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或者感受到了什么!”
“你不应该那么着急,你知道的,她还没有完全觉醒!”
这两句话明明没有蓝田的翻译,张锦瑟却突然像是听懂了!
她睁大了眼睛集中精神,正想再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一个恍惚间,耳边的话又变成了完全听不懂的另一种语言。
安娜顺势拉住了张锦瑟另一边空着的那只手,双眼泫然欲泣,眼神巴巴地望向张锦瑟的方向,似乎从她嘴里即将出口的话,将会是自己的最后一丝救赎。
张锦瑟一时之间,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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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火边的舞蹈
在这样的场景下,张锦瑟满是求知欲的眼神让蓝田也很难招架,他有些犹豫地在自己的脑袋上撸了一把,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斟酌再三,缓缓开口,
“好像是医生对达利亚婆婆刚才对你做的某些事情不太满意,认为这样做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而达利亚婆婆则是认为,你身为卓娅夫人的继承人,这些是你迟早要接触的事,你需要尽快适应并且学会这些东西。”
“这些是指什么?”张锦瑟此时的内心已经有了某个答案,可是在真正面对这些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是指你会成为萨满这件事吧。”
蓝田的最后一句里,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张锦瑟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是他个人的情感丰富,还是身为一名无神论者,对这些所谓信仰的排斥。
至少就张锦瑟本人而言,她目前对这些超出自身想象的存在,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
只是她的态度如何,在现在满屋子人数压制的情况下,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场景。
马克西姆医生虽然站在职业的立场,斥责了达利亚婆婆的某种行为,但从他的语气和态度来说,他对于萨满这个词语的认知,并不比这位老妇人少上多少。
看他能够允许达利亚婆婆对之前神志不清的安娜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而在另外那个寻找哥哥的少女看来,她显然并不介意寻找的方法是什么,只要最终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眼下三方都停下了她们原本的争论。
一室安静。
视线仿佛化作了实质,全部都集中在了张锦瑟的身上。
达利亚婆婆急于想知道张锦瑟在刚才的状态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马克西姆医生则是认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应该再承受更多的压力,应该让他的病人得到充分的休息。
安娜为了寻到她失踪的哥哥都敢孤身一人在冬季最冷的时间段里来到这样一个已经近乎荒废了的度假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可能存在的机会,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希望也好。
张锦瑟扶了扶自己还有些晕眩的脑袋,除去眼下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她的选择其实并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张锦瑟的眼神略过表情严肃的医生,也没有过多关注一脸焦急的安娜,直接望向了达利亚婆婆,
“你们不用吵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达利亚婆婆刚才要说什么,我听着。”
医生的眉头因为张锦瑟的这句话皱地死紧。
可这个时候达利亚婆婆早已经抓住机会,率先开始了她的提问,
“好孩子,你来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哪怕只有一个画面,一点感觉也没有关系。你是卓娅夫人的继承人,你继承了她最优越的能力,你一定能够感知到一些的,是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蓝田在把达利亚婆婆的这些问话转述给她听的时候,带着明显的私人情绪。
张锦瑟有些在意地瞧了他一眼,蓝田也只是回以一个公式化的礼貌微笑,并没有给她更多的回应。
张锦瑟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明明距离事情的发生只过去了片刻的时光,她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去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头很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概,还闻到了一些酒气,其他的,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听到她的描述,安娜的失望肉眼可见地都写在她的脸上,可是达利亚婆婆却是一脸的笑容,她再一次握住张锦瑟的双手,
“能感知到气味就好,这证明你已经开始觉醒萨满的能力了!好孩子,接下来让我再帮你一把,相信你很快就能彻底掌握它了!”
可达利亚婆婆的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医生的怒火,他对着比他年长不少的长辈,大声斥责起来,
“你不能这样!你不应该在她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的情况下就强行让她去做这些!你知道这对她没有丝毫的好处!”
“可现在有另一个年轻人正下落不明,而这个姑娘刚好就有能够帮助他人的能力!”
“可这并不是她必须要做的!”
“但这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自己的选择!是吧?我的好孩子?”
说实话,达利亚婆婆在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压低的嗓音细听起来带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沙哑,让张锦瑟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一个著名童话故事里,由一头野狼假扮的老奶奶。
即便明知道她说的这些话里带着明显的道德绑架,可在听到蓝田的转述之后,她冷静地在所有人面前点了头。
比起去猜他们的心思,她对卓娅夫人的过去,有更大的好奇心。
医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达利亚婆婆带着张锦瑟离开诊所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头,把玩着桌上的北极熊摆件,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度假小屋附近的一块空地上,用铁皮围了一块一米见方的高台,现在上面堆着干燥的木柴。
张锦瑟推测,这块地方原本就是给这里的游客烧烤和举行篝火派对用的,这才会有这么一处现成的地方,也方便了达利亚婆婆接下来的事。
当鲜艳而热烈的火焰在面前燃起时,哪怕是身处户外,又是在寒冷的冬季,张锦瑟都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温暖和带给人的安宁。
达利亚婆婆始终拉着张锦瑟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根古怪的木杖。
那把木杖比达利亚婆婆还要高上一个头,上面挂满了古怪又颜色鲜艳的装饰品,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在它们被挥动的同时互相碰撞,发出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奇怪韵律。
其他人都在达利亚婆婆的要求下停留在离开篝火稍远的位置,但即便如此,身后来自安娜紧盯的眼神,还是让张锦瑟不安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达利亚婆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地舞动了起来。
这真的是张锦瑟见过最奇怪的舞动方式了。
达利亚婆婆整个人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再加上平时不论是她说话还是动作,都是慢慢悠悠的,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种与年龄相当的老迈感。
可在她舞动起来的这一刻,她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灵活程度都丝毫不亚于一个年轻人。
加上她的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张锦瑟,张锦瑟单单只是被她带着活动的半个身体,就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位老太太的运动幅度有多大。
她的四肢和身体,就像是互相独立又不相关的部分,每一个部分都在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肆意舞动。唯一被束缚住的一只手,还是因为张锦瑟的存在,而显得憋屈了许多。
张锦瑟此时目瞪口呆地看着与自己一手相连的老太太,在舞动开始之后,如今越发沉浸其中的神情。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张锦瑟绝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的是这样一种场景。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除了看着身边肆意舞动的老太太,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其他人,深怕会在他们脸上看到更加让自己社死的表情。
老太太的这一番活动,运动量也是相当的大。
张锦瑟这个连带着被迫跟随达利亚婆婆摆动手脚的人都已经感到有些气喘吁吁的时候,那个兀自跳动的老太太,却还是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呼吸节奏丝毫不见半点错乱。
张锦瑟屡次想要叫停这样古怪的运动方式,可对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这段让人迷醉的乱舞当中,围绕着中心的篝火,不断跳跃移动。
也不知道是被带着舞动的时间过久产生了幻觉,还是那木杖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互相碰撞的声音让张锦瑟感到了阵阵烦躁。
在随着达利亚婆婆围着火堆跳动的某一刻,张锦瑟觉得自己似乎在那堆燃烧的火焰里看到了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影。
那道人影最开始像是在随着火苗舞动,可旋转着旋转着,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跳动的小人呈一种痛苦的姿势,抱着一条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人影在地上翻滚,挣扎,浓烈的酒精味像是打翻了无数的酒瓶,直冲脑门。
张锦瑟被这味道刺激地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再抬起手时,达利亚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她古怪的舞动,原本围在外圈的人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达利亚婆婆满是欣慰的在张锦瑟的肩膀上摩挲了一阵,转头对着安娜,就解释起了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刚才似乎感受到,你的哥哥,他受了伤,如今整日与酒精为伴,盘踞在一间很小的,昏暗的屋子里。”
蓝田一字一句地慢慢复述了达利亚婆婆的话。
而此时的张锦瑟,正在不停揉着自己一侧的肩膀,浑身不自在地似乎想要从自己的肩膀上抹去什么。
蓝田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头,“嘿,你没事吧?”
张锦瑟抬头看着他的时候,忽然问出了一句让人很是不解的话,“这个火堆,它是热的,是吧?”
再仔细看去,张锦瑟裹在大衣里头的身体,竟然在微不可见地轻轻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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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窗外的眼睛
蓝田发现了张锦瑟的不对劲,神情一肃,立时就要把她往室内能遮蔽风雪的地方带去。
张锦瑟发现了他的意图,却依然坚持留在这里,既然参与了上半场的表演,就没有理由错过最精彩的下半场。
蓝田并不太赞同她的选择,连素日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踪影,可最后也只是移动脚步站到了张锦瑟的上风口,继续充当着翻译的角色。
此时达利亚婆婆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她的口中,安娜那位失去踪迹的哥哥,这一个多月来的生活轨迹,已经清清楚楚地映射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口中的故事,是一个优秀的芭蕾舞首席,因为多年练习舞蹈,累积了许多身体上的伤痛,这一点是任何一个舞者都在所难免的。
偏偏这个时候遇上了新的剧目上演,年轻的舞者为了自己的舞蹈能够完美上演,花了大量的心力和时间在这上面。
最终也正是因为这份压力,奔离了身体的临界点,在他的演出前夕,伤痛到达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程度。
而他本人并不愿意因此而退却,甚至变本加厉地加大了自己的训练量,以期让自己的身体产生肌肉记忆,哪怕在伤痛发作的时候,也能不影响他的演出发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身体加速地垮了下去,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被他用来麻痹自己的酒精,也最终成为了让他再无可能站上舞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好友和恋人一度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改变,也曾经试图劝阻他。可这些都无法改变舞台在他心目中的绝对重要性。
甚至差点因为友人的规劝,而让彼此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安娜询问她,失踪的哥哥究竟在什么地方时。
达利亚婆婆静静地望着火堆看了一会,眼神迷离,
“那个地方,就在距离剧院不远的一幢房子里,黄色的外墙,屋子里常年一片灰暗。”
达利亚婆婆虽然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可一个普通人想要通过这样模糊的描述去找到一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安德烈终于激动了起来,他拍着手主动应下了这件差事,
“这件事容易,我直接找人帮你们去查,剧院附近所有黄色外墙的房子,保证一间不漏地给你们都筛一遍,肯定比你们现在赶着回去,再自己一幢幢楼去找要来得方便!”
结合安德烈的身家背景,他说的这个提议,很有可行性。
两个女孩在商量过后,也觉得凭自己的力量,一天的时间做不了多少事,同意了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安德烈最终消息的提议。
到此为止,张锦瑟的身体终于还是没有撑住一阵阵的疲惫,在瑟瑟发抖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此时最佳且唯一的选择,是将身体明显出了状况的张锦瑟送去医生那里治疗。
可是马克西姆医生在听蓝田描述了张锦瑟失去意识前的种种之后,却只是冷冷地拒绝了接手这个病人。
医生直言在现有的情况下,诊所里所有的设备药物都如他们所见,目前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张锦瑟使用的东西,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一个温暖且安静的环境下好好睡上一觉,让她的身体自行调节到最好的状态。
而这些条件,她自己的卧室就可以达成,没有必要再继续呆在一个不被病人信任的医生诊所里。
蓝田在医生的一顿输出之后,据说也是脸色不佳地离开了诊所。
所以当张锦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卓雅夫人卧室的大床上时,一时之间心情还有些恍惚。
在此之前,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入住前主人卧室的准备。
甚至在这里的第一晚,她都只是将就着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勉强过了一个晚上。
好在一觉醒来之后,在这间屋子里弥散了一整天的烟熏气息,已经冲淡了不少,只余下淡淡的草木香气,证明一早上发生的事,并不是一件错觉。
张锦瑟在醒来之后脑袋里还有些钝钝地发着懵,摇摇晃晃地就要从这张天鹅绒布置的大床上爬起来。
卧室的壁炉里燃烧着鲜红的火苗,给这间屋子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源。
张锦瑟莫名地被这一团鲜活的能量所吸引,踩着床边柔软的拖鞋,凑到了壁炉边上,近距离感受这团跳动的能量所带来的热源。
这个时候她才好像是真的活了过来,先前和达利亚婆婆在篝火旁舞动时,入侵身体的寒意,终于一点一点地被驱逐着离开她的身体。
张锦瑟的身体虽然因为之前缓缓蔓延上来的寒意,而感到沉疴难受,但她的思路始终都保持着清醒,清醒地看到了篝火里的人影,也清醒地感受着身体的不适一点一点占据原本健康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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