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睡意消失了几分,杜知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胸膛,视线上移,裘时煜闭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垂覆而下,安眠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似乎很累,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心微蹙,难以舒展开来,但也许是依偎着怀里的人让他感到异常的安心,他睡得很沉,淡红的唇微微抿起,呼吸均匀绵长。
杜知桃看着看着,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手臂横在自己腰间,紧紧地锢住掌下的一截腰肢,杜知桃伸出手试着挪开他的手,但睡梦中的裘时煜力气大得惊人,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她只得放弃,但是又不死心,便开始尝试吵醒他。
杜知桃先是毫不犹豫地捏了一把男人手感极佳的胸肌,接着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又戳了戳他的额头,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很是不服气,思索片刻,胆大包天地伸长手臂捏住了他的耳垂,夹在两指间捻了捻,然后昂起脑袋,往他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不断做乱的手被人抓在了手里。
裘时煜撩起眼皮,含着淡淡倦意的眸平静地盯着怀里睁大眼睛,试图抽回手的少女,呵出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这么喜欢摸我,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抱一丝啊各位,我就喜欢写这种雷人且无脑的东西,要骂就骂吧(闭上眼睛)
第77章
又是一个周末, 杜知桃收拾了必备的行李,坐高铁回家了一趟。
为了避免和裘时煜撞上,杜知桃那天特地设了闹钟起了个大早。
临行前, 她站在玄关处,回首望向静悄悄的客厅, 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像之前那样留一张字条在桌子上, 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
杜知桃是临时决定回去的,没有提前和曲岚打好招呼,所以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 曲岚还在公司加班,得下午才能结束工作回来见她。
杜知桃一上午都没吃东西,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空空如也的肚子就抗议般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摸着肚子叹了口气, 去厨房洗了个苹果,充当一顿简约的午饭。
当她快啃完最后一口苹果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杜知桃看了眼来电显示, 咀嚼的动作一顿, 心情也复杂了起来。
是裘时煜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裘时煜,即使是隔着屏幕也没有和他交谈的欲望,咬了咬牙, 伸出手挂断了电话,并且在对方锲而不舍打过来第二个时, 把他拉进了黑名单里。
手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杜知桃送了一口气, 提起的心也暂时放下了, 把果核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洗手。
就在她离开的空档,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被“哗啦啦”的流水声盖过了,在震动了一会儿后,电话自动挂断,手机屏幕暗了下来。
杜知桃洗完手回来,她本来是想看一眼时间的,但点开手机时却一下被那个未接来电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未接来电:傅崇】
那天在许云英家和傅崇分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添加了微信,但杜知桃却因为内心某种隐隐的愧疚,一直没能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他,反倒是傅崇会隔几天给她发几条关心问候,或者是几张分享生活的照片。
有时候是傅崇作为嘉宾受邀来到一个活动现场的场景,有时候是他和界内某个知名的音乐家见面时的合照。
无论是问候还是照片,杜知桃都能够从他开朗自信的语气和表情中窥出,他在音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变得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遥不可及。
而不像她,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连迈出一步对她而言都是奢望。
杜知桃眼神微黯。
她给傅崇回了电话。
铃声响了两秒,立刻被接通了。
杜知桃舔了舔唇瓣,明明看不见傅崇的脸,她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傅哥。”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放松,“怎么啦,突然给我打电话,难不成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呀?”
另一头,傅崇正坐在自家的书房里,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面前摆着一本有关音乐理论的书籍。
那本书纸页泛黄,有不少页已经磨损了,上面用钢笔圈画出来了很多关键的词句,还认真地在一边做了大段大段详细的批注,足可见书本的主人看得多么认真。
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书角,傅崇语气温和:“你猜对了,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他道,“你认识陈惊年吧?他最近自己组织了一场音乐会,就在大剧院,邀请我去当指挥。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趁此机会,你想来看一看吗?没空的话也没关系。”
傅崇指挥的音乐会?
杜知桃一惊,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她异常激动,一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当然有空!你指挥的音乐会我怎么可能不去!”
傅崇从职业上来说是演奏家,而非专业的指挥家,也因此,从小到大,杜知桃从未见过他做指挥,但却听过一次傅崇参与演奏的音乐会。
那大概是她五六岁的时候,她被傅崇的爷爷带着进了音乐厅,懵懵懂懂地观摩了一场盛大精彩的音乐盛宴。
那场音乐会座无虚席,他们坐在最前排的家属位上,年幼的她乖巧地坐在傅爷爷的膝盖上,高高扬起小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青年的背影。
那个时候其实她并不了解能够站在舞台中央独奏意味着什么,但是傅崇那个慷慨激昂地拉着小提琴,仿佛在发光的挺拔身影,却牢牢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融入了她的记忆,挥之不去。
如果可以,她非常想再见一次傅崇站上舞台的身影,无论他是演奏还是指挥。
“友情提示,这次的音乐会可不像你熟知的音乐会那么严肃庄重哦。”傅崇笑着补充,“陈惊年在西方古典乐器的基础上加进去了电吉他、贝斯还有架子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想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但是应该会很有意思,所以我答应了。”
从他口中得知音乐会的时间就在明天,挂了电话后,杜知桃脸颊发热,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一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心口跳出来。
上午还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和裘时煜之间的关系而产生的郁闷心情,此时此刻完全被抛之脑后。她兴冲冲地跑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挑选明天音乐会要穿的衣服。
曲岚一回到家,见到的就是女儿这幅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在客厅里手舞足蹈的样子。
曲岚不由得失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杜知桃把音乐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曲岚知道后,也替她感到开心。
尽管杜知桃没有再演奏过小提琴,但是曲岚知道,她仍然是热爱着音乐的,愿意去听音乐会就是明证。
如果这份兴趣与热情能够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她能够正面回应那段记忆,重新拾起小提琴。
看着女儿满屋乱窜,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模样,曲岚对那一天的到来满怀希望。
……
第二天,音乐会如期而至。
正厅的大门前放着为这次音乐会专门设计的海报,整体风格独特前卫,使用的色调丰富,色彩浓烈鲜艳,像是油漆泼洒在了上面,被人随意涂抹晕染开来,呈现出一种不受常理约束的肆意与狂妄之感。
海报的正中央用明黄色的油漆字体豪放地写着“OUTLET”这个英文单词,也是这场音乐会的主题。
“OUTLET”,途径、出路的意思,用作音乐会的主题名称,可以引申出多种多样的含义。
陈惊年用在这里,或许想表明的含义是:音乐没有边界,无论何种形式的音乐,都能拥有无数条出路。
杜知桃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对今天这场音乐会充满了期待。
傅崇赠送了她前排的门票,无独有偶,这张票也是家属票,时隔那么多年的时光,与她儿时的经历形成了某种特殊意义上的呼应。
进去的时候,她在走道上遇到了陈惊年。
男生一身高街风穿搭,破洞黑色t恤加乞丐毛边牛仔裤,顶着一头高调的红发,因为发尾偏长,在脑后随意绑了一个小揪,几缕没扎好的碎发落在他脸颊两侧,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之感。
杜知桃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台下座椅的扶手上,一双猫眼盯着布置好的舞台,托着下巴沉思。
杜知桃悄咪咪来到他身后,趁其不备拍了下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大声说:“同学,好久不见哇!”
陈惊年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歪,差点没从椅子扶手上摔下来。
好在他反应快,及时伸出手撑住了前排的椅背,怒气冲冲地回过头。
当看清来者是谁时,他瞪大眼睛,俊秀的面庞露出愣怔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捧未来的大音乐家的场的呀。”
杜知桃在他后面一排坐下,笑眯眯地说,“这么久不见,你的穿衣风格倒是一点都没变。”
“那当然了。”陈惊年高傲地昂起头颅,抬手理了理衣服,口吻很是骄傲,“我是个长情专一的人,认定的风格就不会轻易改变。”
说完,他又问,“是不是许老师跟你说的音乐会的事?不然你这个一结课就音讯全无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有音乐会在这里举办?”
杜知桃摇头:“不是,是另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怎么可能有我想不到的人?”陈惊年疑惑地拧起眉,一连猜了几个他们团队里成员的姓名,但都被杜知桃否决掉了。
他摸着下巴,只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怀疑杜知桃是在忽悠他:“不可能,肯定是我漏掉了谁忘记说了,你让我重新想一遍。”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桃桃,你来了。”
杜知桃很自然地应了一声:“嗯嗯,我都说了我肯定不会错过的,就算是坐航空母舰也要赶过来。”
傅崇轻笑。
看着两人态度亲近地交谈,看起来对对方很是熟稔,陈惊年大惊失色,眼神在她和傅崇之间来回移动,神情满是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是傅教授带来的人!你认识傅教授?!”
傅崇微微一笑,回答了他:“准确地说,桃桃是我的学生。”
他认真强调了一遍,“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走剧情,差不多下一章换地图
第78章
在陈惊年眼里, 杜知桃是个奇怪的人。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他的小提琴指导老师许云英那里。
少女搬了把小凳子,像个小朋友似的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翻阅着一本乐谱,时不时拿出笔圈圈画画, 轻咬下唇,脸上流露出皱眉沉思的神情, 好像在认真揣度每一个出现在上面的音符。
陈惊年已经在许云英这里上了大半年的一对一指导课了,见到她,理所当然以为对方是许云英另一个学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当他调试小提琴好的音准后, 也没见这个女生要走的意思,她不知何时放下了乐谱, 抬起头, 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打开调音器,娴熟调整琴弦松紧的一举一动。
她的眼神很奇怪, 陈惊年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不像是一个演奏者看另一个演奏者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仿佛充满着某种极度渴望与艳羡的情愫, 眼神就跟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陡然看到了一桌满汉全席似的,紧紧黏在他的小提琴上。
陈惊年被她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许云英见此没忍住笑了,对他解释道:“她叫杜知桃, 是来专门旁听的学生。不会打扰到你,你拉你的就行。”
专门旁听的学生?还有这种人吗?
陈惊年心中疑惑, 在架起小提琴前, 忍不住又偷偷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陈惊年忽然敏锐地发现了刚才被他忽略的不对劲的地方——他没有在她身边看到琴盒或者小提琴的影子,除了一本乐谱之外,她手中空无一物。
要知道对于学习音乐的人来说,不练习乐器可是大忌,用不了几天手法就会变生涩。
之后的几节课,陈惊年总会见到她。当然,是从未带小提琴过来的她。
他们也从一开始的陌生疏离,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课间休息的时候会随意聊上几句,到后来甚至能打打闹闹互开玩笑。
可是到最后杜知桃离开,去外地上大学前,陈惊年都没有见过她演奏过哪怕一次的小提琴。
每一次,都是他在演奏,而杜知桃在一旁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许云英有时会不满意某一段旋律而让他反复重拉,就连陈惊年也会感到不耐烦,但杜知桃却像是永远也看不腻一样,无论是重复了多少遍的曲调,她都依然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们。
即使是粗枝大叶的陈惊年也能从杜知桃的眼神中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她很爱小提琴。
但是杜知桃却仍没有把她的小提琴带进过琴房。
陈惊年不是好奇心强烈的人,因此从未追问过杜知桃这个问题,他觉得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这是人之常情。
但当听他最尊敬的演奏家,他好不容易才邀请过来做指挥的傅教授说杜知桃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时,脑海中有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陈惊年不解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杜知桃明明有这样的水平和天赋,却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
于是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傻傻地蒙在鼓里,严重低估了她的演奏能力。
甚至在组建乐团期间,到处寻找拉得一手好小提琴的琴手时,他也丝毫没有想起对方。
陈惊年的眼神木木的,他呆呆地望着杜知桃,嘴唇翕动,好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杜知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她没想到傅崇居然会在别人面前这么介绍自己,又尴尬又心虚:“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提起的,现在我已经不是傅哥的学生了,也没他说的那么厉害。”
怕他不信,杜知桃还特地解释:“其实我已经几年没碰过琴了,就算你现在给我一把小提琴,我也不太会拉了,可能只记得大概的手势和指法吧。”
她这话倒是没撒谎,乐器的荒废不过几个月,而她远超几个月的时间,就算还记得基础的指法,拉出来的音乐肯定也不堪入耳。
陈惊年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明显的不信。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拨开她一跃跳上舞台,径直跑到了被幕布遮住的后台。
没过多久,他就掀开幕布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来到杜知桃面前,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那是一把放在后台演出备用的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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