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王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彪悍勇猛,但多少有点头脑简单。他的儿子们大多也继承了他勇而无脑的特征。所以当安达王得了阿禹古这么个聪慧伶俐的儿子时,他视若珍宝。
安达王那些身份尊贵的王妃诞下的儿子们自然是不服阿禹古的,可每每想动手除掉阿禹古,计划才开始筹谋就被阿禹古碎成了渣。所以,阿禹古成年不久,安达王就告请北辰皇帝把他册封为了世子。
阿禹古身形颀长矫健,样貌端正英朗,鼻梁高挺,唇角习惯性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配上一对桃花眼,迷倒了不少北辰少女。所以,这个世子虽未娶妻纳妾,可是情人甚多。
契赫丹带了两万两白银去献给安达王,本来没什么机会可以见到亲王。为了找个大靠山,今后在北辰东陵的生意能更好做,契赫丹又搜罗了七件奇珍异宝献给亲王,这才寻着了个见世子一面的机会。
契赫丹带着精心挑选的八名貌美的婢女,端着宝贝进了南禄行宫的议事殿。此时,阿禹古整个人斜倚在一张铺了虎皮的长靠椅上,一双脚放在了长椅前的案几上,腰间系着一个五彩仙石雕做的小葫芦,甚是耀眼。
契赫丹进了殿,即刻双手交叠于胸前,单膝跪地行礼道:“马商契赫丹见过阿禹古世子。”
契赫丹说罢起身招了招手,八名婢女端着宝贝近前来。两名婢女抬了最贵重的礼物,一张白虎毛皮站在了最前面。其余六名婢女分两行站立其后。
契赫丹一一介绍了所献之宝。阿禹古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婢女们跟前:“你献上的这些礼物,挑选这些婢女都很是用心。”说罢,阿禹古用手指抬起来站在前排的婢女的下巴。
“若是世子满意,这些婢女皆可以留下。”契赫丹笑吟吟地说道。
“我阿禹古向来是有选择之人。”说罢阿禹古扫了扫这八个婢女,见到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一个婢女,一直低着头。阿禹古指了指她道:“抬起头来。”
婢女抬了头,微微屈膝行礼道:“见过世子。”
阿禹古邪邪一笑:“这个婢女甚合我眼缘,让她留下,其余的都走。”
契赫丹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吞吞吐吐道:“世子殿下,这……这个婢女样貌普通。莫不如换一个?”
“哦?舍不得了?那我更要留下了。”
契赫丹胆战心惊地带着其余七个婢女走了。他都不知道这次来巴结安达王府会不会结果把王府得罪个底朝天。
“小美人,今夜你来侍寝。”这便是风流多情的安达王世子和被留下的小婢女说的第一句话。
“世子胆子真大。”婢女面露惊讶之色。
“哦?”
“初次见面就敢与人如此亲腻,不怕我是个蛇蝎美人,趁着云雨之时药死你?”
“不怕。我与你赤诚相对,只怕你到时候连我的暖床都舍不得下,哪里还会药死我?”阿禹古说着便走到了婢女跟前,语气邪魅得很,“你叫什么名字?”
“钱无尽。”无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她本能地厌恶北辰男子身上奇怪的味道。可是阿禹古走近之时,传来的却是阵阵清新的药香。怪不得他说不怕被药死,难道他也通晓毒术?
“世子殿下风流倜傥,美人众多,想必也不会是强求之人。我无尽天生不喜与人肌肤相亲,你这一走近,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尽说着,撸起袖子给阿禹古看了看左手手腕,果然起了不少疙瘩。
北辰的女子对阿禹古向来都是趋之若鹜,阿禹古还第一次在一个婢女这里吃了瘪:“从未与男子……”
没等阿禹古说完,无尽便道:“自然没有。”
“确定要拒绝我的好意?”
好意?无尽甚是无语。“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接受不了殿下的好……意。”无尽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可是要错过一个难得的启蒙老师。莫要抱憾终身。”
还真是臭不要脸!无尽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要再过分一点便上毒针伺候了。
“那你便尽婢女本分,今晚在我寝殿伺候。”世子吩咐道。
到了晚上,无尽才懂得什么叫做婢女本分。阿禹古叫来了美人,扯下来的衣服扔了一地,在暖帐中颠鸾倒凤。虽隔着深紫色的纱帐,看不清内里,但那声响实在不堪入耳。
无尽便被安排在这房中伺候。床上之人翻云覆雨,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得在寝殿里面收拾着满地的衣裳,端茶倒水,实在苦不堪言。
约莫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歇了片刻。殿外婢女送过来药酒让无尽伺候美人服下说是助兴的。无尽闻了闻酒香,确有些催/情的成分,似乎还有避子的药草味。
真是一个奇怪之人,只想着跟女子玩乐,却不想留下子嗣。无尽忽然想到岑侯爷,风流一地,却也子嗣稀薄,难道这些人都好同一口?
无尽把药酒递到了床前,一个美人撩开了暖帐接过了药酒。无尽匆匆瞥见了白花花的肉/体,立即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待暖帐垂下,床上又开始乾坤颠倒,无尽端了空碗赶紧退到了寝殿外堂,并紧紧关上了内室的门。
无尽靠坐在一张围榻椅之上,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昔日在宫中偷看那些隐秘的绘册便觉着自己色/胆包天了,今日竟来个现场教学。此事真是羞于启齿,耳目皆要生疮了。
无尽一直扛着没睡,就怕阿禹古那个色中厉鬼会对自己下手。待床上之人尽酣睡之时,无尽也实在熬不住了,手撑着脑袋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无尽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似被人抱起。无尽眼睛还没睁开便以为是阿禹古来了,吓得只想尖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待无尽睁开眼睛,看见抱起自己的是一个黑衣人还蒙了面,看那双眼睛,凤眸微睁,深邃迷人……是岑大人。无尽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可转念一想,今晚这荒唐事给他知道了,不知会嘲笑自己到几时。
岑沐风看无尽醒了就把她放了下来,轻声说:“醒了赶紧走。”
无尽生怕说话被发现,踮起了脚贴着岑沐风耳朵轻声说道:“已经熬了一夜,探探消息再走。”说完无尽才发现岑沐风的耳朵红透到了耳根。
这傻丫头在这待了不消几个时辰便学到了什么?岑沐风扯下蒙面巾,低了头也贴着无尽的耳朵说道:“掉到狼窝里还不赶紧走,不害怕?”
无尽只觉得耳朵被轻轻的气流撩动得一下子发热起来,烫到了脸颊。她刚刚那样说话是怕人听见,明明不是故意撩拨,岑大人在想什么呢?
无尽觉得有些羞恼,一屁股坐下,轻声道:“大人把库银留在契赫丹处,不就是为了有个由头可以继续追查此事吗?现在有点眉目了,我不想走。”
岑沐风拉上蒙面巾,又拉住无尽的胳膊想把她拽走。无尽死死坐在围榻椅上不肯动弹。这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岑沐风只得先撤。
密探敌营
第二十六章 密探敌营
走过来的是王府的几个侍女,她们替了无尽在殿里伺候。无尽找了间空房,歇息了几个时辰。
旭日方升,无尽起来便到世子寝殿外堂候着。日上三竿,阿禹古才起身,他打发了美人,自己穿戴整齐出了门。经过外堂时瞥见了候着的无尽,对她说道:“我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要会,你可要跟着?”
“听世子安排。”
“若想坐实了谍细的身份,便跟着无妨。”
无尽听罢跟了上去。
“你还真是不按套路行事。”
无尽一路跟到了议事大殿,看见一个北辰贵公子在殿中等候。那公子约莫二十来岁,跟阿禹古差不多大,也是翩翩少年,清俊爽朗。
阿禹古一进殿便上前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多答尔,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原来是罕域亲王的世子。
多答尔:“你我兄弟有十六日未见了!”无尽听罢,在心里朝这二人翻了个白眼,跟女人滚作一团,跟男人也这般腻歪!
多答尔瞧见了无尽一副不屑的表情,指了她问道:“这是你新收的美人?看样子不太好驯啊。”
阿禹古:“近侍而已。我阿禹古也是有选择之人。”
多答尔:“想你阅了这么多的美人,一个小近侍当不在话下。收不收还不在你一念之间。”
无尽觉得,这两个男人大约可以代表北辰人不要脸的巅峰。
多答尔:“叫你的美人先下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讲。”
阿禹古:“有些什么话当着她的面讲也无妨。她杵在此处无非想证明她心诚不虚。那便给她这个机会。”
说罢,两个世子皆坐了下来。无尽很识趣的上前给二人斟了北辰的茶酒,上了茶点。
多答尔:“你阿父此次是想玩大了?居然把瓖岐山的十五万人马都调了过来?这是想吃掉望苍城?灭了关西军?”
无尽听得心里一惊,即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阿禹古:“我阿父,此次不知又是被何人挑唆。这明摆着就是想削弱我安达王军。”
多答尔:“安达王军是北辰八支王军中实力最强的。若要与东陵开战,自然是你军为先锋。只是你阿父此举可是得了皇帝的授意?”
阿禹古:“得没得皇帝的授意此事都与皇家脱不了干系。此战不论胜败,我安达王军皆会消耗颇多。即便战胜,我王军也不可能独享东陵领地,到头来还是皇室坐享其成。若是战败,皇室很可能拉我阿父出来谢罪,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所以,你说,这两国和平,我们坐收商贸往来的红利不好吗?有了钱财,军队才有立足之本不是?”
多答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阿父不明白?”
阿禹古:“他脑子一向少根筋。被人煽动一下尾巴早已上了天。”
多答尔:“你可劝过你阿父?”
阿禹古:“他此前顾忌我谋思过多,勇猛不足。如今他正热血沸腾,我去给他泼冷水,别的好哥哥们再鼓吹一二,我这世子之位怕是都要拱手让人。此事还得我阿父自己想通。”
阿禹古说着看了眼无尽:“你去叫膳房做一桌好菜,今日我要好好与多答尔世子叙叙旧。”
无尽诺声便去安排。大殿门刚关上,多答尔便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些话当着一个刚收来的侍女说?”
“可看出此女何人?”阿禹古问道。
“总觉得有点眼熟……”
“不是这个意思。此女气质不凡,哪里像是个寻常婢子?我看她步履轻盈,应是轻功不俗。身上透着淡淡的药香,出口便说要毒死人,应是习得毒术。她右手一直不怎么伸出袖口,里头多半藏有暗器。虽然种种这些看上去像是个南昱人,但她面相却是典型的东陵女子。普通侍女大多巴不得早点爬上主子的床,更何况还是个年轻英俊的主子,这个侍女不仅不从,被我羞辱一番还留了下来,当是有所图。刚刚我们说到还有十五万军队赶来,普通人听到要打仗都会感到惊异,她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所以……”
“所有的这些特质让我觉得她应该与东陵大内稽事司有关系。东陵大内稽事司负责查验通敌之事,她也许就是东陵大内派来的奸细。”
多答尔若有所悟道:“那她还这么理直气壮站在这里听!”
“这便是我们见过的最为胆大妄为的奸细了。”
“你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是想……”
“关西军现在大部人马都回盛京解决内乱去了。望苍空虚,这个奸细的目的是为了解望苍之急。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战火莫要燃起。此刻,我们与她的目的是一致的,莫如合作一把。”
无尽吩咐完膳房准备酒宴,便在花园里徘徊张望。她此刻特别希望岑沐风可以从天而降,得赶紧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他。无尽走到花园的一个角落,被一棵大树后面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住了。无尽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岑大人。
“这身丫头装很好笑么?”无尽看到岑沐风一脸的坏笑,疑惑问道。
“钱女侠做谍细的本领真是叹为观止。居然可以令对手在半日之内准确识出身份,普天下恐怕也是数一数二了。”
“他们识破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把我当猴耍呢!”
“阿禹古故意调松了行宫的防备,就是想让我们探听到十五万安达王军赶来的消息。阿禹古此人也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他们是真的想合作,还是想诓我们,还得再好好看看。你是继续在此处扮演蹩脚的奸细,还是跟我走?”
“他们要是想合作,便得好好巴结我这个奸细。我倒想看看这两个无耻之徒想翻出什么花来!”
“那你万事小心,我一直都在。”
两个世子正在推杯换盏之时,有下人来报:“世子殿下,王军到南禄城还有一百里路。您是否亲去迎接?”
阿禹古放下酒杯:“去,当然去!”
马匹备好,阿禹古喊来无尽说道:“你是近侍,同行伺候着。”
“听世子吩咐。”
“会骑马吗?”
无尽想着骑马风尘仆仆的,不如坐马车,便答道:“不会。”
“那本世子勉为其难与你同骑?”
“谢世子恩典,我刚刚看到有人骑马而过,已经学会了!”
“……”
无尽跟着阿禹古、多答尔一行骑马到了南禄城往西一百多里路的一条官道上,正撞见一支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东开来。
队首车架上插着一面印有黑色骏马的红色旗帜迎风飘扬。一个魁梧健硕的中年男子穿着考究,头发编做了两条短辫置于两肩,头戴一顶铁制头盔,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甚显威严。想必这位就是北辰赫赫有名的安达亲王了。
见到安达亲王座驾,阿禹古和多答尔立即下马,单臂折于胸前屈身行礼。
“见过父王。”
“见过安达亲王。”
其余随从皆双臂交叠折于胸前单膝跪地行礼。只有无尽一人行了北辰女子礼,显得有些瞩目了。
亲王翻身下马扶起阿禹古和多答尔。他还瞧见了不远处的无尽,会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阿禹古的肩膀道:“吾儿办事现在越来越周到了!”
无尽听出了安达亲王的弦外之音,心中暗骂道:阿禹古,你这个贱人,居然拿我当礼物孝敬你爹!
从瓖岐山到南禄城行军数百里,安达王军已是人困马乏。正巧儿子又送来美人,安达亲王便吩咐大军就地扎营,休整半日,待明日容光焕发再进南禄城,好震安达王军威名。
无尽看到,安达亲王一声令下,军士门皆行动迅速,安营扎寨,绵延数里路都望不到尽头,号称十五万大军,当是不虚。
安达亲王戎马一生,虽然谋略欠佳,但治军还是很有方。军士们训练有素,即便同等数量的安达王军与关西军一决高下,都难言胜负,更何况如今实力悬殊如此大?定不能让安达王军越过北苍灵山!
亲王大帐已扎好,阿禹古和多答尔随即入帐与亲王叙旧。无尽趁机又在军中行走了一番,仔细查探了安达王军的虚实。阿禹古出帐发现无尽还在此处,有些惊讶:“你居然还没有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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