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侧头打量了他一眼,陈织夏开口问道:“祁降,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祁降扭头看着她淡淡的开口:“很多,民宿前台,饭店服务员,给别人跑腿运货。”
“为什么?”陈织夏想说点什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为什么……明明你……”
祁降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陈织夏跟在他身边,小声开口:“我觉得你不应该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祁降笑:“那我应该什么样?”
应该是一身微光,是才华横溢,是独一无二的,是看似悠哉游哉但做出的事和说出的话都很有重量,都能激励人心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于世俗生活中,理想抱负和满身才华都被埋没进鸡毛蒜皮的生活里。
陈织夏看了他半天,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她停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每一个字很清晰的进入到祁降耳朵里:“是不是因为纪年的那件事。”
祁降脚步顿住,不再往前走。
他声音有些哑,说:“不是。”
-
“周孔情思”民宿。
陈织夏走出浴室,擦着头发,对电话那头的林与玫说:“我今天和祁降出去吃饭了。”
林与玫敷着面膜吃着水果,悠闲开口:“嗯,然后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陈织夏喝了口水,“我问他是不是因为纪年的那件事。”
“什么?”林与玫一声大喊,惊得陈织夏赶紧把免提给关掉。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林与玫揭掉面膜:“姑奶奶,你在他面前提起纪年,那不等于提起人家伤心事吗。”
陈织夏喝水动作一顿:“我知道这样说有点不好……”
林与玫问:“那他怎么回答你的?”
陈织夏说:“他说不是。”
林与继续说:“那他就没有生气吗?”
陈织夏说:“没有,他把我送回民宿后就回家了。”
林与玫:“不过你下次注意点,别随便乱说,不都说当初纪年……”
她话没说完,就被陈织夏打断:“纪年那件事跟祁降没关系。”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信他了。”林与玫打趣道:“怎么,不会还喜欢人家呢。”
陈织夏想起晚上在饭店吃饭,祁降拦腰护着她的那一下,脸上有些发烫:“我……我只是客观陈述。”
“嘴硬,不跟你说了,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别再每天熬夜了,熬夜对皮肤伤害性很大。”林与玫劝她。
“嗯,晚安。”
挂掉电话,陈织夏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开始看图。
不熬夜是不可能的,在晚上窝到房间里处理图片,周身万籁俱静,会让她有一种私密感。在这样的氛围下,再配上咖啡,她能有更好的灵感。
过了一会儿,放在一旁的手机连着响了两声。
陈织夏打开,有两条消息。
一条是林与玫的:
【明天周末,江聿怀在怀远的酒吧开业,我们两个去玩玩?】
【嗯,那明天见。】
另一条是方茹的:
【有个比赛挺适合你的,是南逸集团主办的,要不要来参加练练手?】
【南逸?这个公司的业务还涉及这方面的?】
【大公司嘛,我们这种普通人是悟不出人家是怎么想的。我就是觉得这个比赛挺适合你的,你可以试试。】
陈织夏点开方茹发来的链接。
这个比赛的主题叫“自由”,投稿作品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想参赛,就可以往邮箱里投稿。
陈织夏顺着网页往下翻,看了一会儿,觉得不错,感觉可以试试。
她给方茹回了个消息:【行,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回复完消息,陈织夏走到窗边。
窗外一片漆黑,她的房间窗户外其实是一个小花园,白天的时候会有人拉着管子来浇水,水珠子挂在花瓣上,摇摇欲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细小光芒,如梦如幻。
比起现在,大学时候的祁降,可是耀眼一般的存在。
他对人对事看着都很冷淡,有着礼貌的疏离感,勾唇一笑却能让很多女孩子心跳不止。
看似平淡却又游刃有余。
高考裸考进入国内最顶尖的艺术大学,彼时的他是艺术天才。性格样貌学术样样优秀,年纪轻轻却已经获得了许多奖项,被同学羡慕,被老师称赞未来一片光明。
对比现在的祁降,开着破旧面包车,每天跑各地兼职,落差感巨大。
陈织夏想不通,她想不通祁降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楼下。
祁降靠在一棵树上,浑身都被烟草气息围绕。右手垂在身边,轻弹了一下烟,烟灰随之掉落。
树影摇曳,静的可以听见“沙沙”声。
楼上已经拉上了窗帘。
手机铃声响起,祁降接通。
祁降:“说。”
周文奕:“那个邹磊,以前是个高中美术老师,最近刚被辞退。”
祁降:“嗯。”
周文奕:“他还和别人一起合伙经营着一家画廊,只不过……”
祁降:“只不过什么?”
周文奕:“这家画廊好像有点问题,我手头证据不足,不敢随意下定论。”
祁降:“那就继续查吧,要是查到什么,就当我们为民除害了。”
第05章
荣安街是怀远最多年轻人光顾的一条街道,整条街上基本上都是酒吧KTV。
夜幕降临,是这条街道真正“活”起来的时候。
时间刚过晚上十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此刻这条街道比平时更热闹了一些。
因为街上新开了个酒吧,名叫“催眠”,门口支起了开业花束,装修风格高级不说,老板还是个大帅哥。
陈织夏和林与玫到的时候,酒吧里人已经快要满了。
服务员过来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
“这也太偏了吧。”林与玫说,“我还怎么看帅哥。”
“坐在这里一样可以看的。”服务员态度良好,伸开手掌示意不远处的小舞台,“我们这里的台子特意建高了几米,就是为一些坐的比较偏的顾客服务的,不管坐在哪里,您都能看到。”
林与玫伸头看了看,确实视野还不错,对一旁的陈织夏说:“江聿怀可以啊,这种小细节都照顾到了。”
陈织夏笑,把酒单还给服务员:“我要一杯柠檬水,谢谢。”
林与玫一脸嫌弃:“带你来酒吧,你就只喝柠檬水?”
陈织夏说:“晚上还要回去看图。”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杯壁碰撞,剔透冰块在酒水中起起伏伏。
这家酒吧的装修风格看起来挺高大上的,房顶是挑高镂空的,上面还有个二楼。墙壁也是特殊材料所制作,在忽暗忽明的灯光的折射下,看起来纸醉金迷。
不一会儿的时间,林与玫已经两杯酒下肚了,陈织夏提醒她:“你慢点喝。”
“没事,我的酒量你还不放心吗。”林与玫摆摆手,再次扭头后看见了一个人,对陈织夏说,“哎,那是不是祁降啊?”
陈织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祁降一身黑衣,快要与酒吧里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独自一人,松松垮垮的坐在卡座上,神色懒散,点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陈织夏想起来昨天晚上林与玫说的话。
——你在他面前提起纪年,那不就是等于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吗。
昨天晚上她的确说错了话,贸然提起纪年,确实不太礼貌。
她想了想,打算现在过去跟他道个歉。
陈织夏放下手中的柠檬水,跟林与玫打了个招呼,走向祁降。
走到半路,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穿着黑色齐臀紧身裙的女人,端着一杯酒,表情暧昧,扭着腰朝祁降走去。
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眯着眼睛,看向女人的目光似乎含着笑意,勾人心魄。
黑裙女人毫不掩饰的紧挨着祁降坐下,把酒杯往他嘴边送。
陈织夏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眼圈不受控制的发涩。
回到怀远的那天晚上,和林与玫吃饭的时候听到祁降一连几年都没有参加同学聚会,她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揪住。
一向不怎么喜欢参加这种过于热闹的聚会的她,在林与玫的话说完,她没有任何犹豫,说自己也想要参加。没有别的,她就想碰个巧合,看看这一次,祁降会不会去。
事实证明,她碰对了,祁降不仅去了,还帮了她,当众帮她化解了困难。
或许是这几天过于和祁降的接触,让她忘了,他已经不再是大学时候的祁降了。
他现在的生活,人际交往,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织夏站在原地,感受眼睛发涩,小腹处也传来阵阵酸痛。
她慌忙逃走,像是打了败仗一样,跑到卫生间的隔间里,才发现自己例假提前了。
包里有备用的卫生巾,但是她的包在座位上,手机也在里面,没办法给林与玫打电话,陈织夏只好草草清理了一下。
她从厕所隔间出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擦干净额头上的细汗,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慌乱。
从洗手间里出来,陈织夏看见一个人。
他斜靠着墙,这次没有抽烟,微微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刘海堪堪遮住眉眼。
陈织夏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确定他是否看到自己。
停了两秒,他还没有打招呼。
陈织夏睫毛微敛,收起所有情绪,低头继续往外走。
洗手间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歌声尖叫声震耳欲聋,这里一片安静,时不时有外面的声音传进来。
陈织夏走出几步远。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男人寡淡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
“陈织夏。”
还没转身,头顶盖过来一件黑色休闲外套,她鼻翼间全部都是清冽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拿下外套,祁降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了,留下一句:“遮一下吧。”
几乎是一秒钟,陈织夏意识到。
她又返回厕所隔间,果不其然发现衣服被她弄脏了。
很倒霉的是,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
没办法,她只好披上祁降的外套。
他比她高很多,宽大的外套披在身上,显得陈织夏更娇小,衣服下摆在大腿处,刚好能遮住。
林与玫不知道陈织夏是去找祁降,见他远远走来,还披了个陌生的外套,疑惑道:“这谁的外套?”
“祁降给的。”陈织夏找出包里备用的卫生巾,“我衣服脏了,用他的外套遮一下。”
“你衣服弄脏了,刚好祁降就在身边,然后他把外套给你了。”林与玫自顾自地分析,想到最后状似恍然大悟,眼睛闪出光芒,捂着嘴巴,“你俩不会在这里……”
陈织夏无语,知道是林与玫又乱想了:“是我例假提前了,所以才弄脏了衣服。”
“哦。”林与玫顿时泄了气,又瞥见了桌子上的柠檬水,“呀,那你肚子难不难受啊?你这柠檬水是冰的啊。”
怪不得,她刚刚在厕所的时候肚子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那你赶紧去卫生间整理。”林与玫说,“我去结账,出去看看有没有开着门的药店,给你买点止疼药,要不你晚上该疼了。”
两人走出酒吧门口,恰好一辆黑色宾利开过来,停在门口。
林与玫看见车牌号,对陈织夏说:“江聿怀的车,走,不坐白不坐。”
她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对驾驶位上的人甜甜一笑:“江总不介意载我们一程吧。”
被叫“江总”的人还没开口回答,林与玫已经打开车门坦然大方的坐了上去,仿佛这车是自己家的一样,热情的招呼还在站着的陈织夏:“赶紧上来啊。”
陈织夏:“……”
她透过副驾驶的窗户,看向江聿怀,男人一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上位者的气质,说:“麻烦江总了。”
江聿怀微微颔首。
陈织夏打开后车门,却站在原地,迟迟未上车。
后座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大咧咧的张开双腿,无处安放的长腿快要将后座的位置占满。
她不知道祁降也在车上。
有那么一瞬间,陈织夏不想上这个车。
林与玫还在催促她,“夏啊,赶紧上车。”
“……”
坐上车,陈织夏双腿紧紧并拢,尽量不不让自己挨着祁降。
车内很安静,江聿怀专注的开着车,林与玫闭眼歪着头靠在座椅上睡觉。
陈织夏目光一直看向窗外,面色平静。
快到艺术街的时候,陈织夏发现一个还开着的药店,说:“江总,麻烦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
江聿怀看了一眼倒车镜,男人坐在后座上,跟没骨头一样,一动不动,他似是随口一问:“有事?”
“前面有个药店,我买一些止疼药。”陈织夏说,“顺便我就在这里下车吧,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走路就能到,只是林林还要麻烦江总送了。”
江聿怀点头,没再多问。
陈织夏下车去买药,车子停在路边,没有继续启动。
车内依旧很安静。
过了半响,江聿怀平视前方,开口:“不下去看看?”
祁降没有回答。
“蓉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尾随哪个姑娘呢,追着人家到洗手间,搞半天原来是……”江聿怀看着陈织夏的背影,她身上披着祁降的外套,说,“不过你这姿色,要来当个陪酒的,应该能给我这酒吧带来不少利润。”
祁降“啧”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皮子,眼神在倒车镜里和江聿怀对上:“我是正经人。”
-
祁降下了车,站在路边,眼睛一直盯着药店里那道身影。
今天晚上酒吧开业,他就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陈织夏也在。
看见她慌乱跑进洗手间的时候,他快速礼貌拒绝了身边的女人,跟着她一起进了洗手间。
出卫生间的时候,他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伤心事。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悬浮在半空中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自从她回到怀远,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看不得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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