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侯斯年握住她的手,两只胖胖的小手一起在墙上写到:侯斯年。
“哦。”沈奚准看了一会两人写的字,然后就又在墙上乱写乱画去了。
侯斯年在一旁守了她一会儿,看她总是在写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线条,他忍不住想要展示下自己的渊博了。
他又捡了颗石子过来,从沈奚准的乱写乱画旁找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工工整整的写到:沈奚准。
沈奚准果然又被他好看的字吸引了,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那上面摸了摸。
侯斯年不禁有点小得意,就在这时他听她问,“这又是什么呀?”
“……”
两个人最后把那面墙画的乱七八糟。
快到酉时末,侯阳王府的婢子才匆匆找过来,皇宫里太大了,他们找不到人,急得满头冒汗。
“小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啊!”那婢子说,“王妃找不着您现在可着急了,您快随奴婢回去吧!”
他说罢就要伸手来拉侯斯年,不料侯斯年却躲开了,他把怯怯躲在他身后的沈奚准牢牢护住,对她说,“你别怕,这是我的婢子。”
那婢子看沈奚准身上一身锦衣华服,便知道她身份必然贵重,只是她额头青青紫紫,脸也哭花了,像是挨了欺负。
“小王爷,这位是……”
侯斯年拉着沈奚准,给他介绍说,“她是沈奚准。”
婢子从没见过沈奚准,也没听过沈奚准这个名字,但他知道沈姓是皇后母族,看沈奚准的样子,便猜测她是沈家的小姐。于是恭恭敬敬的向她请了个安,“奴婢见过沈小姐。”
第30章 琴瑟在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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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准记得母亲沈氏教过她,当别人向她请安的时候她该如何去做,于是她学着沈氏曾做过的样子,伸出右手从胸前平滑向外,说道:“尔等平身。”
那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奚准以为自己做错了,便又躲在了侯斯年身后。
侯斯年拉过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安慰她说道:“老师说,尔就是你的意思,尔等是你们的意思,当只有一个人对你请安的时候,你不能用尔等,用尔就可以了。”
沈奚准半知半解,但还是乖乖学道:“尔平身。”
侯斯年还是觉得她这句话有哪里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所以他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很确定的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沈奚准还是很高兴的,她攥着侯斯年的手,摇头晃脑的在他身边走着。
可走着走着他们身后就跟随上来好多人,低着头弯着腰在他们身后跟着,也不说话,也不越过他们,像是一抹甩也甩不掉的影子。
侯斯年诧异的往后看了一眼,那领头的内监便讨好的冲他笑笑,沈奚准也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就扑通扑通的全都跪在了地上。
这汉宫里处处诡异,侯斯年的婢子很害怕,便小声地催促他们,“小王爷咱们快点走吧?”
侯斯年点了个头,拉着沈奚准朝前跑去,沈奚准就没心没肺的跟着他跑,她偶尔回头,便能看见那群婢子依旧无声的坠在他们身后。
就这样他们一路跑到了长信宫,侯斯年的母亲连忙出来迎接他们,她紧张的检查了一遍侯斯年,“你跑去哪里了?没有遇到坏人吧?没有哪里受伤吧?”
侯斯年说我没有,但请母亲给我找个郎中?
他母亲这才看到藏在他身后的沈奚准。
她笑着把沈奚准拉过来,说道:“还有一只小花猫啊。”
沈奚准不好意思的扭扭脚尖。
侯斯年的母亲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人,她亲自帮沈奚准擦脸,这种事连沈奚准的母亲沈氏都没有做过,她却无比自然的做了。
擦干净脸的沈奚准看起来白白嫩嫩,就算额头肿的老高,可她看着也依旧很讨人喜欢。侯斯年的母亲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说,“我叫沈奚准。”
“你父母呢?”
她说,“母亲被车子接走了。”
“那你父亲呢?”
沈奚准说,“父亲已经仙逝了。”
侯斯年母亲摸了摸她的额头,“那这是怎么弄的?”
沈奚准说,“我摔下来弄的。”
侯斯年的母亲心疼不已,可怜她小小年纪,却没人对她细心照顾。正说着话郎中来了,是个女大夫,她看沈奚准额头紫的厉害,就给她贴了一帖活血化瘀的膏药,还拿白布给她把头包了起来。
沈奚准晃了晃自己变重了的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一眨不眨看着她的侯斯年,“侯斯年,我头是不是很大?”
侯斯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有多大呀?”
侯斯年就伸出手来给她比了比。
沈奚准嚯了一声,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好厉害啊!”
侯斯年也觉得很厉害,他走过去坐到沈奚准身边,两个小孩就一起坐在矮炕上把腿晃来晃去。
侯斯年轻轻摸了摸她被布裹住的脑门,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
侯斯年觉得好神奇,然后就用了点力,又按了按,“这样呢?”
沈奚准感觉了一下,然后奶声奶气的说,“不疼了内。”
侯斯年这回用力按了一下,沈奚准终于哎呦一声,一边闪着泪花,一边两手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侯斯年就陪她一起笑。
王妃就说他们俩,“斯年不要欺负妹妹,你们俩过来,该吃饭了。”
天色已晚,沈奚准又在车上凑合了一整天,她的确饿了,于是便迈着小短腿跟上侯斯年。
王妃一边让婢女守着他们俩吃饭,一边偷偷让婢子们打听沈奚准是谁家的女儿,可谁知才出去的婢子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他偷偷瞄着沈奚准,对侯王妃低声说:“娘娘,这、这是馆阳长公主殿下。”
侯王妃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那婢子心有余悸道:“长公主殿下的婢子就在门外候着。”
侯王妃看了眼正吃的开开心心的沈奚准,还是有些不相信,于是她走到沈奚准身边,轻声问她道:“准准,你是长公主吗?”
嗯!沈奚准咬着虾仁点点头。
侯王妃心里却是一咯噔,但她还是摸了摸沈奚准的脑袋,“乖,吃吧。”
那婢子很着急,“娘娘,咱们怎么办啊?”
侯王妃看了眼沈奚准,又看了眼自己同样很开心的儿子,无奈的摇头道:“本宫和他们说吧。”
侯斯年不知道母亲去做什么了,但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有些担心。他问沈奚准,“准准,什么是长公主?”
沈奚准正在和一块牛蹄筋较劲,闻言她眨了眨眼睛,含糊的说道,“母亲说,是比公主还要大的公主。”
“很厉害吗?”
“我不知道。”
“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你也是陛下的女儿?”
沈奚准摇摇头,“母亲说,陛下是哥哥。”
“……”侯斯年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又或者是他的老师还没有教他什么是辈份,所以他稀里糊涂,“那你是公主和太子的妹妹?”
沈奚准又是很认真的在摇头,“母亲说,我是太子的姑姑。”
侯斯年的父亲是独子,身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侯斯年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姑姑这个词,沈奚准把他难倒了,他很抑郁,只好沉默的乖乖吃饭。
侯王妃久久没有回来,因为她还在门外和沈奚准身边的婢子周旋,这些婢子要带沈奚准回去,却又不肯亲自进去请人,非要侯王妃自己把人送出来。
那为首的太监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想必是知道沈奚准受伤的,侯王妃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会把沈奚准受伤的事栽在他们侯王府身上。
侯王爷是异性诸侯王,在身份地位上比不得刘姓王爷,所以这些宫婢便无所顾忌。
他们咄咄逼人,把侯王妃气的直发抖。
饭菜已经凉了,可母亲还没有回来,侯斯年担忧的频频向外看,沈奚准已经吃饱了,她便陪他一起张望。
侯斯年终于忍不住说道:“要不咱们出去找找母亲?”
“好!”沈奚准立即从凳子上跳下来。
在一边守着他们的奴婢已经知道了沈奚准的身份,所以她跳下来的时候,把她们吓得心惊肉跳,生怕她又摔到了哪里。
可是侯斯年即便知道了她是长公主,也分辨不出她身份有多贵重,所以他拉着她就朝外跑,两人一番举动,把屋里一竿婢女的心吓得都快要跳出来了。
索性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在长信宫的宫门口就找到了侯王妃。
只见一个略有着眼熟的太监在和侯王妃说话,“还请侯王妃开恩,请把长公主殿下交出来,如果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不止奴婢们,侯王府也是担待不起的。”
他说,“我们长公主殿下原本在东宫待的好好的,是侯王府小王爷当众带走了我们殿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奴婢们必然不可能冤枉了小王爷,所以就劳烦侯王妃把殿下送出来了。”
侯斯年记起他们是谁了,是刚刚那群在他们身后阴魂不散的宫婢。
他有点生气的牵着沈奚准走过去,将母亲挡在身后,质问道:“你们是谁?”
那太监看到沈奚准,眼睛顿时一亮,但沈奚准对他可没什么好感,畏惧的往侯斯年腋下缩了缩。
见侯斯年还在怒瞪着他们,那太监只好道:“奴婢们是伺候长公主殿下的,现在来接长公主殿下回去。”
他转脸就又换了一副嘴脸,对沈奚准说道:“长公主殿下,该回宫了,请吧。”
那语气就像是让她下车的时候一模一样,沈奚准惊恐的摇了摇头,把侯斯年抱得更紧了。
“不怕,不怕。”侯斯年安抚她。
那婢子为难的看向侯斯年,“小王爷,我们长公主殿下的额头都破了,再待在这里不知还会出什么事,就请开恩许奴婢们带长公主回去吧!”
侯斯年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栽赃,他很生气,“明明是你们弄伤了她的额头!”
那婢子一脸惊恐,“小王爷怎么栽赃奴婢?长公主殿下被您带走的时候,额头上可没包着白布啊!”
他甚至心疼的看向沈奚准,“是不是啊,长公主殿下。”
沈奚准想说是,可直觉告诉她,她如果说是,侯斯年就要哭了。所以她又往侯斯年怀里躲了躲。
果然侯斯年气的都在发抖,他根本没遇到过这样的无赖,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你胡说,是你们弄伤了准准!我是给她找了郎中!”
连侯斯年都被这些人欺负了,沈奚准觉得更伤心了,又害怕又伤心,她害怕自己被带走,害怕侯斯年也受伤,所以她紧紧着的抱住侯斯年,大哭了起来。
“不回去不回去!侯斯年不回去!”
第31章 琴瑟在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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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的吵闹声,终于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了景帝刘岂的耳朵里,他按着发疼的鬓角坐起来,“馆阳怎么到长信宫去了?”
王延庆说,“听说是侯王府的小殿下带去的。”
长信宫原本是窦太后的生前居所,她死后便被封了起来,已有好几年了。刘岂有些头疼,“长信宫外就没人看守吗?容得这小孩子胡来?”
王延庆犹豫道:“陛下,窦太后的侄女侯王妃进宫省亲,宫中腾不出别的地方,皇后就暂时将人安排在长信宫住着了。”
“那让人把馆阳带回东宫,有什么可吵的。”
王延庆犹豫道:“婢子们是要把公主带回去,可听说长公主在长信宫伤着了,侯王妃不肯让人带走。”
刘岂只听进了前半句话,他按捏额角的手一顿,“伤着了?”
这时一双手自身后勾住的脖子,在他耳畔娇笑道:“陛下管她做什么,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哭两嗓子就好了的。”
刘岂瞥她一眼,轻轻将她的手剥开,“馆阳是长公主,她若是有事,会伤及朕的颜面。”
沈娴笑脸一僵,“那、那陛下也不必亲自前去……”
“好了。”
刘岂打断她,略有不耐的让王延庆给他更衣,一面对沈娴说道:“宫中不比先帝的行宫,此处人多眼杂,你不宜久留。一会儿朕会着派宫人送你回你姐姐那里,没朕召见,你便不要自己过来。”
沈娴像被他兜头泼了一瓢凉水,霎时凉透四肢百骸。
她回到椒房殿向长姐沈皇后哭诉,“长姐你说过,只要你当上皇后,你必然会想法子接我入宫,可如今长公主都已经四岁了,你为何还是不把我弄进来?”
沈皇后也有些头疼,“你当我没提过吗?可陛下说长公主年幼,次次都以她还需照顾为由将我打发,你让我能如何啊。”
沈娴委屈至极:“照顾?我便是住在行宫也好,可总得有个身份吧?我如今身份身份没有,地位地位不正,行宫里奴才们只肯认长公主,根本不把我当主子相待,我在外头遭人白眼,长姐你却在宫里享清福……”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坐在地上又蹬又闹,“我这命苦!命苦啊!”
沈皇后被她作的直发抖,“你不要这样,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沈娴丝毫不怕,反而哭的更加卖力,“看见了正好,正好帮我们母女往外宣扬宣扬,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是先帝的遗腹子,刘岂不肯接我们母女进宫来,还要糟蹋长公主生母,弄得所有人都给我们白眼,快要逼我们母女活不下去了!”
“你够了!”沈皇后气急之下朝她摔了个茶碗,骂道:“少把你那套泼皮弄到我面前来!真当我脾气好不成?!”
沈娴被她吓了一跳,而后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长姐你不管我,我无依无靠,你让我能怎么办?”
“那你就不动脑子吗?”沈皇后恨铁不成钢,“你只说我不管你,可你也不想想我要怎么管,薄氏没被废前我时刻得战战兢兢,自身都难保,又哪里管的了你?
好不容易我熬出头,后宫里一竿夫人又妒忌我,有事没事就弄出点事来,我要不把后宫稳住,别说你了,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
沈娴哭了一阵,也不知听进去多少,但就这样要她服气,她也是不可能的。
“薄氏被废已经两年,长姐的儿子也已被改立太子,长姐说在宫里坐不稳,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哄我。”
“你!”
沈娴道:“既然长姐管不住后宫,那更应该让妹妹进宫才是,到时候我们姐妹一起,这后宫就再也没人敢欺负长姐了,岂不美哉!”
沈皇后冷笑道:“你这么有主意,怎么不让陛下留你过夜,一步登天,何须我来出头?亏我还盼着你有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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