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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猫是纯黑色的，蹲在昏黄的路灯下，背后是一排冬青。夜色里，它的身影并不真切，但是那双琉璃样的眼珠子熠熠生辉。
它歪着头，透过手机屏幕望着她，似乎是在礼貌地向她道晚安。
季炀不知疲倦似的，每天早中晚都给她发问候，没有一天是落下的。
云漾漾思来想去，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物，没有必要让一个前途光明的男大学生沉迷如此，像个沉迷于游戏的小学生一样，每天上线完成日常任务。
排除季炀恋爱脑的可能，就只剩下一个原因――季炀是个海王。
这小子假装单纯，标榜自己是个处男，实则是个海王，相同的消息每天群发给不同的女性，营造纯情男大学生的人设，钓到一富婆算一个。
富婆基本上都会年纪比他大的女性，他统一称为姐姐，不仅省时还不会露馅。
这么想着，季炀的种种行为就解释得通了，不仅解释的通，还丝滑无比。
海王“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反反复复持续了几次后，终于发过来一条消息。
【姐姐打算怎么谢我？】
哼，海王这就憋不住了，想提要求了。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季炀这次回复得很快，几乎在云漾漾上一条消息发过去后不到一秒，他就迅速秒回。
【娇羞表情包】
？？？
这表情包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娇羞上了？
难道不该趁着他帮过自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要，这一切都只是举手之劳，又不好推辞自己的好意，收下一大堆礼物。
没有收入的男大学生，不过是喜欢球鞋，摩托，滑板，电竞设备或者汽车之类的东西，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贵，自己心情好也是可以买给他的。
话说回来，季炀帮了她这么多次，居然没有要求过什么。
【说明白点。】
云漾漾回复他。
【姐姐以后都回我消息。】
【就这点要求？】
季炀不到一秒钟就回复她，动作之快似乎早就等着她这么回复。
【那再加个。】
哼，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啧啧啧，小孩子就是这样，稍微引导一下就装不下去，将实话脱口而出。
谁知下一秒，对方的回复就让她大跌眼镜。
【希望下次可以在姐姐的卧室。】
这消息看上去平平无奇，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十足下流，下流中带着点娇羞，娇羞中带着点狂野。
咦~~~
云漾漾一把将手机按在床上，将这下流的要求一并按得不见天日。
【男大学生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学习最重要。】
【二十二岁的男生，正是面对心爱的人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时候。】
【无论怎么样，还是感谢二十二岁的男生连救我二十五岁老姐姐三次。】
云漾漾依稀感觉，似乎某些事情悄无声息地在变化，但是具体是什么变了，她却说不上来。
那天之后，季炀每天给她发早安晚安，她都会遵守承诺回复。
至于下次在卧室这种要求，她全当没看见。
那地方是李烨一个人的，不带她的情人进卧室，是她对李烨最后的尊重。
十天后，云漾漾一大早就去医院拆了线，她这阵子很注意伤口的清洁，严格按照医嘱每天用碘伏对伤口进行消毒，伤口恢复得很好，伤疤也浅浅淡淡的，不是很明显。
她顺便向医生打听了那个小姑娘的消息，医生护士却说那小姑娘再也没回来过。
也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看上去温饱尚且难以满足，怎么会才十天过去，就回来交住院费呢。
云漾漾出了医院，一个人无聊地走着，她打开手机，并没有新的消息，公安局那边也没找到小姑娘。
想到丈夫在警局有认识的人，她还请丈夫帮忙打听过，最后得知，小姑娘出了医院后，只在一处监控下暴露过，随后就再没了身影。
第17章 小女孩跟踪她
何冰早上上班，她是大厂高管，将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清楚，工作就是工作，工作的时候不会回复任何私人消息。
云漾漾已经十来天没见她了，她的腿受伤后，不能一起去健身，她们就再也没见过，但是何冰是个体贴的人，就算不能一起健身，她也会每天下午都发来问候。
本来何冰今天下午会陪她来医院的，但是云漾漾早上起来无所事事，索性一个人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她又去了医院附近的天山公园。
天山公园是海宁市最大的综合性公园，环境幽深，清凉避暑。
园内上千种绿植，争先恐后地点缀每一片土地，这里每个季节都有花朵绽放，春夏秋冬季节交替每年都在这里上演一遍，一年复一年。
云漾漾很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在天山公园，这里被称为X大的后花园，和X大的校门仅一路之隔。
她从医院的方向过来，走的是公园的另一门，刚好和紧邻X大的门相对应。
公园的大门是北方特有的木制结构，蓝色牌匾上用金漆勾勒出天山公园几个字，进入公园，首先面对的是一座园内博物馆，道路在博物馆前分开两岔，随便进入一个岔路口，仿古建造都随处可见。
海宁市所在的省份是整个国家地上建筑最多的地方，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颜料鲜艳却不轻浮，几千年的历史融合于雕刻中。
院中木塔，湖边木亭，木制走廊，木制长凳，每一处都和她毕业前别无二致。
云漾漾轻车熟路地走进牡丹园，找到一处无人的凉亭坐下，亭边是从名人故居移植过来的百年牡丹，比一人还要高。
如果刚好赶在牡丹花的花季，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园中缤纷灿烂花香四溢，猛吸一口，一股鲜花饼的味道就灌满血液。
但是她来得不巧，现在已经是六月，牡丹都谢了，只剩褐色的枝丫和招展的绿叶，依旧生机盎然，但总归找了些意境。
孩童在凉亭另一边的水池边打水仗，叽叽哇哇格外聒噪，云漾漾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无法忍受。
从牡丹园出去，又在湖边凉亭吹了会儿风，听老退休的老人家唱了会红歌，又看广场舞大队跳广场舞，最后到了她常去的那个地方。
这片林荫密布，道路两旁的树木都高大粗壮，临近道路两旁的却纤细柔软，斜着身子倾向道路中间，将炽热的阳光隔绝在外。
许是这一片树木遮天蔽日，总是带着浓重的阴冷，寒意让人望而生畏，所以这里人也少。
人少，便幽静。
道路两旁的长椅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还都是两两坐在一起。
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云漾漾捏着自己已经酸麻的小腿，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结婚之后，她就很少一个人来这个公园，眼下只觉得自己被排斥在通俗的世界之外。
大学的时候，她很喜欢听老年乐队练习唱歌，哪怕一个人，也能一个人站着听一个早上，老人家休息的时候她能和老奶奶说上几句话。
今天又看见那个老年乐队，还是熟悉的那些面孔，一个个脸上都洋溢这笑容，可见老年退休生活格外滋润。
他们应该都儿女事业有成，孙子孙女乖巧可爱吧，云漾漾心想。
老人家唱完一曲休息的时候，云漾漾听见他们聊天，才知道有几个大爷大妈已经因病去世了，活着的人提起他们也会唏嘘，三言两语后，还是会回到他们接下来要演唱的曲子上。
离去的人已经离去，像飘飞的尘土，根本不会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痕迹。
她也是一样，大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她都会来听免费的演唱会，大爷大妈会亲切地叫她漾漾，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交男朋友，如今三年过去，她再看到他们还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却不认识她了。
是啊，他们每天在公园，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停下来听几分钟，或者闲聊几句，他们每天见那么多人，怎么会记得她一个过客。
所谓过客，就是来也入烟，去也如烟，没有存在感，不留痕迹，更不会被别人记住。
在阴凉处坐得久了，寒意从脚底钻进来，流窜进四肢百骸，身体像是坠进百米深的枯井，冷得骨髓发冷，冷得意识消沉。
她以前最喜欢在这里坐，树叶把阳光隔绝，只有幸运的一些阳光才能从树叶中间溜进来，在木椅和行人身上洒下斑驳的阴影，是夏天走累了乘凉的极好去处。
云漾漾低着头，手指抚过木椅上的划痕，三年了，这处划痕不过是颜色深了点，岁月在流逝，它却年复一年，没有什么变化。
她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周围本来就稀少的人也一个一个地相继离开。
天色渐暗，路两边的木制路灯也亮起，昏黄的灯光将寂寞的每一处塞满，小小飞虫相继围绕着灯罩飞舞。
只剩坐她一个人坐在路灯下，和飞虫为伴。
“该接孩子的接孩子，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人人都有自己忙的。”她摸着木椅上的划痕喃喃道，“别人都在向前走，只有我和你，是被抛弃的。”
“不是啊姐姐，我一直都跟着你。”突然，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
恰好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影子幽灵一般闪烁，远处传来葫芦丝的声音，悠远如缥缈的魂丝。
“是谁！”她一下从伤春悲秋的思绪中脱离出来，肌肉紧绷脊背僵直。
这种情况不免让人想到鬼片里的女鬼，专爱装成小女孩的模样博取路过人的同情，路人一旦上当，就会被女鬼吸光精气抽筋拔骨。
这类女鬼，专喜欢挑落单的女性下手，女人一般都是有些母性的，看到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一定会上当。
孤身一人的女人，声音幽冷的小女孩，深夜公园，这几个元素结合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害怕。
云漾漾纤瘦的指头仅仅抓着木椅边缘，指骨用力到突出，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少一些颤意：“是谁？出来！”
“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云漾漾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好久没有这样鲜明的情绪，她心如擂鼓，咚咚咚地在胸膛跳动，快得差点要冲出来，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她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再不出来我报警了！”
说完她就想敲自己一下，真是糊涂了。
警察的业务范围难道还包括灵异事件吗？
谁知这话出来，成功把这“鬼”激怒了。
先是一阵OO@@，像是什么东西在扒拉她身后的花丛，而后是轻巧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而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云漾漾心中默数着对方的步数，在对方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姐姐。”那声音蚊子一样，颤颤巍巍的。
“畏畏缩缩的做什么！”云漾漾吼了对方一句，给自己壮胆，“有本事你走出来。”
“姐姐，你不要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呦，还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慢慢地越过木椅，最后停在她面前。
云漾漾由害怕，一直低着头，三四秒后，一双破烂的帆布鞋出现在她视野内。
黑石地面上，是一双开了胶，颜色发黄的帆布鞋，鞋底都是泥巴，鞋面已经发黄。
对于脚的主人来说，鞋子可能有些大，边缘的地方褶皱凹陷，褶皱处磨出了细小的裂口。不难想象，要是再穿上几天，这些小裂口就会变成大的缺损，而后被主人扔进垃圾桶。
鞋子上方是白皙的脚腕和细长的小腿，腿上溅着泥巴，皮肤上有细小的划痕和一大片淤青，蚊子叮的包被挠过，红红的泛着血丝。
再往上，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拽着一个小兔子包包。
小兔子包包！
“是你！”她猛地抬头，盯着那张同样脏兮兮的小脸，“你是那天那个小女孩？”
医院的监控里，小女孩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小巧的头顶，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个发黄的小兔子包包。
现在她才看清，小女孩扎着双马尾，头发已经很多天没梳理过了，发茬毛毛躁躁的，发丝也一缕一缕的，头发间还有枯黄的树叶。
在优雅的少妇前，她像是缩着脑袋还未满月的鹌鹑，笨拙地点点头：“是……是我。”
“你……”
云漾漾想问她最近去哪里了，为什么成了这幅样子，话未出口却被小女孩火急火燎地打断。
她梗着脖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张小嘴一开一合，连珠炮似的：“姐姐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这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只有你一个人是好人。”
“姐姐求求你，让我跟着你，我保证我乖乖的，我一定不打扰你，只要让我看到你就好，你不让我出现我就不出现。”
“求求你了姐姐。”说到后面，她已经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低得人几乎听不见，“求求你。”
云漾漾很快在小女孩的话里挑出重点：“你的意思是，这几天，你一直在跟踪我？”
扑通。
小女孩立马跪在她面前。
第18章 小女孩的身世1
“你别害怕。”云漾漾小女孩的胳膊将她扶起，另一手拍拍自己身边，“来，坐下。”
小女孩怯生生的，拽紧她的小兔子背包，低着头乖巧地坐在她身旁：“姐姐，你在生气吗？”
“姐姐不生气，你别害怕。”云漾漾将她头顶的落叶拂去，拉起她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我叫李蝶。”
“那我叫你小蝶好不好？”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
“好。”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云漾漾，你大晚上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是何冰，她正火急火燎地走过来，风风火火发的，头发都飘起来。
“冰冰，你怎么在这里？”
“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和李烨都以为你出事了。”
“冰冰，我去医院拆了线，出来后在公园坐了一会儿。”
“你这是一会儿？你从早上坐到太阳落山，你把这叫一会儿？”何冰今天似乎格外生气，一直絮絮叨叨地数落她的恶行，“我只不知道李烨联系不上你有多着急？知不知道我打了一下午电话你都不接有多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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