起,独具一格。
房思容的妈妈看电脑屏幕亮着,文档被密密匝匝的字堆满,就关切地问:“原来在写小说啊!”
房思容摸了摸耳垂,说:“是的。”紧接着重新坐回桌位码字。
妈妈坐在房思容的床沿,“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嘛,可不能憋在心里。妈妈又不是别人!Girls help girls(女孩帮助女孩)!”
她鼓足勇气,说:“妈,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或许她可以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剔除掉,她确实喜欢上一个人了。
说完房思容抿了口牛奶压惊,两瓣嘴唇染上了乳白色。
“和你一个班的吗?”
房思容默许。
“那妈妈挺高兴的啊,十八岁了,也该谈恋爱了,更何况谈恋爱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容容,你打小就是一个很让妈妈省心的孩子,至少没有早恋的倾向。妈妈很尊重你的决定,但前提是在不影响学业和洁身自爱的基础上。”
妈妈的这段话很经得起推敲,她也被妈妈的这段话整破防了。
热泪滚滚而下。
尤其是听到洁身自爱的时候。
妈妈用手背拭去了房思容挂着的两行眼泪,“傻孩子,哭什么啊!”
房思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哭。
是为母亲的那番言语而哭吗?
为自己的冰清玉洁而哭吗?
还是为自己的初吻而哭?
房思容兀自抖着肩膀。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城市里的每一座房屋,给夜晚的世界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好像有什么液体滋在了底裤上,像失禁把尿屙在裤子里,这促使梦中的傅宜堂很欣快。
一股似有似无的腥臭味潜伏在空气中。
睡到下半夜的时候,傅宜堂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件干爽的底裤。
他很排斥,也忍受不了这种潮乎乎、冷冰冰的感觉。
他拧开水龙头,水柱哗哗的往洗漱台砸。
他把弄脏的底裤泡在肥皂水里使劲揉搓,双手沾满了绵密的泡沫。
他蹑手蹑脚,刻意把动静弄的很小,但一向警醒的母亲还是循声而来。
母亲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说:“大半夜的洗什么内裤啊?明天我帮你洗不一样吗?多此一举。”
傅宜堂焦头烂额。
是很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是成长使然。
傅宜堂焦头烂额。
成长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大以后,很多事物似乎都变得难以解释甚至难以启齿。
每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身体都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每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都必须踏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之旅,向微妙的成人世界靠拢。
以前是各项指标接近成人,现在已经达到成人水平了。
没有逃避的机会。
这不正是成长吗?小时候夜思日盼的成长。
假期的第四天,房思容的家中来了稀客。
楼下很聒噪,已经干扰到房思容的程度。
起初,房思容还以为是爸爸或者妈妈的客人,直到妈妈在楼下喊:“容容快下来,你同学来了。”才顿悟。
小铧?她不是去云南支教了吗?
白椴?她不是和男朋友旅游去了吗?
在房间里创作的房思容大惑不解,难道是傅宜堂?更不可能,她又没有向他透露自己的家庭住址!
光知道自己住在富春山居,还不是大海捞针!
不过喜欢搞突袭,倒有点像他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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