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就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暂时只有这一瓶,悠着点用,虽然这东西吃下去不会查出来毒性,但是也别叫人抓住把柄。”
郑氏看着面前的瓷瓶,眼睛亮了亮,这瓶药可是帮她走到今日的关键,如今再用一次,就能以绝后患。
回到家后的郑氏长舒口气,将药瓶仔细藏好后,“思敏,来。”
正在院子里扑蝴蝶的钟思敏拿着网兜怔怔地来到母亲身边。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娘年前就找了东街的绣娘给你做了身衣裳,现在已经做好了,你出门逛街的时候顺手去店里试一试,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再有路过你姐姐的铺前,记得把你的生辰请帖给她。”
上次在寂春园闹过一次后,钟思敏已经老实许多,听见郑氏的嘱托,惊诧地看向她:“娘,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再去招惹她了吗,况且现在就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去请都不一定能请得动她,她肯定是不来的。”
郑氏看着不争气的女儿,皱眉道:“你不会装装样子,给她带点礼品,说句好话,给她道个歉,你先去试试,请不来我去请。”
钟思敏满心疑惑,可是也不敢反驳,回屋梳洗后才坐上轿子出了门。
第74章 撒网
槿记的白糖开始畅销起来, 往常用米粟酿糖的百姓们逐渐接受了这种便携好用的白糖。
煮开的茶水里放入几勺白糖,就能喝到甜滋滋的水,蒸豆包, 蒸花糕掺在馅里, 香甜松软。再加上临州人偏爱甜口菜, 从前便是顿顿饭菜都往甜味上做,如今有了白糖, 菜式也丰富起来。
东街上的酒肆里, 时不时传来阵阵糖醋味的饭菜香,钟予槿嗅着这香气,便去买了条活鱼,用刀拍晕处理完后, 裹上面粉和鸡蛋液, 热油一炸,再用白糖调制了一碗糖醋汁浇上去,酥脆的外壳上裹满了甜汁,实在下饭。
吃罢饭, 钟予槿拿出新铺子的设计图, 图上各种圈圈点点和乱七八糟的构件图,有各种柜台, 桌椅板凳和厨房器具,画好后就能去请木匠一个个地做出来。
钟予槿无比庆幸自家老父亲是个搞建筑的, 她虽然没实打实地学过, 但遗传了那么点基因,能想象能画, 这就足够了。
旁边忙碌的田婶转头问道, “槿姑娘, 咱们的新铺子定下了吗?”
钟予槿回道:“还没,不过已经有三个备选,一个是临河街,城里就属那条街热闹,四面八方全是路,还有河道,天天都跟赶集一样,但是就是太吵了。还有一个靠着我住的南街坊,两层楼,地方宽敞,价格也合适,最后是尚贤坊附近的西街,不过现在还没定下来,我先把铺子里要用的器具全都做好,到时候定下来就能直接搬。”
田婶点点头,心里不禁感叹道眼前的姑娘是个头脑灵活的主,还敢想敢做,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书画指着画上的长方形柜台,“这里是什么啊。”
钟予槿顺着她指的方向道:“这个主要用来做茶饮,到时候我想开一个大窗户,要是有人不想进店里喝茶,可以直接从窗口这取。”
书画想了想,“难不成我们卖一杯茶还要搭个杯子进去,那也太亏了,何况他举着杯子怎么喝啊,多麻烦。”
钟予槿给她指着桌上的另一件器具,“竹筒杯,靠近杯沿的地方打两个孔,用编绳串起来做个提绳,这个是盖子,正好能扣住杯子,到时候就往肩上一挎,能边走边喝,不想喝就背在腰间,这竹子做的也不会沉,又不像瓷器那样易碎。”
“等开店的时候只要是来店里花钱的都送这么一杯茶,他们要是觉得方便,以后就慢慢用上了,过段时间后我们不能再送了,这种杯子就该放在店里卖。”
书画听完这些,还是有些担忧,“听着是好,可是客人们会喜欢上这种吗。”
钟予槿想道,“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以前没有白糖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家自己用麦子酿糖,现在甘蔗也能做出来甜糖,我们不也是照样用。”
“新铺子开业再请几个跑堂的小哥,点心厨娘,到时候你要学着收账管账。”
这么重要的活都要交给她,书画犹豫道:“我不行,我不会管这个。”
“那我们就慢慢学,以后你学会这些管账的事,就可以自己学着做绣娘的生意,攒几年钱开绣坊开布庄,你做店主。”
书画从未想过这些事,“这些要等很久以后才能做到,我现在就想好好钻研绣工,把自己的手艺提升上去。”
钟予槿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好,等着书画有一天成为全天下最出名的绣娘。”
“好,我也等着。”陈云帆听得高兴,忍不住鼓掌,“到时候我一定捧场。”
书画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便走开了。
钟予槿看了眼上前凑热闹的陈云帆,叹气道:“云帆公子,你说你天天来我店里喝茶吃点心,就不怕吃腻了,换换口味也行啊。”
陈云帆用腿勾过来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会喝腻,槿姐姐这里每日的茶饮都不重样,我就是喝十几年也不会喝腻。”
钟予槿看向对面的少年郎,陈云帆的心思太过直白,她又不是木头人,早就看出点不对劲。陈家作为世家大族,想要和陈家结亲的不会少,陈云帆随性张扬,一看便是没吃过苦头,受尽家中长辈宠爱的,属于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人。
基于此等考量,钟予槿觉得还是识趣地保持距离比较好,发财路上的桃花枝都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减掉,想到这里,她便起身卷起图纸,打算出门去木匠那里看看。
门口的铃铛响了几声。
钟予槿停下脚步,迎面看见一身粉嫩衣裙,珠钗满头的钟思敏,脑子里登时蹦出来一个念头,暴发户雄赳赳上门要一雪前耻了。
钟思敏心里极为不自在,眼睛更不敢对上钟予槿的眼睛,旁边的丫鬟识相地拎过来盒子,“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母亲也已经责罚过我了,这次让我来给你带点东西赔礼道歉。”
这道歉的模样像是在说,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颇为好笑,钟予槿伸手接过;“好啊,那我收下了。”
钟思敏有些不情愿地递过去请帖,“我的生辰宴,母亲叫我一定要喊你来。”
钟予槿点头,正要接过时,陈云帆抬手挡住了,“槿姐姐事务繁忙,没空去,还是请这位姑娘回去吧。”
钟思敏脑子一急,怔怔地盯着他,说道:“你一个外人管我们家的事干嘛,我作为妹妹来请姐姐来我的生辰宴,你——”
“我什么,张口就是你们家的事,怎么现在又认槿姐姐回去了,把人赶出去的时候倒是挺狠心的。”
钟予槿将陈云帆推在一边,爽快地接过帖子:“请帖我已经收了,妹妹就先回去吧。”
陈云帆指着门前的轿子说道:“她那个样子明摆着就是要刁难你的,你还去。”
钟予槿微微叹气:“云帆公子,你小时候有没有背着你爹娘闯过祸。”
陈云帆愣了一下,但还是仔细想了想,“闯过啊,还不少呢,不过每次我都会先去祖母那里给祖母揉揉肩,卖卖乖,等我爹找过来的时候就不敢动手了。”
钟予槿把请帖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你心里有鬼,所以才会先跑到你祖母哪里献殷勤,倘若你光明磊落,就不会去给祖母那里说好话求饶。”
陈云帆心虚地撇开眼睛,耳根微微红,“好像是这么个理。”
钟予槿看向对面小公子羞嚇的脸庞,“你看现在,你和我说一句话就脸红耳朵红,眼睛四处瞟,心里头有八成是有鬼的。”
陈云帆被戳中心事,更加手足无措,“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槿姐姐我喝茶喝饱了,我得回去找爹爹背书,念诗。”
钟予槿目睹他狼狈逃走的模样,不禁摇摇头,转头看见墙上的山水画,思虑道:“这画要放在新铺子的哪个地方呢,是挂在楼上,还是挂着正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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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敏的生辰宴办得很是隆重,钟家的族亲长老,还有临州城里的各大商户全都到场,这也是郑氏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
郑氏一改往日的素净衣衫,松绿色的外衫织满了花纹,珠翠发簪,华贵的气质一下子浮上身,满脸慈爱地带着钟思敏在宴席上敬酒。
钟二伯向来圆滑世故,跟在她们后面不住地和人攀亲,看架势就像是在给自己的女儿过生辰一样。
坐在偏位的钟家三姊妹看不惯郑氏人前人后的嘴脸,却又无可奈何,当初他们费劲心思赶走钟予槿,以为剩下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孩子不敢多加管束他们,谁知道半年过去,这个郑氏的手段实在不给人留后路。
先是慢慢断掉了库房的供给,以后要想进货就要花钱买,大哥在时那可都是随便拿的,后来又开始明里暗里地断开各种利益链,很多账都是郑氏在管着,他们手里的权越来越少,这才意识到先前大哥是如何惯着他们这些兄弟姊妹,这么一来就对郑氏产生了不满。
“三弟,你就不想想办法。”
钟家三伯先是看了眼旁边的夫人蒋氏,得到夫人的授意后才转过身,“三妹,我还想什么办法,我老丈人可是临州城里最大酒楼的掌柜,今年的生意比之前的几年都要好,你们不行就别拉我下水。”
蒋氏满意地点点头,钟家三伯照样嬉皮笑脸地喝酒取乐。
钟大姑母用拐杖敲了敲他的鞋子,“不争气的东西,靠你夫人的娘家过日子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再怎么抬不起头也比你们强,之前我三妹不是挺能干吗,又是张罗着分家又是管这个管那个,现在不还是缩着头做人,我说你们干不过人家就别逞能,之前还说要把大姑娘请回来,怎么没动静了,人家又不傻,由着你们把她当枪使。”
“少说两句吧,当日你也没少责骂大姑娘,你在这里装什么理中客。”
“三伯伯,大姑母,二姑母,三姑母,在这说什么呢,让我也听一听。”
钟予槿从几人中间探头,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道:“怎么只端着酒杯,不吃菜啊,这么丰盛的席面可要好好品尝。”
众人眼神闪躲,纷纷回到座位上,钟予槿看着桌上的酒菜,对书画说道:“这随礼我们是赚回来了。”
郑氏带着钟思敏来到钟予槿桌子前,一脸笑意地看向钟予槿:“来,给你姐姐敬酒。”
钟思敏乖乖地端起酒杯,恭敬地说道:“姐姐,妹妹敬您。”
钟予槿自然接过来话,“来,咱们一起碰个杯。”
甜酒入口,有些腻,钟予槿冲着钟思敏笑道:“我看今年还要再喝一杯酒,等窦家公子高中,妹妹肯定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可别忘记请我喝喜酒。”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这点,跟着起哄,“是啊,到时候思敏可就是官夫人了,窦家公子博学多识,肯定能考个不错的功名。”
“哎,不说状元之才,中个进士还是有余力的吧。”
不怪这么多宾客一起吹捧,历代以来皆这般,富商就是再有钱也要被世家读书人压一头,所以当年钟家千方百计资助窦家,供应窦怀读书,有个在朝为官的女婿,日后就更方便他们往上层走。
钟予槿深谙时下的风气,故意多说了几句,她也笑盈盈地祝贺她,“那就祝妹妹的心上人一定高中,别临到头了,功名美人全都落空。”
郑氏和钟思敏的脸一起变了个色,两双眼睛瞪得圆乎乎的,钟予槿忍着笑坐了下来。
晚间,钟家请来的乐师舞妓开始在堂内跳舞,钟予槿扫视在场的众人,只觉得郑氏果然手段高明,这么多亲戚郑氏也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没一个敢来砸场子的。
婢女端来醒酒汤和饭后点心,看着桌上的酒肉,这胃里开始难受起来,她喝了杯清茶后才起身,打算回去看看自己在河里放的大网怎么样了。
郑氏见她起身,上前假意挽留道:“槿姑娘,怎么这就要走,你来都来了,不如就住在这一晚吧。”
说罢,牵上了她的手,旁人的视角下,这位寡母当真是个心善的妇人。
钟予槿想抽出手,无奈对方竟死死抓住她不放,正色道:“继母,住在这里就不必了,以免招你们不待见,又开始想办法给我按上什么罪名。”
郑氏被她眼里的恨意吓得缩回手,“既然这样我就不拦你了,改日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我虽然是个继母,可是该有的情分我不能断。”
眼见她又要装模作样,钟予槿急得转身就走,压根没给郑氏抹眼泪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审问
已近深夜, 白日里各处喧闹的街市全都静悄悄的,东街的一处宅院里却还亮着灯,先前没出山庄时, 就有人对这些货蠢蠢欲动, 如今到了城里, 更不敢掉以轻心,张家便多派了几个人轮换看守。
“兄弟, 去睡吧, 我们来守。”
“行,看仔细点。”
不多时院子便静下来,窗户上的烛光映出了两三个黑影,沿着屋墙转悠, 一股冲鼻的灯油气瞬时散开。
嚓地一声, 火苗窜起,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墙上忽然多出几道影子,几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转过头, 便被一个麻袋套住了头, 紧接着是棍棒击打身体的邦邦声,一声声嚎叫在院子里响起。
“行了, 别出那么大动静,先拖进屋子里, 拿绳子捆着, 派两个人去客栈里请庄主和槿姑娘。”
钟予槿才到家门口,就看见张家的家仆在门口候着, “槿姑娘, 快来东街。”
看到钟予槿过来, 正一筹莫展的张锦言急忙上前,“可算来了。”
像个捞到大鱼一般,钟予槿按捺不住心里的愉悦,问道:“抓了几个?”
张锦言伸出手,“一个没剩,就知道他们不会安分,这不上赶着来送把柄。”
钟予槿长舒口气,说道:“这回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铁板钉钉的事,就算有官护着,也不会让他们混过去。”
张锦言回道:“先别急着高兴,这事没那么容易,我让人审问了半天,他们现在一个字都不说,我正发愁怎么撬开他们的嘴呢。”
“你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你见过的。”
钟予槿走进房门,大致扫过这些偷贼的脸,眉间的愁绪开始上涌。
张锦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你眼熟的。”
钟予槿摇摇头,无奈道:“都是生人,估摸着他们找的是江湖上的一些帮派,也是,这么重要的事要是用自己人,一旦被发现就真的逃脱不了干系。”
“里头这几个看着都是狠角色,要是他们不开口,我们也没办法去报官。”
钟予槿想起这几日钟思敏的郑氏的反常,心里更加坚定,“一个都跑不了,他们算计我多少次,这次都送上门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再糊弄过去。”
看见地上黑乎乎的灯油,张锦言心里也是愤恨不已,“他们做人做事太绝,今天要不是我们提前防备,这几个月的辛苦全都白费了,这回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和他们刚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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