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郑导这一丝不苟的架势,你的戏份估计是要在元旦之后才能杀青。”武媚坐在一旁说。
好在倪丞佑后面并没有工作安排,武媚索性不着急,计划着等春节之后,再给倪丞佑接新的工作。
自从进了组,武媚隐约感觉到了倪丞佑的变化。以前遇见这种拖延工期的事情,倪丞佑多半会大发雷霆,斥责剧组不按时完工,会嚷着武媚去找剧组讨要说法,尽快缩短工期,这样他就可以去度假休息。但这次拍戏,武媚感到倪丞佑沉稳了许多,并不会像从前那般毛躁,有的时候导演会因为他戏感不对或者演不出想要的感觉而斥责他,但倪丞佑都虚心接受了,并且在候场的时候,还会找一些老演员来讨教一番,打磨自己的角色。
而休息的时候,倪丞佑会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眼神游离,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什么时候买这样一根手绳?”武媚发现了倪丞佑最近拍戏时都会戴着这根手绳,因为是皮质的,和古代角色并不冲突,剧组的人员并没有在意,因此倪丞佑一直没有摘下来。
“之前度假时候买的。”倪丞佑用指腹抚摸着内侧的卡扣。
“还挺特别。”武媚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跨年那天如果没有我的戏份,我想回家一趟。”
“干什么?有事啊?”
“嗯,有事。到时候你帮我留意一下,我提前订机票。”
“前两天听制片人说,跨年那天剧组可能要聚餐。”
“要是没有我的戏份,聚会你替我去参加吧。”倪丞佑心里打着算盘。
武媚有些奇怪地看向倪丞佑,但也没有再多问。
这一天宋夏结束了工作,在办公室翻看着案件,高天翔走了进来。
“要不要一起跨年,近郊有个庄园,我想组织员工三十一号那天一起去玩,你来不来?”高天翔每年的这一天都会组织聚会,但是宋夏却很少参加。
宋夏沉思着,没有回答。
“来吧,你总是搞特殊,公司里的员工都觉得你不近人情,你们小组成员哪一个不怕你,你也借这个机会和大家亲近亲近,别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还没等宋夏回答,高天翔就劝说起宋夏。
宋夏平时在工作中十分严肃,对自己和小组成员的工作质量要求极高,每一次开会,尤其是碰上棘手的案子,更是神情严肃,冷若冰山。并且如果哪个不怕死的没有做好工作,宋夏会毫不留情地斥责外加痛骂,让手下的员工,经常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甚至有好多人受不住压力,选择调组或辞职。
宋夏这么多年也没少听见风言风语,最多的还是骂她是“冰山老妖怪”或是“夺命女魔头”,并且宋夏虽说来律所的时间长,但是年龄尚轻,许多后加入律所的人,有的是在法律界摸爬滚打十多年的资深老律师,还有国外名校毕业的博士生,这些人在宋夏手底下做事,不免对她心有不服。可是这些人,在看见法庭上,宋夏为委托人辩护,刀刀致命戳向对方弱点,赢下一场又一场的官司时,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在公司,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宋夏不会和任何人多聊一句闲话,组里的成员平时也不敢和宋夏说笑,除了老板高天翔以外。
“行了,我先把你算上,到时候去不去再说。”高天翔着实是没给宋夏决绝的机会,说完话赶紧离开了。
转眼到了跨年这天,武媚看了一眼倪丞佑当天的拍摄安排,告诉倪丞佑只有早上的一场戏,顺利的话在中午之前就能结束。倪丞佑听见这个消息很开心,让潇潇给他订了中午回海城的机票。
自打从普吉岛回来之后,倪丞佑便和宋夏没有再联系过,倪丞佑一直忍住没有打扰宋夏。几次点开宋夏的微信对话框,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是因为倪丞佑自己也没有看清对宋夏的心思,虽说他当时对着宋夏曼妙的身子有了反应,但这也不能说明自己就是喜欢宋夏,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对宋夏是惺惺相惜的同情,还是喜欢;二是宋夏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漠,并且这段时间并没有主动联系他,倪丞佑隐约感觉宋夏可能并不想和自己有什么瓜葛,生怕突然的联系,打扰到宋夏的生活。
可是自己越是克制不联系宋夏,心里却又忍不住地想念。在拍戏之余,他总是忍不住想宋夏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出现之前情绪崩溃的情况,也想知道她最近睡眠好不好。越是这样担心,就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她。倪丞佑也因此感到烦恼,不禁怀疑自己怎么变成了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临近元旦,他总是会想起宁钧言告诉自己宋夏没有家人,忍不住想这一天她会不会孤单,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在节日的时候,希望有个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最终倪丞佑败给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他决定在跨年那天杀回去,去找宋夏,去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他期待着,宋夏见到自己,也会是和自己一样的开心和惊喜。
这天倪丞佑的戏份中有赛马的镜头,倪丞佑之前为了方便拍戏,又觉得骑工具马看起来动作呆板笨拙,便特意去学了骑马,学着学着竟学出了兴致,略感自己在骑马上有些天分,因此没有工作的时候,还会去马场练习骑马,久而久之骑马技术日益精进,在拍骑马戏份时更是得心应手。
本想着能够快速结束这场戏,结果因为前两天下雨的原因,拍摄的场地有积水,制作组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拍摄有些危险,所以光是清理拍摄场地的积水,就用了很长的时间。
倪丞佑候场时越发焦急,一直催着潇潇去看现场清理的情况。在潇潇第十五次去打探情况之后,终于可以开机了。
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倪丞佑骑着马,出现在了镜头中。倪丞佑先是骑着马在草地上简单的转了两圈,一手拉住缰绳,摆出了回眸的姿势。
“卡,过,下一场赛马准备。”
随着飞机起飞时间的临近,倪丞佑心里忍不住有些着急,想着快点结束这个镜头,就可以回家去见宋夏了。
倪丞佑骑上马试着奔跑了两下,感觉没有问题,就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开始了。
倪丞佑手中紧握着缰绳,身着一身黑色长袍,头顶上悬着高马尾,造型看起来格外气派。倪丞佑找准摄像机的位置,双脚用力地夹了一下马腹,大喊一声“驾”,便冲了出去。
“卡,过。”
倪丞佑听见导演的指令,勒紧缰绳示意马停下来,可是马仿佛失去了控制,依旧在向前飞奔。
“停下啊!”倪丞佑感觉到情况不对,想要让马停下来,可马哪里能听懂他的话,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不断地加速向前狂奔。
现场的拍摄人员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妙,大批人马赶紧向倪丞佑跑了过去,这一去不要紧,马彻底受到了惊吓,马蹄子突然踩进了湿滑的水坑,瞬间倒了下来,带着倪丞佑飞了出去。
马场的工作人员赶紧控制住马,拍摄的工作人员也朝着倪丞佑围了上来,检查他的伤势。
武媚和潇潇看到这一幕,也被惊吓到,慌乱地来到倪丞佑的身边。
“赶紧叫救护车。”武媚没来得及检查倪丞佑的情况,着急地冲着工作人员喊。
“我没事。”倪丞佑刚被摔下来的时候有点懵,意识不清醒,此刻被武媚的一嗓子喊得回过神来。
“你动一下,看有没有哪里疼。”
倪丞佑在马失控的瞬间,将脚从马镫中脱离出来,并且在摔倒时候有所准备,让自己的身子先着地,护住了头,所幸才没有受伤。
倪丞佑活动了一下,发现只有右腿有轻微的痛感,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几点了?”倪丞佑朝着武媚问。
“十点。”武媚还是不放心,仔细检查倪丞佑的头,发现没有破损这才放心。
“潇潇,赶紧开车送我去机场,要来不及了。”倪丞佑踉跄地站起来,脱掉满是泥巴的长袍,径直向休息区走去。
第23章 新年不快乐
“丞佑哥,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看你摔得那一下挺重的,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啊?”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潇潇忍不住劝倪丞佑。
“我现在都不疼了,哪有那么金贵啊。以前拍打戏时候被车撞飞,我不也是毫发无损么,区区从马上摔下来,又算得了什么。”倪丞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小腿还是在隐隐作痛,但是此刻倪丞佑并不在意,他只想在十二点之前,出现在宋夏的面前。
潇潇听见倪丞佑这么说,只得闭上嘴,踩紧了油门。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飞机,倪丞佑上飞机之前,潇潇还在叮嘱倪丞佑到了海城记得去医院检查,反被倪丞佑嫌弃啰嗦。
晚上下班,宋夏还是被高天翔拉去了庄园,参加集体跨年活动。公司的同事每个人都很兴奋,来到庄园之后到处参观拍照,只有宋夏一个人阴着脸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手伸在壁炉旁取暖。同事们看见宋夏,都自动和她保持距离,在以宋夏为中心,方圆二十米,都不敢有人靠近,多数人都在院子里为晚上的BBQ做准备工作。
“你说你,来参加活动,却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高天翔身为老板,自然不用去做苦力,将一杯热可可放在宋夏的手里。
“又不是我自愿参加的。”宋夏抱着杯子,顿时感到温暖。
“老肖走之前,嘱咐我要把你照看好,我终究是辜负了他的嘱托。”高天翔看着宋夏不合群、孤僻的样子,感到有些自责,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这两年想着能让宋夏快点成长,他把许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宋夏完成,想以此锻炼她的能力。但是却忽视了在高压工作之下,宋夏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愿意与别人交流和接触,甚至这两年,都没有见过宋夏笑过,整个人变得更加孤僻。
“你提他干什么?”宋夏听见这句话,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宋夏在上大二的那一年,肖伯桀带她来到公司的法务部,那是宋夏第一次见到高天翔。高天翔比肖伯桀小几岁,两个人总以兄弟相称,肖伯桀让宋夏在课余时间来公司和高天翔学习,老板塞进来的人,高天翔怎么敢拒绝呢,只得带着宋夏工作,交给她一些简单的任务。久而久之,发现宋夏竟然很聪明,也很努力,最后在成立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之后,带走了宋夏,至此宋夏一直跟在高天翔身边工作。
“其实老肖走之前挺放心不下你的,特意让我去他跟前,嘱托我在事业上要帮助你,继续培养你。”高天翔的声音有些低沉,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小心翼翼。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句话呢?是老板?还是照顾已故前老板情妇,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宋夏压制着胸中翻滚的情绪。
“宋夏……”高天翔听见宋夏的话,顿时有些惊慌,知道自己触到了宋夏的雷区。
“之前我认为,无论我和肖伯桀有什么见不得人、肮脏的关系,我都是敬重你,崇拜你,一心想和你学东西,如今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为律所打拼,并且我一直觉得你和曾经那些围绕在肖伯桀身边的人不一样,你从来没有觉得我轻浮、放|荡,我一直认为你费尽心思培养我,是因为看重我这个人,认可我的能力,而不是我和你肖大哥之间的关系。可如今你跟我说你对我做的一切,是因为他去世之前的嘱托!是想让我领那个死人的情吗?是想告诉我他曾经真的是为我好?是想告诉我,我是一个受人恩惠,却忘恩负义的婊|子吗!?”宋夏情绪有些激动,虽然她尽量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高傲姿态,可是此刻却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高天翔或是肖媛媛,都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肖伯桀,让她记起肖伯桀给她带来的七年的痛苦。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够放过她,仿佛害死肖伯桀的人,是自己。
他们不仅要让宋夏不能忘记肖伯桀,还要将肖伯桀对她的伤害说成是对她的好,要让她知道感恩,要让她放弃对肖伯桀的恨。
可是宋夏永远无法和肖伯桀和解,即使他已经命丧黄泉,宋夏到现在也还是认为,肖伯桀死得其所!她对肖伯桀,没有任何的愧疚!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夏,你冷静点。”高天翔知道宋夏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后悔多嘴说了这样一句话惹得宋夏误会,急得站起来想要和宋夏解释。
宋夏一把推开高天翔的手,拿起包,跑出了庄园。
仓皇而逃。
院子里的人看见宋夏气势汹汹地离开,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庆幸刚才没有放松警惕靠近宋夏,否则触到宋夏的霉头,来年在公司,宋夏一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夏一把摔上车门,坐进车里,愤恨的情绪久久不能消退。宋夏慌乱地从包里摸出一片药,手边没有水,就直接吞了下去。宋夏紧握住方向盘,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如果自己现在再失控,眼下不会再有一个“倪丞佑”冲过来帮助自己。
夜幕降临,仿佛这个城市中所有的人都在庆祝新一年的来临。宋夏开车向市区驶去。沿路上,天空中不断炸裂着绚烂的烟花。宋夏看着转瞬即逝的烟花,觉得自己和这些热闹格格不入,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也和这个世界个格格不入。
对于新一年的到来,宋夏没有期盼,因为新的一年不会和现在有任何改变。哥哥不会出现,痛苦不会减少。
一切都不会变好。
宋夏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她将车停在路边,抖着手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她仿佛看见小的时候,一家人一起跨年的情形。
那时候宋夏的爸爸还只是办公室的一名小科员,没有太多的应酬,逢年过节都可以陪在家人的身边。比起元旦,宋夏更喜欢跨年这一天,她喜欢看漫天的烟火,也喜欢一家人守在电视机旁,倒数着时间,迎接着新一年的来临。
吃过晚饭,宋夏就会拉着哥哥来到后山小河的那片空地上,周围的居民在这一天多会聚集在这片平地上放烟火。宋夏胆子小,从来不敢放,只能被哥哥捂着耳朵,在一旁仰着头望向天上,一整夜下来,脖子又酸又痛。
临近十二点,宋夏看着电视节目总会忍不住倒在哥哥的怀里睡着,等到电视上的演员开始倒数时,哥哥就会将她叫醒,然后在新年来临的那一刻,在宋夏的耳畔悄悄说一声“新年快乐”,而宋夏则会一把搂住哥哥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哥,新年快乐!”
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宋夏坐在车里,打开微信,点开那个永远收不到回复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消息。
“哥,新年快乐,我真的很想你。”
宋夏无力地靠在座椅上,紧闭的双眼留下了一行泪水。
她的新年,又怎么会快乐。
宋夏不想回家,生怕自己会胡思乱想,开车径直来到了经常去的那间酒吧。
一推看门,就看到酒吧里人满为患。平时安静的酒吧,现下正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到处挤满了人,吵闹不堪。
宋夏看见这样的情景,转身准备离开。
“夏夏。”里昂在吧台里看见在门口徘徊的宋夏,赶紧探出身子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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