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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趁着回程的这几天，几个人联合起来，在回京的路上严审了汝州矿场的总管事陈四。
陈四一开始什么都不认，直到被黎承宣面无表情卸掉了几个指甲后，才开始嗷嗷求饶，不一会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招了出来。
林芥拿着笔在一侧记录，越写越心惊，直到肥管事说出了田尧的名字，手里的笔不由得顿了一下。
事情和他们料想的差不多，最初汝州煤矿的确是盛钦一手操办起来的，但他被流放后，所有事物便有条不紊地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这个人就是田尧，陈伐本家堂弟陈庆的心腹管家。
黎承宣和林芥交换了一下视线，后者微顿了下，问：“你跟着田尧多久了？”
陈四早已疼的满身是汗，头发蓬乱、眼神呆滞，整个人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不管身边的人问什么，只知道如实回答：“十......十一年。”
十一年，也就是说，田尧并非盛钦倒台后才加入，而是一早就参与其中。
所以才能在盛钦出事后，迅速接手了所有的事情。
“只有田尧吗？”黎承宣用铁钳敲了敲陈四肩膀上的肥肉，问，“陈家的其他人，有没有参与进来？”
田尧是陈庆的人，审到这里，也只能将陈庆牵扯进来。
但陈庆只是一个比黎承宣高一级别的吏部尚书，根本没有和上京几大家族对抗的资本。
所以陈庆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虽然这个名字早已呼之欲出，但不听到犯人亲自说出口，就永远无法将其定罪。
“没有了......”陈四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声音几乎不成句子，“真的没有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田总管交代的......他说过，没人敢查矿洞的事情，若真有人起疑，不管是谁，都要当场除掉.....”
“这样啊，”黎承宣拎着铁钳叹了口气，“那咱们继续吧，还剩几跟手指？”
“不不不，真没有了，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不多时，临时搭出来的审讯棚内，便传出了一阵肝胆俱裂的惨叫。
林音靠在一侧的帐篷内休息，被嚎叫声吵得微微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李煊睁开眼看向睡在不远处的人，须臾，无声地起身，走出休息棚。
缓步来到一侧的审讯屋内，抬手取下挂在一侧的麻绳，干脆利落地塞进了陈四嘴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因为押送重犯的缘故, 除了随行的玄甲军之外，林芥又跟皇帝请旨，从驻守汝州的城阳军拨一部分人, 一起护送押解队回上京。
这个行为既是为了引起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又从侧面提醒了陈氏所有人，若想在路上下手, 怕是要颇费一些功夫。
皇帝自然允了林芥的要求，并且听从中书令冯老大人的建议, 直接在朝中颁旨, 沿途所有官府军营都要极力配合押送队伍，若有任何闪失, 所有人一起责罚。
此令一出, 才算是暂时安抚住了朝中老臣，也算给了押送队伍一颗定心丸。
一行人一边继续审问犯人, 一边慢吞吞往上京赶。
夕阳渐渐铺满整个山坡的时候，行在最前面的解南调转马头走向林音的坐骑，低声汇报道：“将军, 前面就是吟水镇了。”
林音抬眼看向渐渐西沉的日头，点头道：“拿着押送文书先去当地县丞处报备，我们随后就到。”
“是。”解南应了一声, 点了两个亲兵，快马先一步入城，与吟水镇县丞报备接应。
跟在后面的马车窗幔被人从里面挑开，黎承宣探出脑袋看了一下，惊喜道：“哇, 这里好漂亮！”
“前面是吟水镇, ”解北执着缰绳看过来, “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早就归顺大周的异族子民。镇子里胜产烟火炮竹，所以每年冬月的望日都有烟火会，很热闹的。”
“望日，”黎承宣低头算了算，立刻眉开眼笑道，“那不就是今天，咱们好运气啊！”
“咱们的任务是押送犯人，不是来游玩的，”孟长知颇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外头还有随行的城阳军，你好歹收敛一点。”
“无碍无碍，”黎承宣乐呵呵道，“反正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早已接到皇帝旨意的吟水镇县丞收到解南的押送文书后，立刻带上人前去城门口迎接，将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送入了城内。
县丞姓王，单名一个构字，虽然是个文官，个头却比一般武将还高大一些，站在身穿铠甲的解南身边都毫不逊色。
安顿好所有人之后，王构热情地介绍了吟水镇的特色烟火和各类吃食，又专门派人送来了许多异族服饰和各类手持烟花，邀请他们去参加晚上的烟火会。
黎承宣装模作样地拒绝了王构的邀请，严肃表示此行任务重大，不便随意离开客栈。
待身边人将县丞送走之后，才又兴高采烈地拽着身边的人去街上热闹。
林芥和孟长知耐不住黎承宣的缠磨，只好点头答应，李煊却懒散地撇开黎承宣的手，摇头拒绝。
“去吧去吧，”黎承宣不死心地继续纠缠，“你都闷了这么多天了，早该出去散散心了。”
“不去。”李煊冷漠拒绝。
“为什么，”黎承宣不解，“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景，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李煊将手背在身后，懒散地丢下一个字，转身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什么？”黎承宣怀疑自己听错了，扭过头跟林芥求证道，“林芥哥，他刚刚说的是吵吗？有人会不在意烟花好不好看，反而嫌弃很吵的吗？有吗？”
林芥垂眼低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走吧，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景了。”
“好吧，”黎承宣虽然有点失望，但很快便重燃兴致，将注意力转向一侧看热闹的解北身上，“解首领，一起去吧，烟火会欸，很好看的！”
“我就不去了，”解北笑着拒绝道，“几位大人好好玩。”
“一起去嘛，外面这么热闹，一定很好玩，”黎承宣锲而不舍地怂恿道，“说不定还有很多好吃的，吟水镇的美食，咱们还没尝过呢。”
“想去的话就去吧，”林音从一侧走廊缓步走过来，“陈四的口供已经递到了陛下手中，朝中上下都很重视这件事，这个时候，陈氏比我们更担心重犯出事。”
所以不会有什么动乱，也不必那么多人在此处守着。
“林将军也一起吧，”黎承宣再次调转目标，热情地招呼道，“刚才王县丞还送了很多异族衣裳过来，咱们穿上再出去，没人认得出的！”
“还是你们去玩吧，”林音随口找了个说辞，“我不太喜欢吵闹。”
黎承宣顿了一下，恍然道：“原来真的有人会觉得，烟火是吵的。”
“那咱们走吧，”林芥毕竟是林音的兄长，大概知道她心里的顾及，便开口招呼道，“再不去，就真错过烟火会了。”
“走走，”黎承宣果然被带偏了思路，立刻认同道，“咱们赶紧换衣服，我要那件靛蓝色的，那个好看……“
临走时还不忘很林音交代：“林将军你在这等着啊，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那多谢小黎大人了。”林音弯着唇道谢。
待客栈内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林音抱着手臂缓步走向二楼的窗台，垂下视线看向不远处彩灯明灿的烟火会。
许久没有挪开视线。
刚才黎承宣叫她的时候，她嘴上虽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拒绝，但心里还是有一瞬迟疑的。
她自小就喜欢烟花，更怀念幼时坐在老侯爷肩膀上看烟火的场景。
但再怎么怀念，也只是以前。
从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北疆开始，她就逼着自己丢下了属于孩子的烂漫和玩性，快速长成一个大人。和其他玄甲一样，每日晨起操演，黄昏训练，不敢有一丝懈怠。
后来老侯爷因旧伤去世，她又拼着一股倔劲儿撑下了整个玄甲营，带着所有人捱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审慎自律，不敢有一丝错漏。
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似乎永远都能冷静处理，理智对待。
她是玄甲营主帅，就必须做到遇事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统领玄甲营上下所有人。
所以她才不能像解北一样，无所顾忌地去疯去玩、去笑去闹。
即便偶尔，她也想和其他人一样，放下所有的戒备，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身后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高挑身影停在一侧，视线划过林音略显落寞的侧影，微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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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后，玄甲客栈的侧门处走出一个穿着正红色异族长裙的消瘦身影，发髻梳成了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的垂辫，脸颊上也带上了一个月白色的狐狸头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在月色中看不清面容。
她在黑暗中停了一小会，然后顺着小路拐向另一侧热闹的长街。
周围一下子嘈杂了起来，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是摆摊的小贩，不远处还有被人群围住的杂耍和皮影戏表演。
无数身穿各色异族服饰的百姓悠闲地走在长街上，其中不乏和林音一样，带着各色面具的身影。
林音先是好奇地站在原地看了会表演，颇有兴致地往收钱的小锣里搁了一小锭银子，才转身往长街深处走去。
不知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缘故，步履都轻松了许多。偶尔看到好奇的东西，还小跑两步，凑上去看两眼。
不一会，手里就多了一个凤凰图样的糖人和一包还冒着热气的小酥肉。
“这个香包真好看，”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裙，面上带着兔子面具的姑娘惊喜地指着货架某处，“我还从未见过绣样上带珍珠的香包。”
“是好看，颜色也漂亮。”
林音循着声音走过来，视线在挂满香包的卖货架上巡视了一圈，眼底涌出一丝兴趣。
“姑娘看一下，”卖香包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婶，见林音靠过来，热情的招呼道，“看有没有喜欢的，这边还有香料，什么味道都有，可齐全了。”
“什么味道都有？”林音好奇地看向大婶手指的方向，视线微顿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思考，话便问了出来，“有白檀香吗？”
“有，”那大婶立刻道，“是送心上人吗？白檀香味道清新淡雅，很适合男子佩戴。这边还有绣样精致的湖蓝色和靛青色香包，都是男子绣样。姑娘若喜欢，我给你装上。”
“不不，”林音摇头，“不是送人，我......就随便看看。”
“也有适合姑娘的香料，”大婶殷勤地指着另一边的香料道，“都是好闻又便宜的料子，姑娘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最终林音还是没有架得住大婶的热情揽客，掏钱买了一个月白色的小香包，里面的香料也选了味道略淡一些的沉水香。
走出香包摊子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将小香袋挂在指间，慢悠悠地拈着小酥肉往另一侧的花灯区走。
“那边有花灯！”身侧响起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好像还有猜灯谜的地方，走走，咱们快去看看。”
是黎承宣和林芥他们。
林音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吃食，退了一步。
在几个人看过来之前，迅速转身走向另一边。
步子还没迈开，便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由于速度太快，又来不及躲闪，她几乎是一下子扎进了对方怀里。
那人微顿了一下，抬手扶住她略显单薄的后背，待人站稳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第32章
林音只觉得脑袋一疼, 脸颊便埋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面具都被撞歪了。
被斜斜地扣在脑袋一侧。
她眼疾手快地拽过面具重新戴好，低着脑袋借着面前人做掩护, 待黎承宣他们毫无戒备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才微微松了口气。
退后一步，执礼道歉：“刚才是我鲁莽了, 望阁下勿怪。”
那人还未来得及答话，身后便响起一声很轻的爆破声。
紧接着两声、三声, 无数被点燃的烟火飞上天空, 炸出一朵朵五彩的火花，倏然迸开, 又纷纷落下。
烟火会正式开始了。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眼前的整片天空都被姹紫嫣红的烟花占满。这朵刚刚爆开，另一朵又迅速升起, 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真好看。”她忍不住低声呢喃。
他将视线从漫天烟火上挪开，看向身侧的人。许久, 认同地点了下头。
林音的目光在绚烂多彩的烟花上微顿了须臾，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依旧站在身边的人。
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锦纹长袍, 外面披着同色系的长斗篷，更显的身材高挑挺拔。
虽然用一款墨色狮子头面具遮掉了半张脸，依旧能看到对方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
垂眼看过来的时候，眸中带了一丝漫不经心的认真。
林音怔了一下，眼睛倏然大了一圈：“珵王殿下。”
李煊点了下头, 来不及说什么, 身后的黎承宣便又咋咋呼呼地靠了过来：“你们看, 那边那边！那个烟花更大！”
虽然没有回头，但声音很近，仿佛下一瞬几个人就会越过人群，来到他们身边一样。
林音侧过身用捏着吃食的那只手推了推脸颊上的狐狸面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垂在一侧的手就被握住了。
他的掌心微凉，指尖轻柔小心，握住她的时候力道很轻。
不待她作何反应，他已经带着她调转了个方向，借着人群的遮掩，快步往长街另一边走过去。
刚好躲过了黎承宣他们。
直到走出很远，林音才扭头看了一眼，确认几个人没有再跟过来之后，略松了口气。
李煊自然地松开她的手，侧眸看了她一眼：“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林将军勿怪。”
林音顿了一下，忽然有点想笑。
自己刚给他道过歉，这会又轮到他了。
“无事。”林音轻咳一声，习惯性地想要将手背在身后，才忽然意识到右手还握着那个小香囊和没来得及吃的凤凰糖人。
她犹豫了一下，在继续装下深沉和与对方坦诚相对之间犹豫了须臾，果断选择了后者。
反正他又不是玄甲营的人，就算知道她私底下不够庄重也没太大关系。
更何况，他应该早就看到自己一边四处闲逛，一边啪嗒啪嗒吃小酥肉的蠢样子了。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将那个凤凰糖人往前递了递：“吃吗？”
李煊似乎微微挑了下眉尾，没有接那支亮晶晶的糖人，而是探手取过林音挂在指间的小香包，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这个很好看，也是在小摊上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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