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溪坐在凳子上扔着玻璃球,她平静的脸色中透着些许冷酷,乐乐坐在地上身子前倾,嗅着一根插在香炉里的线香。
香渐渐燃尽,玻璃球依然有节奏得在白竹溪手里扔出、弹回。
“姐姐……”乐乐小心叫了声,它觉得姐姐今晚有些不一样,让它不敢打扰。
玻璃球弹回白竹溪手里,她转头看向乐乐,“乐乐,你妈妈抛弃了你,你恨她吗?”
乐乐从地上起来,走到白竹溪身边,攀住她的膝盖说:“不恨。”
“为什么?”
乐乐表情有些困惑,摇头:“不知道,就是,不讨厌。”
白竹溪摸了摸它的头,“进去吧。”
白竹溪把玻璃球放进兜里,锁了书店。宥城已经入冬,凉意刺骨,这么冷的夜晚,路上没什么行人。
对面走来一个人,身形摇晃,路过白竹溪身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一下白竹溪,
白竹溪眉头一皱但没在意。
那人却停下脚步叫住她:“诶,小妹妹,我瞧你印堂发黑,最近有秽物骚扰啊。”
白竹溪没理他。
那人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胳膊,白竹溪顺势一转,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那人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叔,一张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哟,还有两下子。”他摸了摸鼻子上前几步,白竹溪警惕地后退几步,估计是个醉鬼或者流氓。
“别怕啊,我不是坏人,只是……”他突然停住,仔细打量了白竹溪,露出恍然的表情:“呵,原来是你啊。”
听他的口气似乎认识自己,但白竹溪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我认识你吗?”
“从前,你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屁孩,没想到现在长这么漂亮了。”
白竹溪一愣,“你是……道长?”
十八年前,一个身型精瘦的道长路过家门口,见她坐在家门口跟几只麻雀聊天,一时稀奇上前搭话,离开前他给了她那块黑晶石,并嘱咐她要随声戴着,而且一旦戴上就绝不能摘下。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圆脸,圆身,圆肚,整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和十八年前的道长简直胖若两人。
白竹溪迟疑地问:“真的是你,道长?”
道长摆手:“你信不信都无关紧要,看样子是没有把我当年跟你说的话放在心上。”
“道长,我…原本是一直戴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摘下来。”白竹溪犹豫是否要告诉他,这个多年不见的道长。
道长似乎也没什么耐性听她讲故事,“净灵石给了你就是你的,我该跟你说的话也说了,至于你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整日与异界为伍,有损阳寿,你自己看着办吧。”
偶然路遇多年不见的故人,白竹溪有些恍惚。回到家,沈惠和男朋友正坐在沙发上嬉戏,看见白竹溪进来,立刻停下来。
“竹溪,我已经找到房子了,打算下个月就搬出去,要我帮你找室友吗?”
白竹溪摇头:“不用了,我应该也不租了。”
洗漱之后,白竹溪拿出那半块净灵石,遇到道长的那天,她坐在家门口发现李敬和阿绿几天都没出来,她叫了好久也没有应答,她只好无聊的坐在地上玩石子,几只麻雀飞到她身边叽叽喳喳。白竹溪听了一会儿知道舟市发生了一件灭门惨案,一个五口之家加上一个保姆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晕过去的小男孩。麻雀说那不是人干的,一定是什么鬼怪上了那个小男孩的身,支使他把家人都杀光了,也有麻雀说没准是什么妖怪干的,因为那晚有野猫看到他们家半夜有幽蓝的光一闪一闪,之后就传来了惨叫声。
白竹溪听得津津有味时,道长出现了。道长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她大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给了她一颗黑晶石,叮嘱她如果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戴上这颗石头,但是一旦戴上就不能摘下来,否则你会看到更多更可怕的东西。
道长走后没几天,白竹溪终于又看到李敬和阿绿,她埋怨他们:“为什么这几天叫你你们都不出现?”
阿绿说:“小竹溪别生气,最近舟市来了几个天师道长,我们要躲一躲,不然撞枪口上被收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天师?道长?是电视剧里那样头发扎在头顶穿着道袍的人?”
李敬摇头:“不一定啊,可能你在路上看到某个大叔就是天师。”
白竹溪想起前几天路过的那个叔叔,跑回屋里拿出那颗黑晶石给阿绿和李敬看。
阿绿惊讶的说:“净灵石?你哪儿来的?”
“前几天一个路过的叔叔给我的。”
李敬拍拍胸口说:“妈呀,我跟天师擦肩而过啊,幸好我躲得好。”
“那个叔叔跟你了说什么?”
“他说如果我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让我戴上这颗石头,但是戴上之后就再也不能摘下来,不然不会看到更多可怕的东西,他还说……”白竹溪仔细回想那天他说的话:“说我最好不要再跟什么妖怪,鬼怪接触,不然会死得早。”
李敬嘻嘻笑道:“是啊,我是鬼怪,它是妖怪,你最好不要再跟我们在一起,不然很快就会变成跟我一样。”
阿绿喝斥了它一声:“去,别吓她,”它摸了摸白竹溪的头:“那个叔叔说的没错,小竹溪……你要少跟我们在一起。”
“可是……只有你们愿意跟我玩……”
“小竹溪,如果你不再跟我们一起,就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一起玩。”
“真的吗?但我还是想跟你们一起。”
李敬对阿绿说:“如果只是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方圆百米都挺干净的。而且有我们在,也没什么能伤她吧。”
白竹溪当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牢牢记住阿绿跟她说:“小竹溪,戴上吧,如果你想见我们就摘下来,但是只能在我们面前摘下来,其他地方绝对不能摘下这颗黑晶石,知道吗?”
白竹溪点头。
李敬严肃的说:“小丫头,梧桐精说的话一定要记住,虽然我很喜欢你,但还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来陪我。”
几片梧桐叶飘到阿绿手中,阿绿对着叶子吹了一口气,几片叶子便悠悠然的向天空飞去。
白麒半躺在客厅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从厨房传来阵阵菜香,白麒很晚才起,没吃早饭,此刻菜香绕鼻也没有任何食欲。
快十二点了,姐姐到哪儿了?
半小时前发出的微信,一直没收到回复。
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盘菜,她对白麒说:“叫你爸吃饭。”
“妈,姐姐还没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白麒立刻从沙发上跃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门。
白竹溪站在门口,白麒赶紧拿出拖鞋放她面前:“姐,你来啦。”
白竹溪却没有换上拖鞋,直接走进来。
白致成正好从书房出来,看到白竹溪,他淡淡说了句:“你来啦。”
傅虹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白竹溪站在大厅,没换鞋,两手空空,没好气地说:“你懂不懂礼貌?进别人家里不会换鞋吗?”
“妈,这也是姐的家。姐,快坐下吧。”白麒拉着白竹溪坐下来:“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等下,我去给你拿个暖水袋。”
白麒记得原来白竹溪的小房间里有个暖水袋,是很久前他买给她的。自从她搬出去后,那个小房间又变回了杂物间,白麒在小房间翻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
房外传来傅虹的尖叫声:“你,你干什么?”紧接着是打翻桌子的声音,还有一阵瓷碗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白麒赶紧拉开房门,客厅一片狼籍,饭菜都被打翻在地上,傅虹一脸惊恐地瘫坐在地上,白竹溪两只手死死的掐住白致成的脖子,她眼里是冷酷而凶狠的杀意。
第33章 有声小说(16)
“姐!”白麒冲到白竹溪面前,想掰开她的手,“姐,你疯了!快松手!”
白致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白竹溪手像铁箍一样死死箍住他的脖子。傅虹从地上爬起来,提起一个凳子用力砸向白竹溪的背。就在这时,乐乐突然出现大叫:“不许伤害姐姐。”它手一挥,傅虹连人带凳撞向墙面,然后又跌落到地上,她在地上的碎瓷片里滚了一圈,晕了过去,手腕、身体各处渐渐渗出血迹。
“妈!”白麒想去扶起妈妈,但是这边爸爸的情形似乎更危急,他不知道该帮谁,“姐!松手,你要杀了爸爸吗?姐,求你了,快松手。”
白竹溪似乎完全没听到白麒说的话,铁了心要白致成的命,此刻在她手里的不是她的爸爸,而是抛弃妈妈,抛弃她,任她被人欺负也不管不问的仇人。
“喵~”一只白猫跳上阳台,它从阳台跳进屋里,几步间就从一只普通的猫变成一只体型堪比藏獒的大猫,它扑向白竹溪。
“姐姐,”乐乐想拦在白猫身前,白猫却穿过透明的乐乐,将白竹溪扑倒在地上,它的前爪将白竹溪按在地上,在鬼门关前打了转的白致成终于得以透口气。
白猫露出尖利的爪子,张开嘴朝白竹溪的脖子咬下去。
“姐姐,”乐乐尖叫着扑过去,白猫的尾巴像条鞭子将乐乐挥到一旁。
“不要!”白麒喊了声,他不知道这只白猫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算白竹溪刚才伤害了妈妈,又差点掐死了爸爸,白麒仍然不愿意任何东西伤害她半分,他相信白竹溪突然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白猫转头看了眼白麒,尖利的前爪收了回去,白竹溪一脚蹬开白猫,从地上爬起来。白猫被蹬到一旁,痛苦了“喵”了声,身子渐渐恢复到正常大小。
白竹溪走向还在喘气的白致成,白麒拦住她:“姐,你怎么了?清醒点!”他抓着白竹溪的肩膀用力摇晃。
白竹溪面无表情说了句:“滚开!”她掰住白麒的手,提膝撞向他腹部,白麒痛哼了声,弯腰渐渐倒在地上。
白竹溪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她低头一看,白麒抱住她的脚,她一脚踹开他,力气大的出奇。就在白麒身子滑向那一地的碗碟碎片,白猫突然挡在他身后,替他扫开满地碎瓷片。急忙间,几片碎瓷割破了白猫的爪子,白色猫爪被染红了。
白竹溪半蹲在白致成身前,捡起地上的碎片,“为你对妈妈,和我做的一切赎罪吧!”
白致成惊恐地看着即将落在自己脖子上的碎片,忘记了伸手去抵挡,身子不停后退,“你,你疯了,我,我是你爸爸!”
白竹溪冷笑道:“爸爸?你配吗?”她扬起手,就在瓷片落到白致成脖颈上时。
“竹溪!住手!”
是安寻的声音,白竹溪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白麒也听到这个凭空出现的声音,但是屋里并不见安寻的身影。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中一个人影渐渐成型。安寻浑身是血地从漩涡里出来,双脚刚落地,身子一歪半跪在地上,他双手撑在地上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了。
安寻努力抬起头看向白竹溪,气息不稳地说:“竹溪,不……不要。”
白竹溪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迷茫,她的手慢慢放下来。
白致成惊慌地从白竹溪身边爬开,他的动作惊扰了迷茫中的白竹溪,她视线落到白致成身上时,脸上又恢复之前冷酷的神情。
“啊!”白致成惨叫一声,白竹溪的手里瓷片狠狠刮破他的腿。
“爸爸!”白麒想站起来,但腹部的剧痛只是让他在原地扑腾了一下。
不仅是他的腿,白竹溪更想刮破他的脖子,就在她再一次举起碎片,安寻不得已催动银剑,银剑直直刺向白竹溪。
乐乐尖叫了声:“姐姐,”它想上前,但骨子里对安寻的恐惧让它慢了半拍。
安寻本想逼白竹溪放下瓷片,却不料一时掌控不住,银剑刺入白竹溪右肩,她捂着右肩痛“哼”了声。
“姐!”白麒想爬向她。
“竹……溪,”安寻懊悔地叫了声,他奋力想站起来,挣扎了一下却起不来,左手紧紧抓着胸口,满脸痛苦地看向被他误伤的竹溪。
“姐姐!”乐乐跑到白竹溪身边,它一碰到银剑就被一道金光弹开。
“乐乐!”白竹溪拔出剑,她看了眼屋子,眼神渐渐清明,冷酷的表情也渐渐缓和。她站在客厅中央,似乎明白刚刚自己做的一切,神情从震惊到悲痛内疚,她忍着不去看安寻和白麒,对乐乐说:“回来。”
白麒松了口气,刚想叫她,白竹溪捂着右肩跌跌撞撞离开了。
“竹溪……”安寻看着她的背影想追出去,但此刻他一动,全身的伤口就要裂开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竹溪带着伤消失在门外。
她会去哪里?
“放心,有乐乐在身边,一般人伤不了她,”戈涅的声音出现在半空中:“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这里的残局还要你收拾。”
安寻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师父”,戈涅帮着接通,打开扩音器。
“小寻寻,你是不是用了移空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个符很贵的,不要乱用,你现在在哪儿?”
“师父……我……我在……”
“你怎么了?受伤了?哪个混蛋敢伤我家寻寻?说出来师父替你报仇。”
“师父……”安寻报了一个地名就晕了过去,只留下电话那头一声声的“小寻寻”,“安寻”。
朱雀巷14号,漆黑的老房子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白竹溪闭着眼蜷缩在地板上,眼泪不停地流,她低声叫着:“妈妈……安寻……白麒……”
阿绿坐在她身边,右手覆在她额头,试图用妖力治愈她身上的伤,但是她的伤是被安寻的银剑造成的,阿绿每用力一分,就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三分,没多久,阿绿脸色变得惨白,额头冒出细细汗珠。
乐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停问:“姐姐怎么样了?”
阿绿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她已经分不出精力顾及乐乐。
慢慢的,周围的空气起了变化,变得浑浊,透出丝丝邪恶、危险的气息。阿绿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乐乐似乎也感觉到了,很多不明的东西在朝着这栋房子聚集,乐乐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屋子里的黑暗纠结成一团团不明的黑影,黑影窸窸窣窣行动。
“哈哈……”
“嘻嘻……”
“哦嚯嚯……”
许多怪异的声音从黑影中发出,乐乐尖叫着:“滚出去!”
“小鬼,你竟然护着一个人类,让我来教教你做鬼的规矩!”一个黑影袭向乐乐,乐乐“嗷”了一声,獠牙几乎在一瞬间长出,它张舞着十指扑向那团黑影。
阿绿急急叫道:“乐乐回来,你打不过它们。”阿绿站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无数枝蔓从它身上生长出来,枝蔓向四周蔓延成一道巨大的篱笆墙,将白竹溪挡在身后。
两道枝蔓伸向那团越来越浓的黑影,将乐乐从黑暗中拽了出来,护在身后。
一道道黑影呼啸着撞向巨大篱笆墙,篱笆墙被撞得簌簌抖动,部分枝蔓由鲜绿逐渐变成黄褐,直至干枯出现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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