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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时升【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2 17:13:01  作者:时升【CP完结+番外】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罪,会让一个人的师父对自己的首徒痛恨至此,以至于下了从君令那样的恶咒?
  他回想起前几日过截神道时,游泽的恶咒就曾发作过一次,他至今仍然忘不了,游泽那时在半空中回首露出的那个满是煞气的笑容,简直与平时温和易亲近的样子判若两人,显然是已经中咒不浅。
  还有那次月夜的榕树之下……
  他那时在玉佩之中醒来,恰巧望见游泽看向姐姐时的神色,虽然看不懂他当时眼底的复杂情绪,但隐约能感受到里面被压抑的浓郁戾气,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却在那一刻变得如同修魔一般,硬生生吓得自己不敢出声。
  虽然几次都被游泽克制下去,但若是某天,他无法克制了怎么办?
  从君令……当真如那猫妖梦幽所说的,能把人变成一个杀人傀儡么?
  说起那猫妖梦幽,丁符又想到,彼时他和姐姐就是被她引到竹屋前遇见游泽的,那时游泽虽然被关在竹屋中,但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秦师叔的下落,但为何当时不直说,反倒要先把他们引到六道客栈芙蓉阁再说呢?是当时受到了什么限制么?
  那竹屋前的双重禁制,真的只是为了防外人进入么?难道不是……与那锁魂链一样,是为了锁住游泽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为莫测,来历成谜,明明是个肯为了自己的生母而只身登上雪山求医的至善之人,却被游青涯如此对待,而他自甘认罪,不怨不恨,仍是待人温和有礼,甚至一次次为了他和姐姐而不顾自己身上的禁制,以至于一次次身受重伤。
  而哪怕是如此叫人猜不透,偏偏自己还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熟悉感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丁符越想越觉得头疼,且那疼一阵比一阵强烈,还伴随着几分眩晕感,使得他愈显焦躁。
  最后他没等到游泽回来,实在是觉得撑不下去,只能闭上眼,先任由自己就着丁曦的床沿小憩一会儿。
  似乎是被这些杂乱无章的琐事弄得有些累了,只在片刻后,他就这样闭着眼陷入了熟睡之中。他睡得极沉,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兜帽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
  那人盯着丁符的背影犹豫片刻,末了终于伸出手,竟直接把他的魂魄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魂魄化作一道流光,在那人的袖中闪烁片刻,又很快地湮灭下去。旋即那人略一抬头,朝着床榻上望去,露出了一双漆黑无瞳的眸子。
  ——赫然是那日碰到的截神道傀儡。
  傀儡盯了床榻上昏睡着的丁曦片刻,忽然动了动双唇,用低哑的声音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随后她后退几步,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客房的窗外。
  床榻之上的丁曦对此浑然不觉,她双眼紧闭地蹙着眉,陷入了又一场的乱梦里。
  但这次的梦很奇怪,并不是同之前那般显得极为真实的回忆片段,而更像是一场真正的乱梦。
  她梦见自己跪坐在一处冰面之上。
  而她身后,立着一棵极高大的树。
  那是一株形态极其奇特的树,与寻常树木不同,它整个都是由冰晶凝结而成,与其说是树,更像是一株由冰晶组成的雕刻品。
  树上的枝杈带着剔透的质感,自下向上延伸开来,像是万千簇四散开来的银蛇,蜿蜒成庞大如云的树冠,带着一种诡异而冰冷的邪美,像是活树,又像是死树,带着病态的生机,静默地立在她身后。
  丁曦在树下抬眸,无声地望向远处。
  远处,四面都是呼啸的风声,以及无边无际的漫天飞雪。
  而她听不见那些风声。
  漫长的寒冷让她失去了听觉,只能感到自己逐渐被砭骨的凉意渐渐吞没,意识渐渐消散,可她自己却动弹不得——
  ——因为她的双手之上,都缠着细细的锁链。
  那锁链带着冰冷的质感,死死地缠着她的双腕,将她禁锢在这树下,迫使她的双手被拉扯着向上,宽大而单薄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纤细手臂。
  而她肩上的轻裳也是散乱的,露出单薄的肩骨,如雪的肌肤泛着冷淡的白,万千墨色的长发在她身后披散,一同柔软的垂落在她肩上,衬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脆弱美感,又顺着她纤细的脊背,一路蜿蜒而下,铺在晶莹的雪地上,像是落下的锦缎。
  她低垂着眸,整个人都在细细的发着抖,憔悴苍白的唇微微抿起,露出忍耐的神色。
  好冷……
  意识渐渐被寒意吞没,她快要死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极致的冷意让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逐渐有些看不清了。
  而就在这时,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跟前。
  丁曦吃力地抬眸,却没有半分力气抬起头,只能在低垂的视线里,看见来人的双腿。
  那人走得极为从容缓慢,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踏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踩着她的裙摆停下来。
  似是打量了她片刻,过了良久,他略微欠身,伸出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丁曦的视线随着这动作被迫上移,然而因为极度的虚弱,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了,只能听到对方用低沉带笑的声音开口:
  “曦……”
  很轻的一句,听上去极为悦耳,很容易让人遐想他的容貌有多美好。
  然而她却是忍不住颤了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对这声音有着极深的恐惧。
  “曦……”男人又低低地唤了她一次,带着无限的亲昵,一边俯身凑近她,一边极愉悦般地轻笑着道,“你是我的……”
  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吻向她冰冷的唇角。她愣怔了片刻,心头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带着恐惧的痛苦来。眼看二人的双唇要相触,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人的手却掐得她更紧,怎么也挣脱不开,窒息感勒住她苍白的脖颈,她感到自己逐渐脱力,于是又焦急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口咬向来人的手指。
  然而就在此刻,那人突然消失了。
  再一瞬,眼前的风雪突然变为大火。疯狂的火舌窜起来,一下便烧上了她身后的树干,火光灼热漫过,树枝开始不稳地晃动,在丁曦抬眸看去的那一瞬,整棵树倏然倒下,轰的一声,化作无数细碎的冰晶——
  那冰晶朝她侵袭而来,如万千银针一般,只在瞬间,就刺得她满身血迹斑驳。
  无数细碎的痛感袭来,丁曦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片刻之后,痛感忽然消失了。
  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人一袭白衣,轻轻搂着她,像是护着自己的挚爱之人。丁曦在片刻的痛感中找回了视觉,抬眸看向来人,在漫天的火光里,看到一双温柔浅笑着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安静地望着她,身后的冰晶落在他身上,刺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只在片刻之后,那身雪白的衣裳就被血色浸透,而他却毫不在意,只仍是护着她。
  是游泽,但又不像游泽。那双眉眼间点着一点血色的花钿,妖冶而清丽,像是一簇盛开的火。
  ——这是上神泽尤。
  他望着丁曦,很轻很轻地开口唤她:“曦……”
  然而他轻柔的声音落下,原本正处在恍惚之中的丁曦却忽然回神,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声音与方才那人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一边后退着从他的怀里挣脱,一边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眸中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
  然而他只怔了一下便回过神来,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浮起浓郁的悲意,却仍是浅浅地笑着,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起了她的脸。
  冰冷的指尖触上的一刹那,丁曦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又一次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避,然而却没什么力气,于是只能咬着唇垂下了眸子,显出怕到了极致的神色。
  “曦……”他轻轻地开口,语气轻柔而低哑,带着掩盖不了的浓郁悲意,同她低声道,“对不起……”
  接着,他轻轻地撤回手,身形化作细碎的光点渐渐消散,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原地——
  火光漫卷而来,丁曦闭上眼,眨眼便被吞噬而去。
  她在灼热的痛楚里蜷缩起来,泪水从她眼角无声滑落,有些痛苦地轻声呢喃:“你在哪儿……”
  少女的话音消散在无尽的风声里,不出片刻,她又一次坠入了另一层乱梦里。
  ————
  而此刻,阎王殿外。
  游泽微微倾身,手执长箫,将冰冷的玉骨抵在一人的脖颈之上。
  那人满脸惊惧地望着他,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那日在奈何桥下拦住他们的段生。
  他惊恐地睁着眼睛,一动也不敢不敢动地看着眼前身穿白衣的公子,原本在那日温润谦和的人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依旧是面带笑意,但那笑意让他遍体发寒。
  他连求饶都不敢,只是睁着眼,一边感受着脖颈上一点一点加深的力度,一边望向游泽身后。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红衣,生得姿容艳丽,神色却有些难堪,只是看着游泽的背影,有些畏惧地停在原地。
  半晌,她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又一次重复地开口道:“上神,您又何必为难我们?我们确实只是受人所托,并不是有意引丁姑娘到幻境,您且饶他一命吧?”
  然而她话音落下,游泽仍是没有反应,而他身下的段生却脸色愈发痛苦,显然快要窒息了。
  女人的脸色愈发难堪起来。
  良久,游泽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说了。”
  他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如水,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放了他。”
  那话音落下,段生忍不住发出一阵尖细的哀鸣,脸色转为濒死的青白,女人下意识地往前一步,脱口而出:“天帝!”
  她吓得声音都在抖,怕对方听不清,又连忙补充道,“……是天帝!就在千年前,他——”
  然而她话音未落,游泽的身形忽然一闪,下一刻,那只冰凉的玉骨长箫就抵上了她的脖颈。
  游泽的脸朝她倾来,他眯着眸,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此刻红光肆虐,戾气骇人,但神色却是淡的,温柔的声音轻轻落下,他低声道:“你想好了?”
  “什……”女人骇了一跳,话音戛然而止,跟着被吓得顿了一下,然而紧接着,等她看清了对方的眼睛,却忍不住惊恐地睁大了眸子。
  “用天帝来压我?”游泽浅笑着,无声地勾了勾唇,那张谪仙般的面容秾艳得摄人心魂,但偏生邪气横生,一字一顿地缓声道——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21章 穷奇
  那话音落下,女人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漏出一声惨叫,然而被对方的眼神所慑,那叫声倏然而止,紧接着,她便惊觉自己竟连半分声音都发不出了。
  她忍不住猝然睁大了眸子,原本姿容艳丽的一张脸此刻布满狰狞,额角青筋凸起,脸色也跟着泛起青白。
  窒息感逐渐灭顶,她用尽力气,从青紫的唇角挤出几个字:“我……我说……”
  待她开口,那抵在她脖颈上的玉箫悄然撤去,游泽收回手,跟着略一挑眉,浅笑着欠身道:“失礼了。”
  他笑得极为温润,然而女人却不敢再抬眸去看,只忍不住弓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良久,她才缓和过来,仰起一张惨白的脸,冲着游泽勉强笑了笑,哑声恭敬地道:“上——咳,上神,此处多有耳目,请随我来。”
  游泽略一颔首,便跟在她身后一同入了阎王殿。入门之前,女人回望了一眼,四下镇守着的鬼兵随之悄然退回到暗处,将手里的长刀收入了鞘中。
  大殿烛火通明,空无一人。
  四下寂静而空旷,除却地上铺着的红毡之外,再无他物。唯有与正门相对的另一侧,立着一扇足有两人高的屏风。那屏风远看着像是黑木琥珀材质,样式却诡异得很,镂空花纹是一只仰天而啸的穷奇,穷奇背着一对巨大的羽翅,面相栩栩如生,却并不凶恶,倒是带着几分略显邪气的仙气。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琥珀的深处竟被猩红的血迹泅染,与其下砌着冷白玉石铺就的长阶互为映衬,显得尤为森然可怖。
  游泽用余光扫了那屏风一眼,却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接着又轻声开口道:“我本以为穷奇一族上千年的气数已然耗尽,却不想倒是在此处韬光养晦,可算是能屈能伸了。”
  他语气温和轻柔,听着像是随口提起的一句话,但其中隐含的深意却叫那女子眉心一抖,跟着她忍不住颤了颤,慌忙答道:
  “上神谬赞了。不过是借着祖上的凶名,来这鬼地做一做辟邪镇煞的走兽罢了,并不敢韬光养晦。”
  末了她顿了顿,又道:“此处无人,上神请移步到正席上坐,我这便将原委告知上神。”
  说着,她正要引着游泽走到屏风之后,打算迎他坐上阎王之座,然而游泽却是略一顿步,止步在屏风之前。
  “不必了。”游泽声音轻缓,语调却是冷的,只略一凝眸,一道禁制便自他身下铺展开来,将二人的身影同外界隔绝了起来。
  闻声,女人下意识的抬首,看到那禁制像是一层透着光的薄纱,落下莹莹的光亮,笼罩在游泽身上,他身后是猩红诡煞的穷奇屏风,身下是冷若寒冰的白玉长阶,至善至邪,衬得他那张勾人心魂的面容似仙非仙,仿佛染了血污的神祗,美得惊心动魄。
  女人忍不住恍神,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正出神间,那白衣谪仙垂下眼睫,侧过似笑非笑的血红双眸,轻轻地睨了她一眼,克制却又凌冽的寒气随之扫过来,竟吓得她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女人嫩白的右膝猛然砸向坚硬的冷玉,发出一身沉闷的声响,她却毫不在意,只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游泽,眼底却多了几分痴然的钦恋神色。
  良久,她听到游泽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极为散漫,刚一落下,女人却猛然回神,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接着不由得双颊泛红,慌忙地垂首道:“上神恕罪,小女……”
  她语气惶恐,却不敢抬头再看,只跪在那里,一边压下胸腔内狂跳不已的心脏,一边慌忙地颤声开口,然而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浑身一颤,忙转言道:“——下官、下官这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上神……”
  她匆匆地说完,见游泽并未有何反应,于是勉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惧意,等平复了些许,她才继续开口道:“……上神可还记得,天帝有一位侍宠,名叫绾云?”
  顿了片刻,她才听得头顶上方的游泽淡声开口,简短地答道:“记得,上任妖王姬肆之女,是只魅。”
  “不错。”女人道,“三千年前,姬肆为了讨好天界,故将此女献给彼时尚为太子的天帝,从此魅妖一族在赤霄殿得了神职。此人虽然生性谄媚,却是个颇有能耐的大妖,因擅奇兵诡阵之术,曾被封为北天门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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