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
几声怒吼,随即是身体碰撞的声音,拳拳到肉。
江聿身姿轻巧灵活。
几个整日抽烟喝酒的小混混自然不如他学过街头武术的人身体素质好、反应敏捷。
江聿下了狠,专挑脸上招呼。
不一会儿,几个人都满脸是血的趴在地上。
江聿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淤青,眼神冷若寒霜,看他们如看蝼蚁,掷地有声地撂下几句话:“以后嘴巴记得放干净点儿,懂?”
几个人满地找牙,早就被打折服了,赶紧点头应是。
江聿满意地扬扬眉,抬起拇指往身后指了指:“盛晴,老子的人。”
“以后看她,绕路走,懂?”
几个人点头哈腰:“是是是,不知道哥们哪个道儿上混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江聿豁然俯身,揪起一个眼神暗里不服的混混的衣领,混身气质像是一匹饿狼,“老子最烦不自量力的人。”
“欺男霸女的事儿我不做,”他歪头一笑,模样冷坏,“但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消失。”
几个人面面相觑。
村里从京北来了一户有钱人度假,这个消息他们是知道的。
可有钱人那么多,到底有钱到什么份儿上,是单纯有钱还是权势都有,他们在这一刻都清楚了。
几个小混混一阵后怕。
江聿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冷冷地转过身,目光在茫茫沙滩上搜索那道瘦小的身影。
他发现盛晴被小混混缠上的时间比盛晴向他求助时早。
只是盛晴慌不折路,在沙滩上兜了两次圈子。
也是奇了怪了,盛晴人瘦瘦小小的,可跑起来那么快,江聿跟上她的脚步有些费劲。
所以,他只好先回机车边上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酷棍。
这根酷棍是一家开武行的朋友送的。
他没在意,直接扔进了机车后背箱里,没想到这次还有了用处。
“少爷!!!”
“江聿!!!”
记忆和现实重合,江聿看着前方大力挥舞手臂的少女,面色照旧冷淡起来,却不自觉回答:“来了。”
晨曦愈发明显,遥远的天边吐出一道白色,泄露下浅淡但柔和的橘色光芒。
夏日的燥热愈发重了。江聿突然感觉手里的酷棍冷冰冰的,步子偏了两步,将它扔进大海。
再然后,朝着盛晴的方向,挎着大步子走去。
“小鬼,”江聿还是那副冷冰冰被人欠了八百万的面孔,“谁叫你乱跑的?”
诶……?
怎么突然就是这个画风?
随喜晴傻傻地眨了眨眼眼睛。
江聿扯了扯她的耳朵:“还有,长本事了?”
“居然敢往我身上泼水!”
海风吹来一丝丝咸腥的味道,江聿微微眯了眯眼睛,遮住那双极其浅淡的眸子。
盛晴突然想起来语文老师教的一个词:外强中干。
虽然可能不太准确。
但少爷只是表面很凶,实际上是没那么生气啦。
盛晴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试探,调皮地说:“我泼的还是有我鼻涕的水呢!”
“嘿——”不提他还忘了,“你很光荣是吧……?”
话还没说完,江聿突然感觉脊背僵硬,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盛晴那双白嫩、纤细的指尖轻轻地贴在他嘴角的伤口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盛满了愧疚和心疼。
她咬了咬嘴唇,强忍着不哭出来。
“少爷,你疼不疼啊?”
她声音很平缓,很温吞,不疾不徐的。
江聿喉结动了动,偏过头,冷冰冰的语气里有一丝颤抖。
“小事儿。”
“少爷,谢谢你。”
江聿看了眼她满是血污和细沙的脚底,皱着眉头骂了声:“真麻烦。”
说完就要弯腰抱她。
盛晴瞬间局促起来,小声说:“我……我自己行的。”
今天已经够給他添麻烦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麻烦,不能再打扰人了。
然而江聿就跟没听到她声音似的,拔萝卜一般轻飘飘的给她背了起来。
盛晴下意识要挣扎:“我自己可以走的少爷。”
这姑娘平时看着瘦了吧唧的,没想到胸前确实有点料。
夏日的衣服料子又薄,柔软的胸膛有意无意地摩擦过他温热而年轻的肌肤,江聿眸色不断翻涌,但很快回神,抬手毫不留情地在她腿上一拍。
“别磨蹭,再话多给你扔海里。”
盛晴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因为她有点怕江聿,感觉他真的会把自己扔海里。
她活着的十六年主题就是听话,绝大部分时间对命运对强权都是逆来顺受,从不敢反抗。
王兰打她她就忍着;江聿凶她她就本能闭嘴。
可是……
少爷的后背好热,好硬。
少爷衬衫下的一节脖颈很白,脊椎结节凸出的好明显。
少爷的金色头发看上去也很柔软。
盛晴感觉自己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了。
“盛晴。”江聿喊她大名。
盛晴赶紧回答:“少爷,我在。”
活脱脱一个真人siri。
江聿思索片刻,问:“他们总欺负你吗?”
“小时候喜欢欺负我,因为我没妈妈嘛,”她声音淡淡的,有点失落,“不过我读高中之后去镇上,就不太见到他们了。”
学习怎么会没有用处呢。
她读了高中,摆脱了这几个小混混,所以她坚信,读了大学就可以摆脱王兰。
“那你跑干嘛?”
小时候男女差距不太明显,就应该在那个时候給他们揍折服才对。
“我不是一天长得矮的。”盛晴声音里有几分羞涩,“我小时候也比他们矮,揍不过他们。”
“所以我就跑,只要跑的快,他们就追不上我了。”
提起这令人骄傲的跑步速度,盛晴笑着说:“你看今天,他们也没追上我。”
“就应该揍回去,揍狠一次他们就再也不敢了。”江聿说。
大少爷看着就是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又是在锦衣玉食里被人宠着长大的,哪能明白她这种渔村野丫头的境遇呢,盛晴不想跟他讲了,闷闷说:“不是这回事儿,我没妈妈嘛,情况很复杂的,少爷你不懂。”
“我懂。”
“嗯……嗯?”盛晴懵然抬头。
这次轮到江聿不说话了。
太阳完整的升起。
背上的少女明明没有分量,但江聿总感觉脚步艰难。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看到了那些不见天光的日子。
如此幼小如此可怜,又如此有软。
有一瞬间,很能和背后的少女共情。
“少爷,我是不是很重啊?”
盛晴努力地在找话题。
江聿忽地一笑:“你别叫我少爷了成么?”
“啊?”
“像是地主家不争气的儿子。”
“可是照叔周姨都这么叫呀。”
江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是老封建,你呢?小封建?”
盛晴:“……”
不叫少爷那叫什么好?
叫大名她是万万不敢的。
直到两人坐上机车,盛晴的脑子里也全都是这个问题是。
叫什么好呢?
想啊想,想到头疼了,忽然灵光乍现。
“少爷,我叫你哥哥吧!”盛晴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好。
哥哥在盛晴眼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阿敏成绩还不如她呢,但她哥哥还说要供她读大学。
有哥哥也不会被欺负了。
江聿看着眼前冒傻气的姑娘。
她是单纯的,这份单纯来自闭塞无知和绝大部分本性。
因此,她在他面前,几乎如同透明般,藏不住秘密。
这个称呼令她笑的像个小孩子。
江聿没有将“哥哥”这个词在三教九流的名利场上带来但含义带回盛晴身上。
只是颇有几分傲娇的扬扬眉,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敷衍的声音:“随意。”
第7章 我不是赔钱货
盛晴做了一个梦。
梦里,因为生产而大出血的妈妈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周围的奶奶爸爸和姑姑都在问接生婆,孩子能不能保住。
产妇是不重要的,妈妈也是不重要的。
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孩儿都是赔钱货,现在好不容易肚子争气怀了男宝,就算拼了一条命也得生下来。
大家都在这么说。
十岁的盛晴抱着五岁的妹妹缩在墙角,看着一波人来了又走,猩红的血染红床单,猩气冲天。
盛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赔钱货。
她学习可好了,总是拿双百,老师说以后她会有大出息,她会赚钱給爸爸妈妈花,给他们盖大厝买汽车。她都这么聪明了,妹妹想着也不会差。
她想过去问问妈妈疼不疼,想帮妈妈止血,可面前总是有神色慌慌的人,她不敢动。
妈妈额前的汗珠那么大,她想过去帮忙擦一擦。
她胆子很小,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然而妈妈看着她,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盛晴感觉妈妈对她有话要讲,可还没说出来,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妈妈,我会听话。”
“我不是赔钱货。”
“我能赚钱的。”
回忆逐渐和现实交叠。
随喜晴只感觉脑门一痛,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
江聿弹了弹她的额头,眉毛轻轻扬着,不遗余力地占便宜:“小鬼,叫哥哥。”
盛晴刚睡醒,人是懵懵的:“?”
江聿双手一摊:“我可没有给你当妈的打算。”
空调温度有些低,盛晴把被子提到脑底上,给自己裹成茧蛹。
回想起那个总会在脑海里萦绕的噩梦,根本没顾得上江聿的打趣。
“……”
话就这么落在了地上,大少爷明显有些不满意,扯了扯她的被子。
“喂。”
盛晴没理他。
江聿咬了咬牙。
是这两天对她太好了是吧?她都有胆子敢堂而皇之的不理人了。
江聿咬了咬牙,抬手一把将被子掀开,少女白皙细腻的脸蛋暴露在阳光下,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哥哥,”盛晴刚睡醒,声音哑哑的,“我是赔钱货吗?”
江聿当然听到了她的梦话内容。
带盛晴去镇上包扎完,已经将近七点钟了。
想到盛晴曾经提过家里有个不听话的弟弟,白天喜欢大吼大叫,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突然大发善心,决定让她来自己家里补眠。
她住的是阿姨的房间,在江聿房间对面。
睡了会儿,江聿感觉口渴,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来时路过对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盛晴的梦呓声。
声音很大,有些着急,有些痛苦。
她喊了妈妈,又在梦里问自己是不是赔钱货。
现在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当然不是,”江聿语气懒洋洋的,“你可是还能赚钱呢。”
盛晴:“……”
江聿咬牙:“赚我的钱。”
盛晴:“……”
大少爷补眠到了一半被这出插曲搞醒,现在是完全睡不着,起床气跟着上来,自然没有好语气。
盛晴再次接受了梦里的打击,但完全不会沉浸在梦里的无助。
因为现实的无助貌似更多一些——如果江聿离开,她再也没有这么赚钱的工作可以做。
这么想着,少爷在心里的形象就更伟大了些,逐渐成了不可动摇的摇钱树。
摇钱树沉着脸,可劲儿朝世界散发脾气。
“没事了?”江聿说:“没事儿就别闲着了,给我做个早餐。”
摇钱树说的话当然是正确的、一语中的的、毫无疑义的。
盛晴赶紧点头:“我马上就去。”
说完,立马跳下床。
单脚站地,另外一只被包成粽子的脚微微抬起,不知道痛一般,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瘦瘦小小的。像是一株狗尾巴草,模样没那么俏,但就是有股韧劲。
乱糟糟的马尾在江聿眼里成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痕迹,他无端地有些烦躁。
“哎。”攥住盛晴纤细的手腕。
盛晴不解地看他。
江聿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我还不太饿,一会儿再做也行。”
“啊?”盛晴不明白江聿话里的别扭,特别认真地说,“我现在去做刚刚好。”
“哥哥你去补一觉,然后刚好来吃。”
江聿:“……”
笨死算了。
好心被当成垃圾视若无睹,他耸了耸肩:“随意。”
今天少爷怎么奇奇怪怪的?盛晴可不敢跟他多说了,如释重负地点头,然后就往外跳。
江聿:“……”
“等会儿!”
关爱傻子人人有责。
“你先穿双鞋。”他踢了踢一旁的拖鞋。
昨天被那几个小混混欺负,盛晴跑得太快把鞋都跑丢了,到了镇上门市店铺还没开门,也没办法买新的,因此一直是光着脚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盛晴才警觉自己连鞋子都没有了的事实。
又跳过去给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穿上拖鞋。
少爷家的拖鞋好软,居家一次性拖鞋居然都比她穿了一夏天的拖鞋还要好。
少爷家的被子也很软,明明是给用人用的被子,但也无比的松软厚实,是她这辈子睡过最好的被子。
少爷人虽然脾气差,总是凶她。
但他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挺身而出,从来没有人真么保护过她。
所以,少爷也是最好的少爷。
心里天马行空的胡乱一想,穿完拖鞋再抬头看江聿的时候,人也松弛了几分,嘴角咧着一点没心没肺的笑:“谢谢少爷,我去做饭啦!”
今天早饭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给少爷大显身手!
一边想着,她蹦蹦跳跳离开,正盛的阳光洒在她的发尖,成了跳跃的金子。
江聿不自在地揉了揉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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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晴在厨房里一通操作,江聿也没了睡意,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盛晴也刚好做好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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