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琛呸了一声:“你这轻薄之徒,老娘对你可没有兴趣。你今日识相的便把刀放下来,以后在这东南沿海,我自会保你安生。”
话说到这份上,阿禹古是个识相之人,便收了佩刀。萧彦钦也将赤霄剑插回鞘中。白珞琛挥了挥手,众人散开让出一条通道,阿禹古正准备护着沈慕瑶离开,没想到白珞琛从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沈慕瑶的胳膊便将她拉上了一匹青骢宝驹绝尘而去,还留下一句话:“若想接回女夫子,便拿赤霄宝剑来换。”
阿禹古想着这人皮灯笼可能是海权帮做的,沈慕瑶的肌肤又白嫩无瑕,吓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立刻扯了身旁一匹马上的海匪下来,自己跃身上马紧追了上去。
萧彦钦带着一干护卫已经被几十个海匪团团围住。他和叶婧宜眼见着沈慕瑶被劫走,已经乱了方寸,立即与这些海匪打斗起来。十几人乃是精锐,很快把这些海匪打得落花流水,可惜白珞琛劫了沈慕瑶早已没了踪影。叶婧宜急坏了,扔了佩剑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瑶儿都是因为我才被匪徒劫走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不活了!”
萧彦钦赶忙劝道:“我这就拿剑去换公主,你莫要着急。再说,余护卫跟上去了,公主那般聪慧,不会有事!”
沈慕瑶确实不会有事。她轻功了得,身上还戴着淯王给她做的独门暗器。她如今坐在白珞琛的背后,只肖用那毒针朝着白珞琛的后脖颈那么一戳,白珞琛立马便得去奈何桥排队饮孟婆汤。不过此刻,沈慕瑶觉得她不能放弃这个能够接近海权帮的机会,便温柔地抱住了白珞琛的腰,乖巧地贴着她坐在马上。
白珞琛那是铁骨铮铮的女汉子,遇到这柔情似水又灵气逼人的妹子,那颗心也是瞬间就软了下来。白珞琛边骑马飞奔边问道:“你可是夫子?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有女子做夫子的。”
“我本是萧老爷家的婢子,因自小跟着少爷读书,也学着了不少。少爷的胞弟,自幼顽劣,换了数个夫子都教不了,那孩儿唯独听我的话。老爷就叫我教二少爷。府中便尊称我一声女夫子了。”沈慕瑶一通胡编乱造都不带眨眼的。
“我虽草莽,却打心底喜欢夫子这般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我定会善待你,你莫要怕。”
“我知姑娘爱剑,不过是想拿我换剑罢了。姑娘面善,无尽不怕。”
“你叫无尽?”
“本姓钱,爹爹贪财,便起名叫钱无尽了。”
“哈哈哈,你爹爹还挺逗。那你可有兄弟姊妹?他们叫什么名字?”
“有个哥哥,叫钱无缺。”
“哈哈哈,你哥哥可有你这般水灵?他是干什么的?”
“我哥哥从军了,在西北边。他在我心目中自然是这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
阿禹古在后面骑着那批劣马追,颠得快要吐血了。他倒是不晓得沈慕瑶在前边的宝马上正与那女匪聊得投缘。沈慕瑶是白珞琛掠到的第一个对她毫无惧色,反而有些亲厚的人质。白珞琛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夫子。
白珞琛看见阿禹古紧追不舍,问道:“刚才听余公子说,萧公子对你情根深种,我才起了这个拿你换宝剑的心思。倘若他真的拿剑来换你,便是真的对你有情。也算是我帮你验一验他的真心。”
“那可不见得。剑毕竟没有人命值钱。”
“这你可就错了,赤霄宝剑,千金不换。便是折杀数十个门人换此宝剑也值得。他若是把你看得比这把剑还要重要,那定然心中有你。”
“那青月剑呢?”
“青月剑可是兵器榜首。赤霄剑也就排个□□位。我手里的这把白虹宝剑就更要往后排了。如今这世上,一把青月剑在望苍的沈弘霁将军手中,据说那沈将军武功盖世,聪明绝顶;一把在淯王手中,据说这王爷身体羸弱,很少出门,倒是个大孝子;还有一把在那御缇司的魔头岑沐风手中,据说此人心狠歹毒,血洗满门也不眨眼的。这三个人一个都不好惹。可若是我此生能有幸得青月宝剑,那真叫死而无憾了!”
沈慕瑶听罢暗暗笑道,此前岑大人还一直与哥哥较劲。他若是知道百姓们这样评价沈弘霁与他,一定会气吐血吧!沈慕瑶又想到初见之时她把岑大人的青月剑弄丢了,岑大人也没有责怪,可真算是宽厚了。
“若是今后无尽得着了机会,定要寻来青月剑至少叫姑娘瞧上一瞧!”沈慕瑶说的这话一点都不难实现。
“当真?”白珞琛却只觉得沈慕瑶吹了个大牛。
“当真。”
“虽然女夫子这话多半落不了地,但我算是领了你的一份情意。”
阿禹古的那匹马已经被他抽得累趴在了地上,怎么也不肯起身,他只有弃了马使了轻功接着追。
白珞琛回头看了看阿禹古道:“刚刚还说那萧公子对女夫子情根深种,我一点没觉察出来。倒是觉着这追过来的余公子,对女夫子你才是心中有情。”
沈慕瑶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白珞琛,匪气中带着义气,脑子也还够用。如若不是出身匪徒,交个朋友倒也不错。
白珞琛骑马带着沈慕瑶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阿禹古实在受不了了。从生下来到现在,他都没有一口气徒步赶了这么远的路。远远地就听见他求饶的声音:“女侠……你快别跑了!我也做你的人质,多一个人质总是不吃亏的!”
沈慕瑶知道阿禹古跑不动了,便对白珞琛说道:“姐姐不然就带上余公子吧。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们相处便知。”
对沈慕瑶,白珞琛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她随即勒停了青骢驹,等着阿禹古过来在路旁歇息了片刻之后才一同回了白灵山庄。
这白灵山庄坐落在黎城东郊一个很大的岛屿之上,白珞琛停了马又驾了好一会的船才登了岛。这岛便是东翱岛,岛上植被密布郁郁葱葱。
白珞琛带着两人行了没几步路,一队海匪便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个瘦小精干的小老头,他道:“少主啊!你可算回来了,夫人知你又去闯祸了,正要扒了你皮!”
这小老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听得沈慕瑶、阿禹古二人后脊梁骨发冷。
白珞琛把牵马的绳子递给一旁凑到前来的小厮,对小老头道:“贺伯,今日我是去抢赤霄剑了,你可知那赤霄剑在兵器榜上的排名?娘亲若是责怪,你替我多担待着点!”
贺伯瞅到了沈慕瑶和阿禹古,道:“这二位是?”
白珞琛是贺伯一手带大的,对贺伯无话不说,便直言道:“是我抓来的人质,拿他们换赤霄剑。”
贺伯:“你知夫人不许抓貌美女子上岛,你倒不怕夫人拿这二人喂鲸鱼?”
“谁敢动他们,我先拿那人喂鱼!”白珞琛说完,便把沈慕瑶搂了过来,“无尽,你别怕,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贺伯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去白灵山庄。一路上,沈慕瑶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停地向贺伯打听帮主和夫人的情况。从贺伯和白珞琛只言片语的介绍,沈慕瑶知道这帮主白君琢也算是个读书人,风度翩翩,喜欢附庸风雅。夫人黎瑛瑛倒是个狠角色,年轻的时候,把帮主身边的莺莺燕燕清扫了个干净。上位之后,一手管理起了帮中的大小事务。美中不足的便是子嗣有些单薄。年岁长了,她更加注重起了白君琢身边的女人,便令这东翱岛上绝不许有年轻貌美女子的存在。
沈慕瑶觉得自己这东陵第一美人的名头怎么也有个五成水分,但美倒也算美的,她也害怕被抬了去给喂了鲸鱼。走在路上,心里已经琢磨出了一千多种跑路的预案。
进了白灵山庄,沈慕瑶都没心情环顾这风景如画的庄园,一心都在琢磨着如何对付帮主夫人黎瑛瑛。
白珞琛带着沈慕瑶、阿禹古在山庄会客大厅白虎堂里等着。不多会,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着了一身紫红色精绣月华锦服,戴着年琪月珠钗,有些婀娜地走了出来。
这便是黎瑛瑛,虽然年过四十,还是有几分姿色。她手里握了一条马鞭,方才还韵味十足,顷刻之间便狠心挥了马鞭朝白珞琛身上一顿抽,打得白珞琛左躲右闪嗷嗷只叫。
沈慕瑶虽然知道黎瑛瑛这是虚张声势吓唬鬼的,横竖白珞琛穿着紫金软甲也不会太疼。但是每抽一鞭子,她也被那气势吓得心中一紧。黎瑛瑛抽了三四鞭子才注意到沈慕瑶和阿禹古的存在,问道:“这是谁?”
沈慕瑶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缩回到袖子里,随时准备使出暗器。
贺伯刚准备说这是少主抓回来的人质就被白珞琛抢话道:“这是我在武林中认得的朋友。今日我带人想去寻一把赤霄剑,谁料遇到高手,把我带去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幸得这二位相助。”
黎瑛瑛看了过来,刚刚一脸怒气顿时绽开了如花的笑容:“贵客贵客,贺伯,一定给我好生招待!”
沈慕瑶和阿禹古着实有些蒙圈,但悬着的心好歹放下来了些。果然是海匪,这情绪波动得,犹如大海的波浪,真较常人不太能适应。
黎瑛瑛粗粗了解了二人的情况便将他们安置在了上好的客房。沈慕瑶疑惑地问贺伯:“不拿我们喂鲸鱼了?”
贺伯挠了挠脑袋道:“我琢磨着,1兴许是少主五岁的时候,刚巧有个出了名的道长来闽州游历。老帮主请来道长给少主看了看命理。那道长称少主二十岁前会遇到她命里天字号的大贵人,要好生把握。可我们这少主还有几个月就满二十了,也没见着什么贵人。夫人最近念叨了几回,今日见到两位不知是不是死马权当活马用,给两位当成那命中的贵人了吧。”
沈慕瑶哦了一声,心中暗想,自己明明是来偷鸡摸狗的,却被当成上宾,真是玄学迷信害死人。
沈慕瑶和阿禹古就这么被当成贵人给安排住下了。阿禹古成天提心吊胆沈慕瑶会被拖去做了灯笼,死乞白赖地把房间挪到了沈慕瑶隔壁。阿禹古连夜晚睡觉都十分警觉,不论如何,他也不能叫沈慕瑶因为自己保护不周受到伤害。
住了几天,沈慕瑶和阿禹古警惕心都少了七八成。因为这里的海匪除了匪气重一点,对他们还是很尊重的。
岛上的海匪听说少主请来了个女夫子,像看稀奇似的前来围观。有孩子的把孩子送到沈慕瑶这里让她教读书识字,被毒蛇毒虫咬了的也叫沈慕瑶给看看抓点解毒的草药。还有些青年男子拜托沈慕瑶给他们写鸳笺,沈慕瑶照着岑大人的退婚书写了几篇,据说效果很好。再有些想习武的少年,听闻阿禹古是京城权贵家的护卫,都过来找他学武。
不消几日,这二人在海匪窝子里已经如鱼得水,不仅过得滋润还特别有成就感。以至于萧彦钦和叶婧宜好不容易溜黑摸到岛上要救沈慕瑶离开,却被她断然拒绝。沈慕瑶叫萧彦钦赶紧去乐坪城查探情况,自己这边时机成熟自然会离开。
千里相随
第六十三章 千里相随
这天一大早,白珞琛就一脸郁闷。因黎瑛瑛要培养她做帮派接班人,强制她学会清理海权帮的大小账目。她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数,差点没当场撅过去。而且她最近得了个要紧的消息,想溜出去办个大事,可这堆在书房一地的帐不清理好,黎瑛瑛便不让她出门。
沈慕瑶抿嘴笑了笑问道:“你那要紧的事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
“那你拜我为师,我保管这两日教会你看帐,叫你娘亲对你刮目相看,满心欢喜地放你出岛。”
“真的吗?你若是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会我,我便喊你师傅!”
“一言为定!”
这第一日,沈慕瑶在自己房门口挂了外出办事的牌子,这岛上的海匪便不来寻她帮忙了。
沈慕瑶先教了白珞琛打算盘,又请贺伯盯着她练习整日直到记住规则。然后沈慕瑶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把黎瑛瑛拿过来的账簿全部梳理了一遍。这简直是查海权帮的天赐良机。
经过一天的梳理,沈慕瑶发现,海权帮的盘子还真是大,分布在东南沿海一带足有两万多人,这东翱岛不过是海权帮的总部。如今海权帮的营生,五成靠贩卖私盐,一成靠押送违禁物品,一成靠收商队的保护费,剩下两成是合法的买卖,便是给人家走镖,收取的也是正常标准的镖礼。
沈慕瑶把海权帮各个营生的收支情况,行情波动列了个单子,第二日便开始教白珞琛看帐。果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白珞琛虽然武功方面还算个好苗子,但对于账目算术就是一窍不通。
沈慕瑶想着,要想教会这个榆木疙瘩,用普通的办法肯定不行。沈慕瑶先把账簿的编写方法编成了一个生动的小故事讲给白珞琛听。待她觉得看帐没有那么无聊了,又将看帐的规则编成了几句朗朗上口的口诀,诸如“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银钱一去无踪影,账目凭据两相对”“账簿如链条,页页需接续”等等。
白珞琛脑子还凑合用,很快把口诀记了下来,对照着账目,也能理解一些其中的奥妙。沈慕瑶再把自己归纳的那页纸对照着账簿一一讲给白珞琛听,白珞琛就这么零起步,一天下来居然也能把海权帮的买卖讲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所以到第三日,当黎瑛瑛看见自己女儿将帮内的事务,说得条条是道,诸如帮里的主要营收,主要的开销,要维持帮派运转每年至少需入账多少银两,哪些营生如今入不敷出需要砍掉而哪些利润丰厚尚需继续扩展规模等等,黎瑛瑛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她摸了摸白珞琛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又扯了扯她的脸皮,不是易容术啊!半晌她才问道:“儿啊……这……是谁教你的?”
白珞琛嘿嘿一笑指着沈慕瑶道:“我的女夫子。”
黎瑛瑛教了白珞琛数年如何看帐做生意,便是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撬开她的脑壳。此刻见到白珞琛这么两三天就入了门,简直感动得快要哭起来。黎瑛瑛已深信不疑,沈慕瑶便是她女儿命中的贵人。恨不得点上三炷香给沈慕瑶供起来。当即就同意白珞琛带着沈慕瑶出岛玩上几天。
沈慕瑶有点尴尬,心想,这不过是最初级的看帐本事,还没教这徒弟怎么认假帐,怎么做假账又不露痕迹呢。白珞琛就此认了沈慕瑶做师傅,白珞琛不知,她这真是拜在名师门下了。
白珞琛拉了沈慕瑶出门,说有绝世好物叫她去看。沈慕瑶坚持,违法乱纪之事坚决不做。白珞琛只道,跟她去看定不会后悔。今日只看,看又不犯法。沈慕瑶跟阿禹古将信将疑地骑了马跟着白珞琛出了岛。
因为今日不是出去干架的,白珞琛没有带随从,就她和沈慕瑶、阿禹古三个人,骑马骑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条从北边入闽州必经的街市上。三人栓了马,上了间茶楼,找了个露台的位置吃起小食喝起茶来。
就这么吃吃喝喝过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动静。沈慕瑶有些不耐烦了:“白姐姐,你今日是演的哪出?你带我看的绝世好物……”
还没等沈慕瑶话说完,就听见隔壁露台两个富贵小姐的对话声传来。
那粉衣女子道:“他们今日当真会路过此处?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京官。”
蓝衣女子问道:“那领头的什么官阶?”
粉衣女子:“从三品官阶。我闽州自然有比这还大的官,可你从未见过这样的官,他们可是专治官员的官,威风凛凛,横扫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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