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虔诚,强撑着的脆弱感,“你给什么我都接着。”
起身,把李谨的帽子戴上,“耳朵都冻红了,稍微捂一捂。”
他弯腰捂住李谨的耳朵,不发出声音,只有口型,“别失联,等我找你看雪。”
放开手,说:“回去吧,外面还是很冷。”
李谨站起身,他们还像来的时候那样,董乐瑜不用去问李谨到底有没有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他自信李谨看得出来。就像他也看出来李谨多少对他有好感,即使只是零散的爱意,在反复咂摸中不断加深,实在的感受到了。李谨很少迟疑,不喜欢不会掩饰,但喜欢这东西很难被其他情绪遮盖,他不是盲人摸象,李谨的眼睛会说话,他能看出在意。
想过李谨直接答应,概率很小,差不多百分之八,随便想出来的数字,没有特别意义。
只是一个信号,告知李谨,后面不会想以前一样躲躲藏藏,会开始认真追求,表白不一定会在一起,世界的法则,喜欢却很难拥有。他们没有过似是而非的暧昧期,不清不楚不适合他们的关系。追求不是一句玩笑话,是做好割据战的准备。
和来时不一样,积攒这么长时间的心里话往外倒完之后,四处冒汗,心里平静如水,接受审判,获得最终结果,甘之如饴。窗户纸被捅破,他从没想过和李谨做些剧组暧昧的行为,然后在电影上映之后配合宣传做些看似亲密的游戏,让大家猜测是否存在真正的不见光的感情,这不是他想要的,那样太短暂,野心勃勃,他想要一生。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还不确定。”最后一次打板,该道别的人已经说过再见,出发的时候也无需再通知其他人员。
两个人看上去淡定自若,和往常行为毫无二致。
“几点出发都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我们不是从没好好的说过再见。”
李谨替夏柠和韦诚说过正式的再见,但想想他们,真如董乐瑜所言,几次相遇都不了了之,甚至被蒙在鼓里,连自我介绍都没做过,何谈再次遇见。
两个人都双手插兜,“李谨,不要总是拒绝我,让我在你旁边就好,这样可以吗?”
“你想跟我做朋友吗?”对董乐瑜来说朋友肯定比女朋友长久,这是李谨用快三年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像是还没醒悟,保持试探的态度,这种时候头脑清醒,反驳很快,“我想做你男朋友,朋友就算了,你问我从没得到和失去会选哪个,我这人自信,得到后不会失去。”
李谨整个晚上第一次笑,笑他赤诚坦荡,别人说这话是不自量力,他说这话是运筹帷幄。说的好像从没失去过想要把握的任何东西,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选择。
走到大门口,收回笑容,义正言辞,“我是真的享受一个人的状态,不是一句客套话。当然还有很多原因,比如不喜欢束缚,全副武装,偷偷摸摸,镜头外的生活不能见不得光,我只是一个演员,拥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不想和艺人谈恋爱,我怕麻烦。你可能混淆了我和夏柠,这不太好,你应该明白在片场的所有情绪只是为了配合电影拍摄,有些时候为了不耽误进度,有些时候想着提前投入,为角色注入情感。那些都不是我,你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现在这个才是我,所以,”李谨抬头看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有些事情努力没有意义,只会自我消耗,让两个人都不舒服,祝你幸福。”
没再做任何停留,董乐瑜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在兜里的手反复摩擦,手心的汗突然变凉,心脏停止泵血功能,不愧演过杀手,李谨从不手软。
慌里慌张的进门,上楼,这种时刻依然要保持镇静,和偶然遇见的人礼貌问好,微笑点头。
错过的时间也刚好,李谨的门彻底关上,没留下任何缝隙。
回到房间,侧躺在床上,思考到底哪个场景才是梦魇,门前的那些话是不是只是臆想,是梦里的癔症,其实李谨没有那样说话,沉默不语好过说些刺痛人的真相。建造的大厦轰然倒塌,依然出汗,眼睛含着泪滴。
听到敲门声,踉跄着起身,顺势按压眼眶,丁豪杰问他东西有没有收拾好,他说还没。
问他带李谨散步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不说话,埋头整理行李,小声说了句:“摊牌失败了。”
丁豪杰倒是不以为然,像是早早给他下好定义,看到结局,想说你们看上去不像一路人,除了外形还算登对,其他都不相配。这些伤人的话当然能控制住,这种时候最好安慰,说还有机会,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新鲜感过去,你会挖掘到新的宝藏,就像门前的大树没熬过那个雨天,会种上一棵新的,久而久之,什么都会忘记,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会从李谨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距离电影上映还有半年,什么不能忘掉?场景、台词、当时的心率,眼神里的含义,这些通通成为过眼云烟,更别说现实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相识,状况再不同,董乐瑜都不是对待爱情长情的人。
话可能没听进去,抓起手机,坐在行李箱旁边编辑信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李谨正在和她妈妈通话安排明天的事情,邓宸君问她怎么这么憔悴,整个脸都很肿,眼睛没有一丝神采,让她好好休息,路上开车当心,慢一点没关系,注意安全。
她说明白,能照顾好自己。
消息弹出来,看见最上面一句话,“你说的是错的,我能分清你和夏柠。”
挂掉电话,说还有事情需要处理,邓宸君最后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弄那些无用的指标,干脆顺其自然,想做什么就做,别瞻前顾后、纠结犹豫,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跟着心走就好,小谨,坦率点。”
李谨笑着接话,说他们才看重数据,自己是游吟诗人。
点开消息,“第一次见你是快三年前,你在吸烟区看别人抽烟。你手上的那一根从始至终只是那么点着,或许你开始的时候连点都没想点,李谨不抽烟。在一旁看了你十分钟,想上前的时候你转头离开。当时想着,看来我们没有缘分。如果不是每天反复想起你,懊悔、担忧、遗憾,各种情绪交织,指向那个答案,我可能一见钟情了,就不会有现在的故事。只不过那太俗了,我刚才没说。我对你确实没那么了解,但不能乱扣帽子。我是艺人,但我们一定光明正大,而且我百分百确信喜欢的是你,只是李谨。”
上面这段话看上去有些语无伦次,董乐瑜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专心收拾行李。丁豪杰问他怎么不守着回音,淡淡的说一句,“她不会回的。”
他没李谨说的那么不了解她,判断正确,石沉大海,李谨不会回复这条消息。
起得再早也等不到一个铁了心要走的人,董乐瑜七点不到等在楼下,等到院子里熙熙攘攘,等到心情变的焦灼,剧组的人准备最后一顿早餐。
走到停车的地方,恍然大悟,李谨走的悄无声息,可能天还没亮就已经出发上路。
回到院子里,恰巧碰到吕燃逸下楼,打声招呼。醒来的时候看见李谨的信息,说:“不等你了,我先出发。”
想问问她跑这么快干什么,昨天晚上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是晚上两个人都安全抵达之后再说这些无用的话。
晚走需要再次告别,走形式也好,真心也罢,时间总归是消耗掉,董乐瑜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或许李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追也追不上。
李谨到家的时间比邓宸君想象之中要早很多,听见门锁响动,以为李乐山回来拿什么东西,话还没问出口,看见李谨拿着行李站在门外。行李箱立在一旁,自顾自换上拖鞋。
“这么早就到了,我以为还要两三个小时呢,饭都没做。”
李谨抱着她,“这不是想念您,在那里一时一刻都等不下去,天亮出发。”
邓宸君摸摸她的头发,“我以为前段时间就够短了,这次怎么还剪的这么乱七八糟。”
“没事,过一段时间会重新长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事情都是过段时间就好,头发会长出来,新剧本会递到手上,说过再见,都在下一程,有人期待遇见,有人想还是别再相见,尴尬的打声招呼,人生不应该这么被糟蹋。
行李推回自己的房间,床铺早已收拾整洁,洗完澡换上家里的衣服,才算是真正和过去的半年告别。
开饭的时间基本固定,李谨返程,家里没人会选择加班。
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归家之后依然没能出现想象中的平静,以往的镇定作用出现误差,指针转动,所有的零件跟着运转,独善其身变成虚妄的谎言。不自觉叹气,他们当真有缘无份,像是搞笑的一出黑白默剧,淘汰的悄无声息。
邓宸君从厨房出来,牛肉炖在锅里,问她:“冷吗?我把空调打开。”
“不用开,我不冷,妈。”
邓宸君坐在李谨旁边,像往常一样,说湘西和这里气温差不多,今年冬天不算冷,在家里只用穿件薄外套。
问她要不要去睡会觉,饭好了叫她,排半年戏,开一路车,总归需要补充能量,及时充电。
李谨摇着头说不用,不是特别累,现在睡觉晚上可能会睡不着,再说也没多长时间,老李就要下班,等着迎接他回家。
李谨小时候很懂规矩,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也没养出什么坏毛病。偶然在电视上看见等级森严的规章制度,醍醐灌顶,检讨自己太过放纵。连续三天站在门口迎接父母。接她回家的那个人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被赶出门外,按一遍门铃,看着李谨鞠躬,捏着嗓子说:“欢迎您回家。”
把他们吓了一跳,问她幼儿园也学习这些吗?她说这是自学,聪明的孩子才能学会这些东西,老师可不会教这些。
后来发现,她是从广告里面学会的,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将礼仪进一步进化,独属于李谨的风格。知道真相之后,他们没有制止,这个年龄在摸索着好奇的一切。她耐心比一般人长,也只是坚持了五天。
那天没有被人迎接,李曜山问她今天怎么不说欢迎了。她骄傲的说:“这个已经学会了,不需要再巩固,我要学习新东西。”
邓宸君在心里放声大笑,看来小姑娘没说谎,面对她的时候也是这番说辞。
她渐渐长大,这件事被反复提及,最开始的时候李谨腼腆的说别说那个了,过去很久了,那时候傻,看什么都想学会。
后来自己拿出来调侃,说还和以前一样,学新东西的速度很快。
李曜山拎着公文包,看到等在门口的李谨,她接过包,调皮的说欢迎老李回家。
邓宸君坐在饭厅里,好像变了很多,李谨一晃成为大姑娘,好像什么都没变,在他们面前依旧调皮搞怪。
这也是他们很少催李谨找男朋友的原因,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往外推?他们始终想不明白,也学不会那些无用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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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遗憾,表白失败。
董乐瑜,别怪我哦,当然,你肯定不会怪李谨。
第30章
董乐瑜他妈妈这几天一直盘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近在眼前的年关,总是躲不过去的。他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说什么还不确定,连杀青的消息都不告诉他妈妈,这样来的更自在,彼此留下自由。
躺在沙发上,接起电话,说:明天会早点回去,今天太晚,回家反而扰了他们清梦,明天一大早再回。
他妈妈说他只会说些漂亮话,不到中午肯定归不了家,他靠在枕头上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妈,我一向言出必行,放心,明天肯定早点回去。”
接受两句假模假样的责骂,实际上在延长通话时间,直到最后,他妈妈已经没什么话要说,相顾无言之后,率先挂掉电话。
十点钟,不算太晚,她应该还没睡觉,只不过昨天的勇气消失殆尽,今天疗伤,明天才能满血复活。
今天一路都是董乐瑜开车,丁豪杰倒是省心,想陪他聊天解闷,让他尽量不犯困。后来发现,用不着,董乐瑜今天不需要别人和他聊天来集中注意力,他干脆睡了整个后半程。充当驾驶员是为了找个可以全身心投入的事情,不要去想李谨的一举一动,不要回忆昨天那血淋淋的拒绝,时间就停在树下该多好,那时候他以为前景良好,后面的当头棒喝让整个人发懵,一夜断断续续的醒醒睡睡,做梦的时候李谨还站在他面前说抱一下,清醒的间隙想到她说一切都是为了角色服务,一切都是一场戏,让他分清楚现实和戏剧。
早上没订闹钟,所以李谨不辞而别,昨天那些就是给他的再见,没有一丝仁慈,无论是对他还是她自己。
如果没看见李谨眼中炽热的情绪,没看见犹豫中的情思,他当然能放手,无论是两年还是十年,等待可以作废,并非两情相悦。深情人设不值得可怜,对别人而言是种束缚和伤害。
看见过火花,它未曾熄灭,难过的不是那些拒绝,是权衡利弊之后被放弃,是李谨给他下了那么多定义,却不愿意相信他做好万全准备,只是等着她点头。缺的不只是一阵东风,连船只的存在都成为疑问。
每一条都戳在他的心窝上,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防线,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立刻追上去显得轻率,是情绪上头的产物,是为了争辩,是否认自己是个输家,没有思考,没有对策,被定义为轻薄、野蛮会更加没有胜算。
十点钟到家,算不上中午,他妈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等他回家。
“妈,您还特地等着我。”
“不等你等谁,亏我昨天让你早点回,要是不说,是不是又一觉睡到下午。”
“您瞧这话说的,我哪有您说的那么懒。”
拉开后备箱,该买的水果、营养品、最近淘来的小玩意,带回来不少东西,往返一趟,东西全部提到屋里。这种时候,胡梦女士不会再口是心非,也不会指责他乱花钱,不会伤了他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得不说,她温和很多,难得学会退让,思念的时候竟然会直说。
胡梦女士也就趁着过年休息几天,平常时候不见得比董乐瑜悠闲,忙着用时间创造人生的意义。
董禄昌还是晚上下班之后回家,三个大忙人欢聚一堂。
聊的话题老生常谈,经济发展、结婚、继承家业、结婚、经纪公司、结婚,耐着性子听到最后,笑着说:“照您这样说,我不结婚还什么都干不成了,还有,您怎么又想进军娱乐行业,您最近不是投资什么新能源。”
董乐瑜刚进娱乐圈的时候,他爸妈谋划着给他开个工作室,或者直接开一家娱乐公司,他成功劝阻,说怎么当个演员还需要转换家里的产业,这也太像不肖子孙,做点什么事情都要仰仗家里人,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没办法真正成功,让他们放手一次,任他自由发挥。毕竟他这么多年算不上叛逆,小时候的各种补课班,各种看似无用的证书,填满的时间,无处安放的情绪,他很少逆反。文化课成绩实在是不算拔尖才被允许准备艺考,如果艺考不成功会听从安排出国深造。他当年争气,收到几家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没被送出国。他们当他只是玩票性质,反正读完书还是回来继承家业,他们都没资格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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